雪见春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高大威严的城墙屹立，两面突出的角楼上，守备士兵们一丝不苟地盯紧城楼下的动静。一条长长的队伍自城外排开，用牛车运着粮食的商队、牵着骆驼的异域商人、坐在马车里偷偷往外看的官家小姐、骑着骏马的世家公子......都在安远门前排队进城。最近长安城内屡屡有人离奇死亡，死状凄惨地曝尸街头，引起了城中百姓的恐慌。百姓们自然是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为杀人狂魔的刀下鱼肉，而世家贵族则是嫌弃这些横尸有辱街容、不堪入目。总之，最近大理寺忙得焦头烂额，一个月内兵部尚书和刑部尚书被传唤觐见的次数，已经远超上半年的总和了。因而此时进长安城便要经过层层检查，外城一道关卡，内城一道关卡。虽已立秋，但暑气未散、秋燥又起，不少侯在城外等待检查的人都忍不住拿出汗巾擦汗，一些衣着不俗的官员家眷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抱怨声纷纷。

雪见鹿、秦贺、马子良三人混在人群中，排队接受驻城官兵的审查。不知道秦贺用什么手段，给三人弄来了过关文牒。此刻，他们的凡间身份是自金陵来长安准备春闱的士子。准确的说，这是雪见鹿的身份。也不知道雪见鹿是不是还对渡魂船上自己编的那个身份念念不忘，极力要求扮演这样一个身份。马子良倒是无所谓，也不知道秦贺是怎么想的，总之，此刻，秦贺是金陵商贾世家的长子，马子良则是三弟。自古有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因而这种商贾世家，虽握有万贯家财，但也仍是希望家中子弟能够考取功名、步入仕途。所以，检查文牒的官兵倒也没有怀疑雪见鹿三人的身份。

巍巍长安城，车水马龙，无比热闹。马子良站在行人匆匆、吆喝声此起彼伏的市街上，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便从冥府来到长安了！我还从未来过京城，长安比河洛热闹多了！马子良摸了摸自己的脸：下巴变尖了不少，法术还在。马子良安心地呼了口气。

近日冥府事务堆积，鬼差们都诸事缠身、忙不过来，而夜鸦之事又极为紧迫，秦贺便亲自来查了。再者，了解过秘境的事情后，秦贺愈发感觉到这些波诡云涌的阴谋背后的凶险，不放心假手他人。如果幕后之人本领通天，那郭狸、柴静等人不是对手。

此事有关夜鸦，本与雪见鹿和马子良无关，是冥府要追查的案件。但雪见鹿怀疑夜鸦与血池之间有联系，便强烈要求秦贺把自己带上。至于马子良，则是不愿自己一个人待在阴森森的地府，于是以在场之人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凡人、有他帮忙在长安查案不容易被人怀疑身份为由，也跟了上来。因而便有了此时徘徊在长安市井的三人。天界之人对马子良的搜捕仍在继续，所以马子良和雪见鹿都用了遮掩容貌的法术。

“那里就是万宝楼。”马子良指着长安城北大街上，一座七层高的重檐阁楼。

“楼高七层，重言庑殿，真是好气派啊。”秦贺的声音透着冷意，“敢在这样一个引人注目的地方买卖血丸，幕后之人身份不简单。”

雪见鹿顺着马子良指的方向望去，万宝楼的楼阁比两旁的建筑要高出许多，琉璃瓦片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楼如其名，是个珠光宝气的地方。即使是初次来长安，也绝对不会认错。“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雪见鹿说。

“等等！”马子良拉住抬步欲走的雪见鹿，“老师，我们得换身衣服。”

雪见鹿疑惑地看着马子良，又看看秦贺。

秦贺有些无奈地叹气，对雪见鹿点头，“根据眉间尺的消息，万宝楼是个达官贵人出没的场所，寻常百姓是进不去的。”

“所以我们要打扮得像是长安的世家子弟。”马子良补充道。

“而且，还有一件麻烦事。”秦贺皱眉，“我们没有宴帖。今天万宝楼要办一场拍卖会，据说只请了京城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正三品以上的大员，互相之间都认识，很难假扮。如此多位高权重之人聚集，今天的拍卖会不简单。”

“那我们怎么混进去？”雪见鹿问。

“只能见机行事了。”秦贺答道，看着马子良径直往一家成衣铺走去，便与雪见鹿跟上。

今日万宝楼盛会，前来挑选衣裳的人不少，店家忙不过来，便让马子良他们先自己随意看看，紧接着就朝进门的人迎去，“魏夫人，今日店里刚刚用云天缎制了一件襦裙，只此一件，可没有多的，跟您今日这发钗很是相称呢......”

马子良看着店家敷衍完他们，紧接着又对不知谁家的夫人献殷勤，嘟囔道：“京城还真是势利啊。”

身旁一人轻笑一声。马子良偏头，看到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摇着扇子。

马子良知道自己刚刚的话被这人听到了。这个人穿着低调，却佩戴着上好的蓝田玉。马松良常常告诉孙子，这世间多的是藏龙卧虎的人。马子良知道这句话放在长安更是如此。这个人的身份一定极其贵重，说不定是某个亲王世子，马子良暗暗想到。

“抱歉。见笑了。”马子良有些尴尬地朝对方笑笑，转身走向叠放成衣的木架。谁知马子良身后的雪见鹿，却是直接朝对方走去，“不知可否劳烦公子帮个忙？”

雪见鹿用法术改换了面容后，少了几分原先精致到极点的艳丽，更添一些清秀，衬着他变成墨色却仍有些浅的眼眸，显得十分温和有礼。少年愣了愣，显然没有碰到过雪见鹿这种偶然遇见便请人帮忙的人。不过，正如马子良预料，很少有人能够拒绝雪见鹿，尤其是凡人，即便是改变过容貌的雪见鹿。容貌易变，气度难改。果然，少年愣了一下后，点头笑道：“可以。不知道是什么忙？”

雪见鹿向少年简单介绍了他们三人的身份，准确地说是假身份，而后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我们此行，除了来参加明年开春的春闱外，也想借此机会来长安见识一番。不知长安现下时尚什么纹样，公子可否为我们推荐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