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朝露平复心情,每天照例维持与弟弟的“亲属关系”,虽然偶然间那个不可多言的微妙感觉会被余际有心无心的一两句话乍起,但她会把它藏得很深,及时悄悄扑灭,转移话题解除他们之间奇怪又暧昧的气氛。然而这种似亲非亲的状态在一次危险、激烈、炙热的境地里被余际的一个吻打破,不可抗力地走向了禁忌。
高三最後的半個學期,朝露繁忙而充實。工作之余,她悉心照顧著余際的生活,見他時有焦煩,會耐心給他調節心態,分享她高三時的經驗。余際也很忙,但不是忙於學業,而是忙於余氏企業。學業對他來說根本沒有焦煩的必要,但有裝作焦煩的必要。他很喜歡朝露跟他談心,談她的過去。這代表她很願意跟他敞開心扉。
次年七月,高考放榜,余際不出所料,六門功課以全G島最高分榮獲榜首。其實他對這個結果並沒有太多興奮,只是看著朝露極度喜悅的樣子跟著高興。
七月中下旬,正好也到余際的生日,朝露跟花緒子安排好時間,帶余際去的附近的海邊玩,這有一處小小的海灣貯藏著盛夏難得的美景,她們要在那裡給十七歲的余際慶生。
傍晚落日余暉把海面燒成了纁色,絳紅蘇黃的雲密密踵行,團織成錦,在天空中鋪展開來,迎接昏夜的序臨。
“露露!余際!快來呀!漲潮啦!”花緒子夾著衝浪板瘋脫地在沙岸上奔跑,順著潮汐蹬板湧向大海。這是她最喜歡的一項運動,這種乘風破浪的快感讓她懸於天地間猶如憑虛御風自在逍遙的歐鳥。
“哈哈,緒子,你慢點~,小心啊!”朝露括手向她喊話,“小際,你先跟緒子姐去玩會兒吧,我在岸上等你們。”
“姐,你不玩嗎?”
“啊……我,我在岸邊的淺水里走走就好了,深了我不敢,其實……我,我怕水……你要幫我跟緒子姐保密哦,她喜歡玩水,有空便拉著我過來,我不想辜負她的興致,就瞞了她……”朝露吞聲說到。
“那我陪你吧。”
“不用不用,我知道你也喜歡玩這個,現在有時間出來一起玩,你去做你喜歡的事吧。緒子姐也很期待跟你比賽呢。你快去,不然天要黑了。”朝露推桑著余際叫他去跟緒子衝浪。
余際拗不過她,只好遵命去玩了。
朝露在岸邊踩水,看著遠處的兩個人影在暮色中沈浮,心裡頗感愜意。漸漸地,天被灰玄色填滿,弦月共潮而生,光線隱隱悠悠地隨波向岸邊逐來,盡情玩耍的兩人也踏月而歸。
“哈哈……哈……,哎呀,太爽了,哈,露露,我一定要教會你衝浪,你不知道,這東西玩得有多爽。哈哈……哈”,緒子喘著粗氣連聲說,“你弟弟,真是,哈……真是絕了,我就沒見過控制力體力這麼好的,他轉向的那個樣,哈哈……你是不知道,把那幾個外國妞,迷得一愣一愣的。”
余際提板跟在後面,甩甩淋濕的頭髮向朝露走來。T恤粘著他健美修勁的肉身讓他更顯少年人的獨韻。
“小際,好玩嗎?緒子姐說你很優秀,沒想到你運動神經也這麼好……你們先去店裡衝澡吧,我去拿蛋糕。”
余際看著她跑向臨海巷里的甜品店,嘴角輕笑。十年來,他又重新有了過生日的期待。
過了一會兒,朝露捧著一個中等大小的蛋糕,把它放在岸邊一塊被磨得平整的礁石上。她看到余際獨自朝海遠望的背影,悄聲向他走去。
“小際,你一個人在這嗎,緒子姐呢?”
