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骨外传 第4章 湖底

萧诧和木雪两人终于逃到了街上。此时，正值暮色四合，天边那一抹残阳如血，给整个街道蒙上了一层朦胧而诡异的颜色。

看来逆星盟的人这回动作极大，外面的世界果然也已乱作一团。凡人知道逃也逃不出去，只得奔逃回家闭门不出。事实上不论是星宫统治还是逆星盟统治，对凡人来说，也没有多少区别，两边总是开战，战乱时容易被波及，和平时又得两头交税，日子真是难熬。低阶修士们心中也如是想来，怎奈身为修士，身不由己，不选择阵营容易死，选择了阵营更容易死，正所谓无可奈可上战场，莫名其妙当炮灰。

换形决需要法力维持，与人斗法也只能使出七分法力，萧诧因方才在会场中施展玄魂阴火动用了过多灵力，换形决已然失去作用，变回了他自己的模样。

木雪眼睛一亮，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刻，她居然还不忘发发花痴，“哇，主人又帅回来啦！”

萧诧连白眼都欠奉，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带着木雪绕过奇珍阁后方的山体，朝着辰星岛中心区域飞去。

辰星岛的中心是一片宏伟壮观的建筑区域。一座高耸入云的宫殿式建筑矗立在中央，周围环绕着众多精致的楼阁，飞檐斗拱，美轮美奂。宫殿前是一个宽阔的广场，地面由清一色的青石铺就，平滑如镜。广场上矗立着星宫双圣的雕像，高大冷漠地注视着如今的乱局和在乱局中如刍狗一般的众人。

宫殿后方又是一片巨大的山峦，山峦中有个幽静的湖泊，在夜色中泛着莹莹水光。萧诧带着木雪潜入湖中，湖水很深，四周一片幽暗，只有萧诧手中的一颗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萧诧缓缓打开神识，眸中泛着深邃的蓝光，那光芒在幽暗的湖底显得神秘而摄人心魄。他的身影在水中游动，如同神话中才会出现的妖魅，不羁的长发四散开来，在水中悠悠飘荡，那蓝色小穗在水中似乎也调皮起来，时而收拢，贴附在他耳后，宛如羞涩的少女依偎在情人的怀抱；时而散开，如同绽放的花朵，肆意张扬。

只是筑基修为的木雪，毕竟功力尚浅，不能长时间闭气。她祭出个白色珠子，散发出柔和的珠光，那光芒如水般流淌，瞬间将她整个人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在这珠光的笼罩下，木雪周围的水流自动向两旁分开，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安全空间。她紧跟在萧诧身后，湖底的黑暗和寂静让她不免有些紧张，这老魔到底要做什么？

萧诧游到某处，施法弄开一块巨大的岩石，化开少许淤泥，石头底下一面铜镜现了出来，这铜镜表面布满了青苔和水锈，显得极为陈旧，怎么看都是被人丢弃在这里的。

萧诧手指蓝色阴火朝镜子中心一点，阴火瞬间没入镜中。紧接着，镜子顿时变大至一人高，周身散发着金色光阵。那光芒璀璨夺目，在幽暗的湖底显得格外耀眼。

萧诧手中光芒流转，打出一道道法诀。金色光阵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两人瞬间吸进镜中世界。

木雪只觉得眼前光芒一闪，当她再次看清周围的景象时，不禁目瞪口呆。只见眼前是一方小小的空间，墙壁上镶嵌着月光石，柔和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灵石、材料、法宝、丹药堆了一地，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她这才明白这大约就是萧诧生前留下的一处秘密洞府。

木雪惊叹道：“这……这也太惊人了！”

萧诧懒洋洋地道：“这里不过是个结丹后期修士的身家而已，他身上最有价值的宝物已经被老夫当年带走了，剩下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就这些东西还不足以让你这个小富婆大开眼界吧，别装模作样了。”

萧诧想起当年自己带走的是一套阴阳环，他送给了大弟子极阴，极阴在虚天殿假惺惺收韩立为徒时将阴环送给了韩立，克制阴环的阳环却留在极阴手里.......想起杀死自己的人，恨意再次涌上心头。

木雪见他脸色愈发阴沉，试着转移话题，“那个修士怎样了？”

萧诧答得轻描淡写，“杀了，金丹被本座吸收，成为当年本座进阶元婴的养料之一。”

