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广对于华祁的到来并不惊讶,不论是谁到来都无法在他的心中掀起波澜。
玄铭依旧沉沉睡着。
华祁很快就将骨花炼化,骨花淡淡的蓝色光芒闪着幽光,随后被华祁以内力托送入玄铭的体内。
“他会醒来的,不过需要三到五天的时间。骨花可以帮助他的神经恢复得更好,即使没有骨花,你们在之后所做的措施也足以让他的手恢复。”华祁向着玄广说道,像是宽慰。“我会留下来一段时间对他的情况进行观察,晚辈多有叨扰。”华祁之后没有多言,行了个礼便悄悄离开,让玄广继续与玄铭独处。
华祁刚一出门就看见已经等候在门外的玄常,玄常本是来接他前往这段时间的住处,但华祁明显不想让自己刚刚启动的身体就这样沉寂下去。
“既然好不容易你做东一次,领着我在这四处走走如何?”
“好。”玄常没有犹豫道。
“你看起来已经没有那么急躁了。”二人没有御剑闲聊着,仅仅靠着自己的双足行走在玄鸿派所在的山头。
“也许,”玄常在前头走着,他想起来自己得知玄铭出事时自己的模样,说道:“雪谷或许是个静心的好去处。”
“哈哈,我也有此等想法。所以在你师弟的事情结束后,我会回止坛一趟,随后便前往寒山雪谷闭关。”在雪谷中的一战果然使华祁有所顿悟。
玄铭的思路随着雪谷中的切磋想到了那位神秘人,他那时虽然注意力一直在取得骨花上,但也觉得神秘人似乎对华祁有着些异样的关注。
“那个人……会再次出现吗?”
“会。”华祁意外地笃定,“他没有对你我的恶意,”随后他说出了他有些荒谬但却极有可能正确的结论,“他也许真的只是路过听见我们的谈话。”
他继续道:“但这都不是拖慢你我夺取骨花的理由,所以我会向他问清楚。”说到这华祁看起来有些泄气,“而且我败了。哎,还是技不如人吗。”
“并不。”手下败将承认自己技不如人,通常的获胜者会迫不及待地将其收入囊中,但玄常并没有。“你的剑没有任何问题,究其根本是那时你的心动摇了,因此你刺出的速度不够快,不够利。”说到这玄常也领悟到了些什么,唯一的不定量似乎只有那个突然出现的神秘人。他看向总是开怀的友人,但此时他的眉头也染上了与自己相似的迷茫,“所以你这次闭关是因为这个是吗?”
“你的悟性总是这么惊人。”华祁脸上是对朋友的无奈,无奈自己的一点心思也会被其看穿。但他不觉尴尬,有些事的确是不好与人开口,所以此刻一位聪敏的朋友就极其重要。
“有些事不方便与你说,还请你见谅。”他的眼神十分真挚,似乎在感谢友人让自己得以喘了口气,“虽然所谓秘而不发,但其中实在是有些东西我无法确定说出来后产生的变量是否可观。等我结束这些,我会寻找一个时机,把在雪谷所发生事情的缘由郑重地告诉你。”
“无妨,”玄常摇摇头,“那时玄铭的情况其实已经稳定了下来,而且最后我也拿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所以我并不在乎这些事为什么会发生,但你愿意告诉我,足以体现华一的名声为何依旧响亮。”
华祁觉着玄常似乎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状态。他不知道为何避世的玄鸿派会与被称为邪修的半人妖修扯上关系,但他与这些无关,更何况他是外人,更何况人族与妖族自不知多久以前就交集甚少,两方心思各异,自然无法同路而行,他来查看玄铭的情况也仅仅是因为玄常是他的朋友。
二人之后又聊了些外面的情况。
在华祁来到玄鸿派的第四天,玄铭醒了。
玄铭靠在床头,头发缱绻地披散在肩头。经此一事后,他看起来稳重了不少。但在场无人因此觉得欣慰。
失去了对于剑脉的感应,玄铭或许在昏睡时那长久不散的梦中就隐隐觉知。他醒来后安静地坐了许久,不知道是身体被照顾得太好还是玄广连轴转几天而睡得太沉,玄铭的起身并未惊动到其他人。没有人知道他出去了多久而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床上,清晨的露珠打湿了他的衣袖,自己已经很久在这个时间察觉到这清凉的寒意,修炼之人大多耐寒,而他已经做不到了。