“她遇到熟人,看你還沒回來,跟他們聊天去了。”
“啊,那我們等一等好嗎?”說完,朝露緘默了片刻,隨後偏過身去仰頸面向余際。“小際,祝你生日快樂!也祝你畢業順利!”說完她把他帶到一個風光旖旎的視角,這是一塊形狀奇特的焦石,焦石弯曲的上顶,一小部分被海水腐蚀掏空成帆船的形状,其余的薄壁上也被冲刷出细密的孔。夜色降临,海塔的灯光扶过,从这个视角看去,是月亮船在星海里飘荡。
“看,多美啊,你会想念这里的吧。如果想我的话,要记得看月亮啊!”她指着那轮孤月说到。
“姐姐,我不去Y國,我會待在這裡。”
“為什麼不去?小際,你有機會接受這樣好的教育,這對你未來大有幫助,你為什麼不去呢?”朝露驚訝地問到。夏令營之後,余際已收到J Q的入學邀請,她跟他聊天時也聽得出他喜歡那裡,朝露以為余際畢業後,會去Y國讀大學。
“我已經填報了G大,Y國……離你太遠,我念不下去。”
朝露對他的理由感到不可思議,心裡有些觸動。余際居然會對她產生這麼深的依賴,她不知道該喜該憂。他們長久以來建立的感情給了對方不少慰籍,雖然她也捨不得分開太久太遠,但她不希望余際對自己的情感羈絆住他更好的前途。
“小際,你……真的不考慮去JQ嗎,雖然說G大也很好,但我希望你能得到更好的,你可以好好想想嗎?如果你是因為……因為我,我不知該……”沒等朝露說完,余際搶過話來:“姐姐,我知道我該做什麼樣的選擇,JQ確實很好,但好的不一定是適合的。我從小就在這裡長大,我適應了這裡的環境和生活,從前有母親,現在有你的生活,我離不開的。”
“小際……”朝露面露難色,她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姐,今天是我的生日,你會理解我,幫我實現願望的,對嗎?”
“嗯……姐姐……會的。”朝露看他毅然決然的樣子,不好不沈聲答應。
花緒子一看到他們就興衝衝地跑來,“露露~余際~,快來,凌先生陸醫生他們也來這玩了,嘿,你們沒想到吧,這居然就是凌先生原來說要給你養傷的度假區!我們今晚別回去了,他給我們在酒店開了房間,今天就在這嗨皮!”
她後面有兩個男人的身影,正是凌致跟陸白。凌致卸下了他平時西裝革履的精英氣,身著一套海邊度假的休閒衫,一手搖晃著手裡的香檳酒,一手搭著陸白的肩談笑。陸白則一手插兜,一手向朝露這邊打招呼。
緒子牽過朝露的手,拍了拍余際,帶他們過去。朝露想到蛋糕還沒拿,便連忙去礁石上取。
“朝露,好久不見。”凌致還是那麼有風度地雅言問候。
“凌教授,您好~有幸在這遇見您,多謝您長久以來的照顧關心。”
朝露出院後,凌致送了很多補品給緒子,讓她轉交給朝露,時常向緒子打聽朝露的情況。她復健去出版社工作時,以購書的由頭時來關照她,談一些她喜歡的話題,加深交流。凌致確實很滿意朝露翻譯的書,她暢通無阻地用語言文字詮釋著作品的美,字斟句酌,文辭達雅。就衝這一絲不苟的態度和優質的譯文,凌致便暗地為她工作的出版社出資,潛在地提高她的勞動報酬。
“朝露小姐,你別客氣,他一貫是這種負責負到底的人。我倒真是佩服他待人的方式。”陸白若有所思地看了凌致一眼,泛出隱慕的神情。
凌致笑回陸白:“哈哈,小白確實對我的方式習以為常了,向來不客氣。”隨後應答朝露:“不過,他說得對,朝露小姐不用這樣客氣,我很願意像對女兒一樣對你,照顧你也是應該的。”
陸白吐槽了一句“原來你這樣的人,還有當爹的念想,沒看出來啊。”
