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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壶砸中俏公子 第9章 寒鸩暗袭

作者:痕深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1-07 02:03:43 来源:文学城

沈辞留下的阴影和那瓶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安神散”,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沈衔璧将它锁进了书柜最深处,钥匙扔进了寒潭,但无形的枷锁却仿佛更重了。

谢观止明显感觉到沈衔璧变得更加沉默和紧绷。每日的复诊依旧在漱玉斋外进行,窗缝开得比之前更小,沈衔璧的脸色也更冷,除了必要关于病情的只言片语,几乎不再有交流。那短暂的、因为赤阳藤粉而滋生的微妙暖意,仿佛被沈辞带来的寒风吹得无影无踪。

谢观止心急如焚。沈衔璧体内的平衡本就脆弱,如今心绪郁结,忧思惊惧,极易再次引动冰火冲突。他每日配药更加用心,在赤阳藤粉的安抚之外,又悄悄加入了几味极其温和的舒肝解郁、宁心安神的草药,研磨成极细的粉末混入其中。他不敢明说,只能期望这微小的努力能抚平对方心绪的波澜。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日午后,谢观止被阿大“押送”着,在距离净尘轩三百步外的墙角进行例行的“蒙眼塞耳面壁思过”仪式。脖子上的《十诫》牌依旧沉重,白绸带蒙眼,棉絮塞耳,世界一片黑暗与寂静。他百无聊赖地在心里默背药方,琢磨着如何改良外敷药剂。

突然!

一股极其细微、却凌厉无匹的破空之声,撕裂了被棉絮过滤后的模糊听觉!

谢观止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医者的敏锐和江湖郎中的警觉让他本能地向左侧猛地一扑!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针刺败革的声响,贴着他的右肩胛骨擦过!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侵入,虽未直接命中,却让他半边身子都麻了一下!

有人偷袭!目标是他!

谢观止一把扯下蒙眼的绸带和塞耳的棉絮,就地翻滚,同时厉声高喝:“有刺客!”

几乎是同时,负责“看守”他面壁的阿大也察觉了异样,锵啷拔剑,目光如电般射向破空声袭来的方向——漱玉斋后方那片茂密的竹林!

“保护公子!”阿大怒吼一声,身形如电般扑向竹林!几个听到示警的护卫也迅速从不同方向包抄过去!

谢观止惊魂未定地捂着发麻的右肩,目光迅速扫过自己刚才站立的位置。只见地上,赫然钉着一枚细如牛毛、通体泛着幽暗蓝芒的短针!针尾还在微微颤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阴寒气息!

寒鸩针!

谢观止瞳孔骤缩!他曾在某本记载奇毒的古籍残页上见过此物的描述:以极北寒铁混合数种阴毒矿物淬炼,细若毫芒,专破护体罡气,中者寒毒侵心,顷刻毙命!这分明是冲着要他命来的!而且这淬毒的暗蓝色泽……与沈辞那枚扳指、药房角落的碎屑,同出一源!

是沈辞!或者是他派来的人!

谢观止心中寒意更甚。沈家老宅,已经迫不及待要清除他这个“变数”了吗?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际,漱玉斋精舍方向,陡然传来一声压抑的、带着极致痛苦的闷哼!

是沈衔璧的声音!

谢观止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难道对方是声东击西?!他顾不上肩头的麻木和地上的毒针,拔腿就朝着漱玉斋狂奔!

“公子!”他猛地撞开虚掩的精舍门(沈衔璧似乎又忘了闩门)。

只见沈衔璧跌坐在书案旁的地毯上,脸色惨白如金纸,一手死死捂住左胸,另一只手撑着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上冷汗涔涔。他面前的地上,散落着几页书信,还有一只被打翻的、正汩汩流淌着墨汁的砚台——显然,他是在看信时突遭剧痛!

“别过来!”沈衔璧看到冲进来的谢观止,强忍着痛苦,声音嘶哑地低喝,眼神充满了戒备和……一丝难以掩饰的恐慌?他似乎在害怕谢观止看到他此刻狼狈痛苦的样子。

谢观止哪还顾得上这些!他一眼就看出沈衔璧并非中毒,而是体内那被强行压制的阳火之力,因他突遭偷袭、心神剧震而瞬间失控反噬!那灼热的气息正疯狂冲击着玉髓芝的寒毒封印,冰火之力在他体内激烈交战,如同万把钢刀在脏腑间绞动!

