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微凉的夜风,并未吹散沈衔璧脸颊的滚烫。他背对着洞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心跳依旧如同密集的鼓点。谢观止那灼热的目光、意有所指的话语,还有自己指尖残留的、为他敷药时的奇异触感,如同藤蔓般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当务之急是谢观止的伤!寒髓玉英虽压制了寒毒,但外伤严重,失血过多,仍需精心调理。而自己……方才为他擦拭身体时,也发现他身上其他地方的擦伤淤青同样不少。
沈衔璧转身走回洞穴。莹白苔藓的光芒下,谢观止依旧趴在温暖的岩石上,闭着眼,呼吸平稳,但眉头微蹙,显然伤处的疼痛并未完全消退。沈衔璧的目光扫过他宽阔却布满青紫的后背,心头那点莫名的悸动瞬间被更深的担忧取代。
他走到温泉边,看着清澈泉水中沉淀的点点寒髓玉英星芒。此物神效,但仅靠外敷,恐难尽除谢观止体内残存的寒毒余威,也难加速外伤愈合。他需要一个更温和、更全面的法子。
目光落在谢观止那虽然变形但基本完好的药箱上。他走过去,小心地打开。里面瓶瓶罐罐大多完好,各种药材包也散落着。他凭借着之前看谢观止配药时的零星记忆,还有自己多年“被治疗”的经验,开始在药箱里翻找。
止血化瘀的田七、生肌敛口的白芨、温经通络的艾草……还有几味他叫不上名字但闻起来有安神之效的草药。他将这些药材挑拣出来,又看向那汩汩冒着热气的温泉。
一个念头浮现:用药浴!
温泉水本身就有疗愈之效,加入这些药材,再辅以寒髓玉英的调和之力,内外兼施,效果定然更佳!
说干就干。沈衔璧不再犹豫。他找了一个相对完好的铜盆(谢观止药箱里居然连这个都有),舀了大半盆温热的泉水,将挑拣出的药材一股脑儿放进去浸泡。浓烈的药草混合着硫磺的气息在温暖的洞穴中弥漫开来。
然后,他走到谢观止身边,轻轻推了推他:“谢观止,醒醒。”
谢观止缓缓睁开眼,眼中带着刚睡醒的迷茫和未褪的疲惫:“嗯……怎么了?沈公子……要债了?”他习惯性地想扯个笑容,又牵动了伤口,龇牙咧嘴。
沈衔璧没理会他的贫嘴,指着那盆热气腾腾、药香扑鼻的温泉水:“药浴。对你的伤和余毒有好处。”
谢观止看向那盆药水,眼睛一亮:“行家啊沈公子!这方子……虽然粗糙了点,但路子是对的!寒髓玉英调和药性,温泉水引药入体,妙啊!”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疼得倒吸冷气。
“别动!”沈衔璧立刻按住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你后背有伤,不能直接泡。我……我帮你擦。”
“擦?”谢观止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目光灼灼地看着沈衔璧,“沈公子……又要亲自‘伺候’了?我这……受宠若惊啊!” 他刻意加重了“伺候”二字。
沈衔璧被他看得耳根又开始发烫,强装镇定地别开脸:“闭嘴!若非看在你重伤的份上……谁稀罕伺候你!”他拿起一块干净的布片,浸入药水中,拧得半干。
这一次,沈衔璧的动作比之前熟练了许多,也少了许多僵硬和排斥。他不再刻意避开视线,而是以一种医者的专注(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开始为谢观止擦拭。温热的、带着浓郁药香的湿布,从谢观止线条流畅的肩背,到紧实有力的腰侧,再到修长的手臂……
每一次擦拭,都伴随着热力和药力的渗透。谢观止舒服得直哼哼:“唔……左边……对,就是那儿……再用点力……舒服……”
他毫不掩饰的喟叹在寂静的洞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慵懒的、甚至……撩人的意味。沈衔璧的手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只觉得那声音如同羽毛搔刮在心尖上,带来一阵阵酥麻的痒意。他强迫自己专注于擦拭的动作,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手下那充满力量感的肌理所吸引。那些擦伤和淤青,非但没有破坏美感,反而如同勋章,彰显着这个人为他付出的代价。
当湿布擦拭到谢观止劲瘦的腰腹时,沈衔璧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指尖隔着湿热的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腹肌的轮廓和温热的体温。他的呼吸不自觉地变得有些急促,脸颊的温度再次攀升。
谢观止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停顿和异样,微微侧过头,眼神带着促狭的笑意和一丝……期待?他故意挺了挺腰,让腹肌的线条更加分明:“沈公子……这儿也酸得很……劳驾?”
沈衔璧如同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脸上瞬间涨红,羞恼交加:“谢观止!你……你安分点!”
“我很安分啊!”谢观止一脸无辜,眼神却亮得惊人,“这不是……配合治疗嘛!沈大夫,您继续?”
