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被迫驻足不前的我们 第3章 盲目

还是兵荒马乱的早晨，我明明已经快迟到却仍在家里的理由当然是那个早上永远起不来的某人，好不容易把奏和睡乱的头发梳好，我拽着仍旧睡眼惺忪的她终于赶上最近的那班电车。

“虽然我已经习惯了，但奏和你就不能早点起来吗？总是被你连累我都受够了！”

“抱歉，没办法，早起是人类之敌。”

那张毫无歉意的美丽脸庞一如既往地令人生气，我故意拽紧她的校服袖口，蜿蜒的褶皱并没有使她的表情发生任何变化，但对于怕麻烦的奏和来说这仍旧是个不大不小的困扰。

迫近的时间使我顾不上观察她接下来的反应，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上课之前到达了教室，平安保住了我的全勤奖。我长舒一口气，夏莉调侃的声音从教室后面传来：

“每天早上都这样，真辛苦呢！”

“就是说啊，明明要是奏和早点起就不会这样了，真希望她能学会考虑他人的感受啊！”

可惜那家伙从来都听不进我说的话，所以我也只能在口头上抱怨几句。

现在是高一的第二个学期，我和夏莉她们认识是在我放弃直升的全日制女子高中考来离家更近的这里之后，我本来以为奏和会直升的结果没想到她硬是要跟我一起考这所偏差值更低的学校，还恰好被分到一个班，真是不得了的孽缘。

虽然我并不排斥和其他人的交往，但果然还是跟奏和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安心，所以一开始我们和夏莉她们并没有什么交集，那个时候小鹿还只是因为太过阴沉无法融入班级被人无视而已，我不可能让班上的所有人都体谅她的个性，所以我能做的也只是偶尔会和她搭话这种程度罢了，说起来一开始她的敌意还挺明显的，虽然后面态度软化了一点但也吓了我一跳呢。夏莉也整天和班上的辣妹集团们混在一起，她们总是打扮得很夸张在教室里大声说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夏莉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就是一副很不好惹的大姐头样子，那时候我有点应付不来这样的类型所以基本上来说都是避着她们走。

本以为不会有交集的我们发生改变是在不久后，班上的同学从之前就讨厌小鹿的人那里听了一些传闻，青春期的我们总是自诩于自己的正义而伤害他人，于是真正意义上的欺凌开始了。虽然动手欺负她的只有几个，但班上的其他人都选择冷眼旁观，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把小鹿接纳到我们的圈子里来，本来已经做好了与其他人发生冲突的打算，奇怪的是没过多久班上就好像没发生过这样的事一样恢复了平静，后来我才知道是夏莉私下里把那些欺负过小鹿的人都骂了一顿，并且澄清了那些传闻，她也因此和看不惯小鹿的辣妹集团闹掰了，不过因为她总是帮各种社团的忙所以意外的人缘很好，这件事没有对夏莉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后来才开始时不时向这边搭话，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就变成放学后会一起玩的四人组了。

除了个性有些强烈之外我觉得我们只是随处可见的普通女生团体罢了，但是只有我一个吐槽角色也太过分了，面对奏和无止境的装傻和脱离常识的各种诡异行径，还有夏莉间歇性的插科打诨，光我一个人来应付实在是累得要命。

说起来我并不是什么特别有正义感的人，也不想和任何人闹矛盾，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惜冒着一同被排挤的风险也要向小鹿伸出手呢？我记笔记的手停住，未干的墨迹在纸上显出漂亮的白色反光，余光瞥见奏和在老师的讲课声中又换了一个睡姿，无忧无虑得让人觉得纠结着的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曾一度断掉的汉字笔画又被我流畅的接了下去。

今天的放学后因为我和夏莉都有点事所以没法一起玩了，我因为是班长所以得留下来帮老师的忙，夏莉则是由于夏季大赛快要开始了要参加排球部的特别训练。

等我做完所有被安排的事已经挺晚了，我让奏和和小鹿早点回去了所以今天我打算一个人回家，结果我回教室拿我的书包的时候却意外的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的奏和，我大概能猜到是为什么但姑且还是要问一下：

“喂…你不会一直在这里睡觉吧？！”

“本来放学了想走的，但是坐在座位上收拾东西的时候太困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就算你用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么说，你今天不是一直都在睡么？

“而且啊，要不是因为我会留下来找老师要了钥匙，你今天晚上就会被锁在教室里了，很危险的知道吗？！”

“我知道凛子你会来开门的，所以是安全哦。”

是觉得我肯定不会不管她所以有恃无恐呢，而且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朝我比耶是要做什么，我忍住想要给她一拳的冲动。

“不是只要结果好了就行的，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奏和，好好反省一下！”

我不去看她的表情拿起书包快步走在她的前面，虽然话说得有点重了但这是毫无疑问的正论，不过那家伙的感性很奇怪应该不会放在心上吧。迟迟未听见跟上的脚步声使我的内心也变得犹疑不定，我忍不住回头，看见她的身影仍旧站在原地，单薄的影子被黄昏拉得极长，她说：

“今天……她会回来……”

低沉的，微弱的，完全不像一直把我们耍得团团转的奏和会发出的声音，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她的这一面了但还是会感到难以言喻的难过。

“哈啊…这种事，你早点说啊！”

“对不起。”

为什么一到要说这种真正重要的话的时候就会变得如此别扭呢？这无可救药的扭曲个性也是拜那个女人所赐么，因为你总是什么都不说我才会这样一无所知啊。

“要去我家对吧？”

我看着她毫不流露感情的浅色眼睛，默默点头的动作也叫人无奈，偏偏在这个时候变得这么老实。我知道的，奏和藏着许多秘密，不管是单方面的喜欢上我的母亲，还是后来瞒着我报考这所学校，亦或是更早之前隐瞒自己的家庭情况，所有的所有她从来都不会和我说，就像只有我依赖和奏一样的单向关系令人不快，我觉得这样病态的关系无论怎样也不符合朋友的定义。

所以我才打算去上不同的高中，与其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关系崩坏不如干脆分开，至少还能留下曾经的美好回忆。那么为什么奏和你又要追上来呢？你明明知道她不可能会让你上这么普通的学校，你明明知道我是故意回避你的。果然，我从来都没搞懂过她的想法。上了高中之后她才稍微会在我的面前表现出了脆弱的一面，在她的妈妈回来的时候会跑到我家待着，以她的性格一定是在那个家里痛苦到无法忍受了吧，但她仍旧不向我求助所以我也没办法为她做些实际的事。我想我们都早就察觉到了两个人的问题所在，但都装作没有看见互相粉饰着相处下去，所以才会变成这幅无法挽回的模样吧。

我们的世界太狭窄了才会使彼此都那么痛苦不堪，那么至少，变成了四人的关系会让我们发生改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