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巳缓缓直起身,把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桌子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整个院子陷入死寂般的黑暗,像是突然沉入深不见底的水中,远处偶尔响起的狗叫声也彻底消失,静得令人心头发紧。
凌巳摸索着从桌子底下抽出一张符纸,心跳如擂鼓般震动耳膜,他努力调整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警惕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偷偷溜进来的东西非常小心,但还是会不小心碰到院子里的东西,发出细微的声响。
凌巳捏紧手指,犹豫了几秒后,还是咬牙在双眼上一抹,长发随之从肩头滑落,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
无法聚焦的黑暗逐渐变成了不同颜色的光团,凌巳一抬眼,那个东西居然就在距离自己一米远的地方,“脸”部正对着他所在的方向。
凌巳迅速闭眼,但眼前的光团并不会因为闭眼而消失,那个东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没有继续向前。
凌巳指尖的符纸微微颤动,但最后没有把符纸扔出去,而是轻轻后退几步,开始运转周身的能量,把自身气息与周围环境彻底融为一体。
那个东西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又试探着向前几步,发现刚刚感觉到的异常波动消失了,没再浪费时间,立刻冲着侧屋走去。
凌巳定定站在原地,清晰地感知到那个东西从自己面前走过,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传入鼻腔,他神色微冷,这个东西一定和凌天铭的手串有关。
那个东西径直走到桌前,拿起那枚持续散发着白光的玉坠,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房间,而玉坠也在被那个东西拿在手中的瞬间,光芒立刻熄灭。
就在那东西离开侧屋的瞬间,院子里的灯光突然亮起,凌巳立刻伸手拍向院子里的大灯,整个院子顿时灯火通明。
突如其来的声音和光亮让那东西猛地转身,过大的动作掀落了它头上的兜帽。
这居然不是鬼,或者说,不完全是鬼。
凝固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凌巳看着眼前的“人”,悄悄松了口气,还好不是长相奇怪的鬼,而是一个仍然保留着人形的鬼。
这个鬼浑身都罩在宽大的袍子里,躯干部分被浓稠的黑雾缠绕,只有一张惨白的脸因为兜帽掉落露了出来。
这副打扮凌巳非常熟悉,和昨天在学校树林里看到的黑影一模一样。
相同的气息,相同的打扮,还有对玉坠的熟悉,凌巳微微眯眼,嘴角勾起,带着不亚于对方的邪气。
他捏紧手中的符纸,轻笑着叹了口气:“又见面了呢,还真是心急。”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那个“人”看向院墙,迅速冲了过去,黑色的浓雾从他的斗篷下汹涌而出,瞬间遮蔽了视线。
然而凌巳挥出去的符纸直直穿透黑暗,精准地挡在那人面前,耀眼的金光迸射而出,将院中弥漫的黑气驱散得一干二净。
前路被彻底封死,黑衣人眉头紧锁,转身看向凌巳。
此时的凌巳手中空空,符纸刚刚全都丢了出去,而且因为之前过于紧张,额间满是冷汗,几缕乌黑发丝黏在脸颊上,显得有些狼狈。
黑衣人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松了口气,不想继续耽搁,直接从斗篷里拿出一把长刀,直劈向凌巳面门,同时盯着凌巳身后,准备从他身后冲出小院。
然而凌巳根本没躲,手腕一翻露出一柄木扇。
“铛——”扇骨与刀刃相撞,迸出点点火星,刀刃居然直接豁了一个口,凌巳趁着对方愣神,一脚踹出,然而斗篷下根本没有人的躯体,只有一团黑雾随动作喷涌而出。
“啧。”凌巳不耐地蹙眉。怪不得昨天冲过去没有找到人,这东西根本就没有实体。
他掌心浮现出一层白光,直接伸手抓住了黑衣人的脖子,把对方拽到自己面前,另一只手在空中迅速画符,紧紧盯着黑衣人的眼睛:“制作你的人在哪?”
黑衣人感觉自己仿佛被一个铁钳禁锢,无法挣扎,但他一定要把玉坠拿回去,那天凌家别墅突然起火,等他赶到,什么都没有了,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玉坠。
他强忍着浑身被溶解的剧痛,直接变成一团黑雾,挣脱凌巳的桎梏,重新凝聚成形后朝另一方向疾冲。
凌巳的眼中突然闪过无数闪亮的银丝,眼睛亮的吓人,唇角扬起兴奋的弧度:“果然是鬼啊~”
这样他就不用收着了,他盯着拼命向前冲的黑衣人,单膝跪在地上,一掌重重拍在院中央的一块青石上,浓郁的能量灌入其中,整个院子的阵法随即启动。
就在黑衣人冲到院墙边上,以为自己马上就要逃出去的刹那,冲天的金光在小院四周亮起,黑衣人直接被墙壁弹到了凌巳面前。
黑袍在金光中熊熊燃烧,黑雾也发出被灼烧的声响,缓缓露出黑袍覆盖下苍白如纸的人形躯体。
凌巳挑了下眉,没想到居然有机会见识到传说中的鬼煞。这是在人刚死的时候,把还没有消散的灵魂封印在身体中,炼制成类似僵尸的存在,鬼煞大部分时候是鬼的形态,只能维持很短时间的人形,可以保留人类时的神志。
凌巳弯着腰打量地上蜷缩的身影,笑吟吟地拈起一片飘落的玉兰花瓣:“来都来了,别这么急着走啊。”
对方仍在破烂衣袍间摸索,似乎想要掏出什么东西,凌巳指尖轻弹,花瓣宛如一片利刃,精准钉穿黑衣人左臂:“我让你重新拥有了人形,你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呢?”
“啊——”
黑衣人惨叫一声,变成人形后,他的痛觉就恢复了,少量鲜血从伤口缓缓流出。
凌巳声音微冷:“知道你想走,回答我的问题就放你离开。”
又一片花瓣呼啸而出,刺入那鬼的右臂。
黑衣人嘶声咆哮:“你要杀人吗!”
凌巳不为所动,指尖拈着的白色花瓣在月光下泛着锋利的冷光:“告诉我,你受谁控制,或者说,你的主人是谁?”
黑衣人紧紧闭上嘴,愤恨地瞪着凌巳,很快,一片接一片的花瓣宛如刀片,接连刺入他的左腿,右腿,腹部。
凌巳把玩着手中的花瓣,盯着这个鬼煞的心脏部位,鬼煞和人在这方面很像,被刺中心脏就会彻底死亡。
察觉到他的用途,黑衣人的瞳孔疯狂在眼眶中颤动,声音嘶哑:“你不能杀我!”
凌巳伸出一只手指摇了摇:“我可以哦,你早就死了。”
他不再继续问话,反正问了也问不出来,直接沉默着伸手拿过一片又一片花瓣,随意丢向躺在地上的鬼煞身上。
“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鬼煞浑身剧痛,即使出血量极少,此刻也因为伤口过多成了一个血人,他崩溃大吼:“我有人类的合法身份!你要是杀了我你也要坐牢!”
凌巳无动于衷,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听到这句话,他盯着地上的血人,眼中的银光渐渐黯淡,缓缓笼罩上了一层朦胧的黑雾,理智逐渐被瓦解,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堕落的轻松和快乐。
既然不想说,那就永远也不要说了。
既然找不到,那就让所有相关的一切都消失就好了。
曾经他一心向善,最后不得善终,那这一次,不如一心向恶,把所有人都拉入地狱。
他指尖夹着最后一片花瓣,瞄准鬼煞的心脏处。
结束吧......
“凌巳!”
一个沉稳而略带喘息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