木雪噤了声，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萧诧瞧见她这模样，浅浅一笑，施法将东西略微整理了一番，从胸口取出一根肋骨，将一些高阶的物品收入其中。

木雪这回是真的惊叹，“主人，您这储物空间好别致啊，但是......这样从胸口敲出来，你不会痛吗？”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这个问题太蠢，谁人的修行之路不是是荆棘坎坷、稍有不慎便粉身碎骨，身为一个修士，疼痛是必须克服的第一种畏惧情绪。

萧诧这回却出奇地没有冷嘲热讽，目光变得悠远而深沉，上一个会这样问他的还是千年之前，那时他只有十来岁，母亲悄悄到师门附近，看到了他身上的伤口，美丽的眼睛里含满泪花，“诧儿，痛吗？”母亲的柔软和慈爱转眼就被父亲喝止，天灵根的他承载着整个家族的骄傲，半点也容不得被温情羁绊。

他沉默半晌，语气极为平静，“你可知这世上最痛的是什么吗？”

木雪懵然摇头。

萧诧的声音微微颤抖，“是背叛，身体的伤痛可以凭借时间和丹药治愈，可背叛之伤，却难以抚平，它会随着时间推移，愈扎愈深。”

“所以，”他转而盯着木雪，目光幽亮如兽，一字一句地道“你既然发誓效忠，就得死心塌地，若是敢背叛，本座必让你尝尝，什么是世间不可承受之痛！”

木雪浑身战栗，这话题什么时候就到了她身上了，她忙堆了个拿手的笑脸，“主人这般绝世姿容，我一辈子都看不够呢，怎么舍得背叛主人呢？”她眼珠转了转，语气带了些安抚，“再说，我的元神都交给主人了，主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萧诧眸光沉沉，宛如深不见底的幽潭，静静地凝视着她。忽地，他那冷峻的面容上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不敢最好。”他接着又说道：“好了，你把剩下的这些收起来吧。”

木雪睁大眼睛，眼中满是惊喜，“这些都给我？”继而甜甜一笑，笑容如春日暖阳般灿烂，她喜滋滋地将大堆丹药法器收入储物袋中，心中盘算着，这些东西大概能顶个几千灵石，虽然还是处于亏损状态，但有补偿总是好的，便开心地笑了起来，“主人对我可真好，多谢主人。”

萧诧不可置否地笑笑，“外面估计正打得昏天黑地，先在这里躲一阵子吧。”

“好啊好啊”，木雪立即雀跃起来，开始忙忙活活地收拾洞府，不过多时便将这小小的湖底空间布置得舒心雅致。

因为此处并非适合修炼之地，再说萧诧也没打算在这里呆太久，他便翻出从张振礼和木雪身上刮来的玉简。这张振礼所在的震阳门，两千年前还是有些名头的，只不过在他玄骨上人叱咤风云时，震阳门的老一辈元婴已经坐化，后继无力，势力也一再缩减，成了个只有结丹修士坐镇的小小宗门，几百年过去，那震阳小辈倒也修成了元婴，看来其主修的震阳真火诀兴许有些可取之处。

萧诧端坐蒲团，一边看书一边研究，虽然真火决所修炼的属于阳火，与自己修炼的玄魂阴火区别甚大，但火系功法总有相通之处，且阴阳之间也不是不可以相互转化，就像辟邪神雷虽然天克鬼修，但萧诧亦有法子将其炼化。修炼鬼道之后实在是限制多多，处处被克，他就不信自己找不到一条突破桎梏的道路。

翻完真火诀，萧诧略略有了些想法，心想日后闭关时倒是可潜下心来试上一试。张振礼身上也没什么值得研究的了，他便想试试木雪那个能让修为短暂大幅度提高的秘法。

萧诧翻出从木雪的储物戒指里搜出的玉简，这丫头藏书颇丰，储物戒指里足足有上千卷玉简，内容庞杂包罗万象，足够他研究好些年的了。这丫头大约为了出逃准备了许久，以她的灵力修为，要复制这么多玉简，怕是也得一年多。

这一点倒是值得赞赏的，萧诧抬眼看了看木雪，那丫头坐在一个小小的白玉高足案几前，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双秀目正呆呆地望着自己。

“丫头，你准备这样盯着本座看多久啊？”

“看够为止，”木雪眨眨眼，“可谁叫主人这样好看，一直也看不够。”