还是华祁打破了这个僵局,他亲切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玄铭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胳膊以及当初自己被伤的右手,“很好,可以正常活动。能够恢复到这种程度,我已经很知足了。”玄铭的脸上是宽慰的笑。
玄广率先离场。他的情绪太激动了,他的徒弟越是和解他便无法与自己和解,他或许希望玄铭可以多恨一些,这样他便能提剑追杀妖修。但是他不能,玄鸿派的掌门如果出面,那便是把人类也卷入了这场妖族争斗之中。
至于熊覃,华祁和玄常将骨花带来的第二天他就将自己的屋子搬到了最高处的一处空地,玄常帮着他搬了些家具上山,这时他对玄常说:“这个地方能够俯瞰整个玄鸿派是吗。”
玄常向着周围巡视了一圈,“是的师叔。”
“我一定会找到他的。”熊覃的身体比起正常男性都要高大不少,声音更是如山洪倒倾。
玄常没回话,他知道有些事情只有师父和师叔知道,那日师父提到的妖族内战,以及弘鲤师叔的离去,都应与玄铭的遇袭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
但玄常知道此时最重要的莫过于玄铭的情况。华祁在玄广离开后便也静静带上了门,将场合留给了师兄弟二人。
“你很早就醒了对吗。袖子上的露水还有着水痕。”玄常看不清情绪地坐在了玄铭的床边,他今日未着短装,长且垂顺的袖子叠在了他的身侧。
“啊……是。”玄铭也不见被拆穿的意外,他似乎是并不害怕被斥责身为病人不应乱跑。睡了许多天,即使起来走过几步,玄铭的反应也依旧有些迟钝。但他深知自己的情况,他平静地看向玄常:“我不能再练剑了。”
“师兄,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你也穿着这样的衣服,但头发没有束起。”玄铭说到这轻笑了一下,接着说,“不知道师兄你有没有在月下看过晗宵,它真的很美。”
“师兄。”玄铭叫住了玄常。
“……我不能练剑了。”
“可我好想……好想……”继续追逐你和师父的身影。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修炼了。”我好害怕,为什么那个时候你们都不在呢?
“师兄你们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不会觉得我没用的对不对?”玄铭的眼里蓄满了泪水,委屈与后怕在他的心中不断地从单根的粗糙到或许会划伤手指的毛线团成球,随后又从眼中流出,他抓住了玄常的手,他渴求触碰——是一种从前与自己剑脉的感应,但他找不到了。师兄的体温总是偏高,师父说过这是因为师兄缺水的缘故,他希望这双总是温热的手能够擦干自己沾上清晨寒气的发丝,因为他自己不论再怎么样也捂不热了。
随着衣物的摩擦声,玄常抱住了正在发抖的玄铭,他宽大的袖子遮盖住了因为悲伤而蜷缩在一起的玄铭,他清晰地感受着玄铭的颤抖,就像他想感受到玄铭所承受的一切一样,他无比希望受伤的人可以是他,但不论受伤的是谁都会有一方因此悲伤。
“不会,我们不会再有任何人离开了。你永远都会是师父的徒弟,我的师弟。”玄常像是害怕惊动了玄铭,他的语气轻而缓,将浓烈的字句化作春水,滋润着阵阵破碎的呜咽。他的怀中仿佛有着一只刚刚破壳的雏鸟,而降生的雏鸟不适应周遭刺眼的光线,于是玄常用自己的身体遮挡,直到他可以适应这一切为止。
“我向你承诺,师父和我,会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