“公子!凝神静气!别抗拒!试着引导那股热流!”谢观止一边急声喊着,一边毫不犹豫地冲上前。他不再顾忌什么《十诫》,什么三步之距,直接单膝跪在沈衔璧身边,伸手就去探他的脉搏!

“滚开!”沈衔璧如同受伤的野兽,猛地挥臂想要打开谢观止的手,动作却因剧痛而无力。他眼中是极致的痛苦和被窥见脆弱的愤怒。

“别动!”谢观止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医者的绝对命令!他强硬地抓住了沈衔璧挥来的手腕,触手一片滚烫!脉象狂乱如奔马,凶险万分!

“你……”沈衔璧被谢观止这从未有过的强硬态度震了一下,反抗的力道弱了几分。

“赤阳藤粉!”谢观止头也不回地对闻声冲进来的阿元吼道,“快!还有银针!最长的!”

阿元被这阵势吓傻了,手忙脚乱地跑去拿。

谢观止一手死死按着沈衔璧滚烫颤抖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解开他的衣襟盘扣!动作粗暴却精准,此刻他眼中只有病人濒临失控的危象,再无半分旖旎或洁癖的顾忌!

“谢观止!你放肆!”沈衔璧又羞又怒,挣扎着想合拢衣襟,却被胸腹间爆裂般的剧痛打断,闷哼一声,身体软了下去。

衣襟被扯开,露出大片莹白却透着不正常红晕的胸膛。更触目惊心的是,左臂肘弯内侧那簇火焰印记,此刻竟如同活了过来!颜色变得赤红如血,边缘似乎有细小的火焰纹路在皮肤下隐隐流动,散发着惊人的灼热!

“果然!”谢观止眼神凝重。阳火彻底失控了!玉髓芝的寒毒正在节节败退,一旦寒毒被冲破,阳火焚身,神仙难救!

阿元连滚带爬地捧着赤阳藤粉和针囊冲了进来。

谢观止一把抓过赤阳藤粉,这次不再温柔,而是直接倒了小半包在掌心,用内力微微一催,粉末瞬间变得温煦。他毫不犹豫地将滚烫的掌心,连同那散发着阳光气息的粉末,直接按在了沈衔璧左胸心口偏上的位置——那是阳火冲突最剧烈的交汇点!

“呃啊——!”沈衔璧身体猛地弓起,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呼。那滚烫的掌心如同烙铁,带着霸道的药力直接按压在他最痛苦的源点,瞬间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

“忍着!”谢观止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人心的力量。他的手掌并未离开,反而运起一股柔和的、带着疏导意味的内力,透过掌心,缓缓注入沈衔璧体内,引导着那狂暴的阳火之力,试图将其安抚、疏导向四肢百骸,减轻心脉的压力。同时,他另一只手飞快地捻起最长的银针,看也不看,闪电般刺入沈衔璧几处关键的、用以泄热安神的穴位!

针入穴道,沈衔璧弓起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如同被抽去了所有力气般,软软地瘫倒在谢观止臂弯里。那撕心裂肺的剧痛如同退潮般迅速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脱般的疲惫,和……心口处那滚烫掌心传来的、源源不断的暖流与支撑。

他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映入眼帘的是谢观止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笑容的脸上,此刻布满了汗水,眉头紧锁,眼神专注得如同星辰,里面映着他自己狼狈的影子。那只按在他心口的手,掌心滚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能撑起他整个崩塌世界的力道。

沈衔璧怔住了。从未有人……如此靠近过他,如此……不顾一切地闯入他的痛苦和狼狈,用如此霸道又笨拙的方式,将他从失控的边缘强行拽回。那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似乎一直熨帖到了冰冷的心底。

谢观止感觉到臂弯里的身体不再僵硬和颤抖,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他缓缓撤去内力,但手掌依旧虚虚地按在沈衔璧心口的位置,感受着对方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他低头,对上沈衔璧那双褪去了冰冷、只剩下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的凤眸。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精舍内一片狼藉,墨汁流淌,纸张散落,空气中还残留着赤阳藤粉的微香和方才惊心动魄的气息。

