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好,这八蛇矛一到手,下一步便是白龙枪了。”
紫衣虽有些恼怒暮云未能杀死焉逢,却明白暮云向来吃软不吃硬,况且八蛇矛已经到手,亦无法多做责备,只得命道:“如今白龙枪不知何处,便由久悠先行打探消息,其他人休整几日,而后夺取白龙枪。”
“……”
暮云眨了眨眼睛,看着一脸期待的烟云,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这丫头自从得了他的允许,把云舞阁上下摸的熟门熟路之后,便开始时不时地钻进厨房捣腾,还美其名曰为了给他做点菜补身体。
虽然极不相信烟云于做菜上的天赋,但总归这菜色泽上还过得去。暮云还是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浅尝了一口,低眉道:“不错。”
烟云显然不相信的样子,她在飞羽时几乎没有下过厨。暮云口味向来刁钻,能得他一句夸奖这菜定是极不错的了。
她半信半疑道:“真的?你可别唬我。”
说着便也尝了尝,却马上意识到不对,赶忙吐了出来:“怎么这么咸啊?你怕是……”却抬眼看见暮云勾起唇角,心思转瞬之间,便意识到暮云是在作弄她,作势不依,却被他单手便拦了回来,眼中却也藏着笑意,道:“我知道了知道了,我以后便再不下厨了!至于如此作弄我吗?”
暮云便浅浅地笑:“你知道便好。”
烟云气得也不作声,只是气鼓鼓地不停地吃着别的菜,暮云见她如此,笑道:“等吃完了,你随我去街上逛逛吧,给你置办几套衣服。”
烟云抬起头来,她来到骁月后便赶上暮云生病,接着便是一个接一个的任务,暮云找了些府里的衣物,连日奔波也有些显绌了。烟云亦想着可以陪着暮云出去散散心,便道:“好。”
已是午后,街上还是熙熙攘攘,热闹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四处都是红火热闹的景象。暮云几乎是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领着她进了一家成衣铺。烟云向来于衣饰上不甚在意,随手点了件素净的绢裙,却听见暮云道:“不好看。”
“不好看?那这件呢?”烟云又指了件霜色的烟罗衫,比划给暮云看:“那这件怎么样?”
暮云却道:“也不好看。”
见她实在不会挑衣服,便索性亲自上阵,点了件衣服,对烟云道:“你去试试这件。”
烟云也不得不佩服暮云的眼光,他选出来的衣服的确极衬她。她在飞羽军中混了几年,示人面目皆是立马倚剑、飒爽英姿,竟常忘了自己这个年纪是合该穿些俏丽的颜色的。此时换了出来,连眉目也点亮了三分,端的是明眸善昧,顾盼神飞。
暮云道:“这才像个小姑娘的样子。”
烟云心知自己实在没有暮云会挑,却仍旧有些不服气,道:“我看素净些就很好,小哥你不是就只爱穿些白色?”
暮云笑道:“我同你不一样。你小小年纪,别总是学着老气横秋的模样。”
烟云向来善于让别人吃瘪,却唯独对付不了暮云,她气急似的转过脸。半晌,却是自己先开口说话:“小哥?我自己去那边逛逛。”
暮云又替她挑了几件合适的衣裳,点头道:“去吧。别跑远了。”
烟云听他允诺,笑道:“知道啦!”雀跃着去那边街头看几样小玩意儿。
烟云拿起一支小钗,仔细看了一阵儿,却又不太满意似的摇摇头,放下钗准备走开,却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是管轼。
烟云知道这管轼口中从没些什么好话,暮云又在附近,不想扫了兴致,便只想避开他走。谁知管轼像是存了心和她作对般,定是要挡在她前面。
烟云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儿:“你让开!”
管轼颇玩味地笑笑:“我说暮云怎会对你如此回护,原来你同他还是亲兄妹哪。”
烟云不想同他多缠,只道:“你既知他是我兄长,你不喜欢他又何必同我多话?”
管轼笑道:“我只是来提醒你,像暮云这样的天煞孤星,你还是离他远点的好。”
烟云最讨厌听见别人这样说暮云,欲要抽出棠溪教训一下这个诋毁暮云的小人,管轼却摆摆手,满不在乎地按下她手中的棠溪。
他说:“暮云脾气不大好,剑气发作起来便是六亲不认——不然你以为你母亲和兰茵是怎么死的?”他还嫌平淡似的凑到烟云耳边轻声道:“弑母杀妻,天煞孤星。”
这件事情很是机密,紫衣和磬儿从不对外人道,可他既视暮云为眼中钉,总归有法子得到这些消息。
他听见,烟云深吸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了。”
他颇满意地看着惊愕的烟云,正欲开口劝她赶快离开暮云,却又听她一字一句,清楚明了:“暮云是我的兄长,而你,是个只敢在背后言人的无耻小人。”
说罢转身就走,不再同他多说一个字。
原来如此。
烟云记起,每当自己谈起母亲和兰茵,暮云都像是触动了心底最隐晦难言却永远难以愈合的伤痛,回避着,沉默着。
她明白是暮云剑气发作时误伤了母亲和兰茵,可这种本就不由他自己控制的意外,她又怎能去责怪他?
他背负着这个沉重的枷锁好多年,日日夜夜浸透在本不应由承担的悔愧里,他亦是受害者。
烟云想起暮云几次三番要她回尧汉时的模样,他希望她离开,却又盼着她留下;他怕如同伤害兰茵般伤害她,却又再也不想过那日复一日无亲无友的日子。
“我不会离开的。”烟云默默。
总归他不该承受如此多的孤寂与离别,我要他一如当年。
烟云看见街边叫卖糖葫芦的小贩,忍不住上前去买了两串——她依稀记得当年暮云最喜欢吃这个。
暮云接过烟云手里的糖葫芦,也不再推却,道:“许多年不曾吃过这东西了。”
烟云眸光闪亮,笑道:“那你就说好不好吃吧?”
暮云便笑了:“好吃。”
日暮西移,可彼时风景无限好,任是黄昏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