沈衔璧狠狠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与其说是冰冷,不如说是带着水光的恼羞成怒,在莹白苔藓的光晕下,竟有种别样的风情。他赌气般地将湿布重新浸入药水,拧得更用力,然后带着点“报复”意味地,重重擦在谢观止腰腹敏感的肌肤上!
“嘶——!”谢观止猝不及防,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身体猛地一缩,“沈衔璧!你这是谋杀亲……亲债主啊!”
“活该!”沈衔璧看着他吃痛的样子,心头那点羞恼奇异地散去,嘴角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了一下,如同冰雪初融,春花乍现。
这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如同惊鸿掠影,却让谢观止看得痴了。他忘记了疼痛,目光紧紧锁在沈衔璧那张染着红晕、带着生动气恼的绝色容颜上。心跳如擂鼓,比刚才被“报复”时跳得还要猛烈。
洞穴内的气氛陡然变得粘稠而暧昧。药草的香气混合着硫磺的气息,水汽氤氲升腾,将两人笼罩其中。莹白的苔藓光芒如同月光,温柔地洒落。
沈衔璧被谢观止那毫不掩饰的、炽热到仿佛要将人点燃的目光看得浑身不自在,手下的动作也乱了章法。他匆匆擦拭完,将布片扔回盆里,起身就想逃离这令人心慌意乱的空间。
“等等!”谢观止却猛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只手,刚刚为他擦拭过身体,带着药水的温热和湿意,被他滚烫的掌心紧紧握住。
沈衔璧身体一僵,如同被点了穴道。手腕上传来的力道和温度,如同电流般瞬间窜遍全身!他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握得更紧。
“沈衔璧,”谢观止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一种不容错辨的情愫,目光灼灼,仿佛要将他看穿,“你刚才……笑了。”
“为了我……你连洁癖都不要了……为了我……你笑了……”
沈衔璧的心跳骤然失序!他慌乱地垂下眼帘,不敢与那双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眸子对视。手腕处传来的滚烫温度,如同烙印,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谁……谁为你笑了!”沈衔璧的声音带着虚张声势的颤抖,试图抽回手,“放手!药擦完了!我要去……”
“不放。”谢观止握得更紧,甚至借力,艰难地撑起一点身体,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温热的呼吸几乎喷在沈衔璧的颈侧,带着药草的苦涩和他特有的清冽气息,“沈衔璧……你看清楚……我不是沈家那些想把你冻成冰雕的怪物……我也不是那个只会欠债的倒霉蛋……”
“我是谢观止……是把你从寒潭里砸出来的泥猴子……也是想……守着你这座冰山底下火山的人……”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沈衔璧的心防上:
“你告诉我……刚才那一笑……是为谁?”
洞穴内,水汽无声蒸腾。
沈衔璧被迫抬起头,撞进谢观止那双深邃得如同漩涡的眼眸里。那里面燃烧的火焰,不再仅仅是医者的关切,而是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最直白、最滚烫的……渴望与情意。
壁垒彻底崩塌。
心防溃不成军。
沈衔璧看着近在咫尺的、带着伤痕却依旧英挺的脸庞,看着那双映着自己慌乱倒影的、盛满情意的眼睛,感受着手腕上那不容置疑的力道和灼人的温度……一种陌生的、汹涌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情绪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理智和矜持。
他放弃了挣扎,任由谢观止握着他的手腕。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颤抖着,最终缓缓闭上。一滴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滑落脸颊,滴在谢观止紧握着他的手背上。
“……为……为你这个……混账……泥猴子……”
声音轻若蚊蚋,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认命般的、彻底沦陷的哽咽。
这微弱的声音,却如同天籁,瞬间点燃了谢观止眼中所有的火焰!
他不再犹豫,用尽此刻能凝聚的所有力气,猛地将沈衔璧拉向自己!
一个带着药草苦涩、硫磺气息、血腥味道、却无比炽热珍重的吻,重重地落在了沈衔璧微启的、带着泪痕的唇上!
“唔……”沈衔璧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闪电击中!陌生的、霸道的男性气息瞬间侵占了他的感官!他下意识地想要推拒,双手却软绵绵地抵在谢观止滚烫的胸膛上,毫无力道。
谢观止的吻并不温柔,甚至带着伤痛的粗喘和不容拒绝的强势,却奇异地抚平了沈衔璧心中所有的恐惧、不安和冰冷。那滚烫的唇舌如同燎原的烈火,瞬间点燃了他体内沉寂已久的、被压抑的火焰!
冰与火的界限彻底模糊。
洁癖的壁垒化为齑粉。
在这与世隔绝的温暖洞穴里,在经历了生死相依、疗伤守护之后,两颗早已相互吸引的心,终于抛开了所有的伪装和顾虑,如同地火遇上了天雷,轰然碰撞,燃起了足以焚毁一切桎梏的熊熊烈焰。
药香氤氲,温汤脉脉,情意初燃。前路依旧凶险,但此刻,他们拥有了彼此,便是拥有了对抗整个世界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