阿元早已吓得退到了门外。阿大带着护卫匆匆赶回,在门口看到这一幕,也全都僵立当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衔璧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正以一种极其依赖的姿态半躺在谢观止臂弯里,衣襟大开,胸口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和药粉的痕迹……一股巨大的羞窘瞬间席卷了他!他猛地推开谢观止的手,挣扎着想坐起,却又因脱力而踉跄。

“别乱动!”谢观止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肩膀,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阳火虽暂时压下,但冲突剧烈,你心脉受损,需要静养!”他顺手扯过旁边一件干净的袍子,不由分说地裹在沈衔璧身上,动作依旧带着医者的利落,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粗暴。

沈衔璧裹着袍子,靠在书案边,脸色一阵红一阵白,避开了谢观止的目光。他低头看着自己心口处残留的药粉痕迹,又感受着左臂印记处依旧残留的灼热余温和被强行疏导后的奇异通畅感,心中五味杂陈。愤怒、羞耻、被冒犯的恼火……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虚脱,以及那挥之不去的、属于对方掌心的滚烫触感。

“刺客呢?”沈衔璧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疲惫,却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仿佛刚才的脆弱只是错觉。

阿大这才敢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双手奉上一枚用布巾小心包裹的幽蓝毒针:“回公子,属下无能!刺客身法诡异,一击不中,立刻遁走,只留下此物。竹林深处发现一个极其隐秘的撤离点,应是蓄谋已久。”

沈衔璧的目光落在那枚熟悉的暗蓝色毒针上,眼神瞬间变得幽深冰冷,如同淬了毒的寒潭。他没有说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阿大退下。

精舍内再次只剩下两人。气氛沉默而凝滞。

谢观止看着沈衔璧冰冷侧脸下掩藏的苍白和疲惫,看着他下意识拢紧衣襟、仿佛想隔绝一切触碰的动作,心头的怜惜再次翻涌。他默默地蹲下身,开始收拾地上散落的纸张和打翻的砚台。

“你……”沈衔璧看着谢观止沾满墨汁的手和那笨拙却认真的动作,喉头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目光落在谢观止右肩胛骨处,那里被毒针擦过的衣料裂开了一道小口,隐隐透出一丝不正常的青黑色。

“你受伤了?”沈衔璧的声音依旧冷硬,却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什么。

谢观止动作一顿,无所谓地耸耸肩:“擦破点皮,寒毒入体一点,不碍事,回头我自己扎两针就好。”他故作轻松,试图打破这凝重的气氛,“倒是公子你,心脉受创,这几日务必静养,情绪切忌大起大落!那赤阳藤粉外敷再加量,内服的疏络汤也要……”

“闭嘴。”沈衔璧打断他,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和脖子上那块在混乱中歪斜的《十诫》牌。许久,就在谢观止以为他又要下什么驱逐令时,沈衔璧那冰冷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极不自然的僵硬:

“……你的狗窝……漏风。搬到……东厢耳房去。”

顿了顿,似乎用尽了力气才补充道:

“离我寝居……一百步。”

谢观止收拾东西的手猛地停住,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沈衔璧。

东厢耳房?离寝居一百步?这简直是天降甘霖!从柴房边的杂物间到东厢耳房,这不仅仅是地理位置的提升,更是生存环境的质的飞跃!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沈公子那坚不可摧的洁癖壁垒,在他刚刚那番“冒犯”之后,非但没有加固,反而……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看着沈衔璧强装镇定却微微泛红的耳根,还有那避开的视线,谢观止的嘴角一点一点地扬了起来,最终扯出一个灿烂无比、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好嘞!谢公子恩典!”他响亮地应道,麻利地把最后一张沾了墨的纸捡起来,仿佛捧着圣旨。

沈衔璧被他那笑容晃得心烦意乱,猛地扭过头去,只留给他一个冰冷紧绷的侧影。但谢观止眼尖地发现,对方拢着衣襟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心口处那片残留着药粉和掌温的肌肤。

危机未解,寒鸩针的阴影依旧笼罩。

但此刻,精舍内弥漫的,除了未散的药香和墨汁气息,似乎还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暖意,和某种悄然滋生的、心照不宣的靠近。

一百步的距离,或许,是冰山向火山迈出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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