萧诧微微仰头，“美丑与否，不过是具皮囊，等化作枯骨，并没有什么不同。你这般执着于表象，又如何能够摒弃杂念，寻得那大道长生？”

木雪毫不在意地道：“看到美人我便心情愉悦，人生在世，若是不能舒心自在，便是活上一万年又有何乐趣？”

萧诧不屑地一笑，不再理会这个肤浅的丫头，一心研究起这秘法来。

这秘法能让人短期内突破自身局限增加一定总量的灵力，故而可以瞬间提高法力境界，而增加灵力的多少则取决于修士自身的能力和消耗的灵石品阶。因为秘术的根本原理是对修士身体进行短暂扩容，迅速将灵石的灵力暂容于其中，故而每次使用需要消耗一定的灵石。其灵石的精纯程度有利于修士提高对其中灵力的吸纳和收容能力，并且修士自身的的领悟力和掌控力也非常重要，毕竟一次能吸纳多少块灵石、能够吸纳多少比例的灵力，每个人的能力都是不同的。一般情况下，能一下子吸纳十几颗灵石，对灵力的吸纳率达到四分之三就几乎到顶了。所以低阶灵石自然是用处不大，像木雪使用的就是中阶灵石，萧诧估算了一下，那丫头能从筑基初期跳到结丹初期，吸纳率大约达到了一半，还算不错。只是观她斗法便可发现，她即便灵力修为拔到了结丹初期，但神识明显还在筑基期，所以没有一次能躲得过张振礼的攻击。况且短时间内她也无法温养出法宝，再顶阶的法器和法宝相比还是有差距的，斗法上明显吃亏。再者不同修为境界的修士对于灵力的恢复速度也相差甚远，打持久战也必定是要完蛋。所以即便使用了这秘术，想越阶战斗仍然是痴人说梦。

但萧诧就不同了，他曾经可是达到元婴中期巅峰的强者，如果使用这秘术能在短期内恢复到元婴，若是能出其不意，速战速决的话，是否与元初修士之间也能一战呢？想到这里他不由兴奋起来，继而推演了一番，终究还是摇了摇头，首先他如今的修为才到结丹中期，即便他能够加大灵石用量，中阶灵石最多能让他到中期大圆满，能否越到结丹后期需要碰运气。要到达元婴所需耗费的灵石品阶起码得是高阶灵石，但高阶灵石这种东西，一般都在大的岛屿或势力掌控之中，因为高阶灵脉十分稀有，高阶灵石在乱星海更是难得一见，很少会有人拿出来交换，基本上有价无市。他萧诧早已不是坐拥一方灵脉的玄阴岛主了，如今的他只是一介散修，想要攒够十几颗高阶灵石真是难如登天，要是这秘法的消耗材料能够换成高阶妖丹就很完美了。再者这种急功近利的秘术也有很大缺点，灵力耗尽会瞬间被打回原形，即便灵力未耗尽也只能维持三日，且使用过后会令人灵力枯竭浑身衰弱，需要一定时间慢慢恢复，若是不能一击必杀，自己则会陷入死地。

萧诧默默一叹，心中的某个想法还是冒险了些，如今的他可容不得再发生意外了。不过这秘术终归还是大有用处，值得一练。

只是那丫头一直盯着他看个没完，被她这样一脸白痴模样地瞅了几日，即便是千年老鬼也有些经受不住，他忽地抬手一挥，通身已然成了个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

木雪瞪圆双目，“主人这是何故？”

萧诧笑得颇为慈祥，声音也变成了沙哑老人，“本座忽然想起，遇难前已六百多岁，生前其实是现下这副模样的。”

在一个颜控的眼里，有什么能比美男瞬间变老头更加幻灭？木雪眼珠一转，开始花言巧语哄萧诧变回去，千年老魔怎么可能被小小丫头哄了去，最终这丫头真的生气了，一脸幽怨地嘟着嘴，气哼一声，居然掏出一张粉纱小塌，锦被一蒙，竟是准备呼呼大睡。

萧诧却骤然心情大好，忽而频繁地使唤起人来：“丫头，来给本座捏捏肩！”

“右边，右边的力度要再重一点，嗯，保持这个力度啊。”

“这云顶石芽要用灵力催火，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欸，就这样刚刚好，每次需两个时辰，煮三遍才出色，不许偷懒啊！”

“坐久了腿有些酸，还不过来给本座捶一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