凌致沒忍住,被他這一句逗得笑出了聲。“啊哈哈哈哈,保護欲是男人的通病嘛。”
朝露被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搞得有些懵。她只好敬謝凌致的好意。
花緒子與凌致照面的時候,余際就估摸到那個女人會拉扯上他們,果不其然。他按耐住生日被其他人攪和的不悅,和顏隨聲陪謝。
“朝露,聽說今天是你弟弟的生日是吧,既然這麼巧,不知你們是否願意邀請我們一起慶生。余際今年考上了G大,好像選的正是我教的專業,日後或許會有師生情分呢,我借機先熟絡熟絡沒關係吧。”
“沒問題沒問題,這小子可聰明瞭,腦子特好使,門門最高分呢,他給凌教授做學生,凌教授您肯定會喜歡的。這黑燈瞎火的,我們別站這裡說了,快去酒店吃蛋糕吧。”花緒子接過朝露手裡的蛋糕,拉著她先走了兩步。
朝露回頭看了看余際,詢問到:“小際,凌教授他們一起,你看可以嗎?”余際貼在她身後,溫聲答到“嗯,走吧。”
他們去到酒店包間,凌致準備了精緻的餐食和果酒。他邀大家一起舉杯,給余際慶祝。
“余際,生日快樂。”
“多謝。”余際還沒等花緒子提醒完朝露不能喝酒便拿走了朝露桌上的酒杯,一口空飲,“我姐姐不喝酒。”
凌致不好意思地致歉自己沒考慮到各人的餐飲習慣,隨即問道“那麼朝露有什麼喜歡的飲品嗎?”
“啊,沒事沒事,凌教授,這不怪你,我們也沒想到會遇見你們,還被請來吃飯,我喝水就好了,不用麻煩了。”
“怪我怪我,我一時興奮,忘了提前告訴凌教授你不能喝酒,助興嘛,也不能光喝水呀,就換個溫牛奶吧。”
隨後,凌致叫來服務員給朝露換飲品。朝露忙不迭地道謝。好在凌致準備的菜品有幾道清淡的,不然她又要麻煩別人了。
飯桌上他們簡單地吃了點,隨便聊了聊便進入今天的正題。朝露把自己在店裡做的蛋糕拆封,點上蠟燭,稍稍挪送到余際面前,誠摯地說到:“小際,祝你十七歲生日快樂~願你永遠平安幸福。”
“對!生日快樂~”花緒子喝多了點,不勝酒力,有些微醺。凌致和陸白也隨聲祝福。
余際稱機討願“嗯,謝謝,既然如此,我便許個願,我想這個願望不久就可以達成。凌教授,您還記得為我姐姐保留學績的事嗎?我希望這次能跟我姐姐一起入學,姐姐可以嗎?你說過會幫我實現。”
“誒,你可真疼你姐哈。露露,正好凌教授在這,我怕你臉皮薄還沒跟你說過呢,沒想到這小子還挺上心,替我說了,你就答應了吧,去念你喜歡的。”
“當然可以效勞,朝露,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小際,緒子姐,凌教授,我……”
“朝露小姐,凌致也跟我說過這事,這對你來說很好。”陸白扶了扶眼鏡,勸勉她道。
之前,朝露對這件事考慮了很久,對她來說,想和能是兩碼事,如果沒有現實的支撐,沒有堅實的後路,她不敢一意孤行,何況現在她不是一個人,她還帶著余際。雖然她相信余際的能力將來能自己賺錢,但是將來的事誰知道呢,現在經濟膨脹得這麼厲害,公司裁員,大學生都難找工作,生活壓力越來越大,萬一哪天有什麼用錢的大事,留著保險金還可以救救急。她不能不做好打算,所以上學的事,朝露久久不提,可現在余際當著凌致的面,用生日把她趕鴨子上架,讓她難以迂迴。
花緒子在酒勁下,一股腦地說:
“你原來啊那麼努力,成績好,那個老雞賊啊,眼睛被錢給蒙了,有眼無珠,不讓你上大學,真是可惜……你說,你後來偷偷在出版社掙的那點錢,自己都不夠體己,還來接濟我,哪裡還攢的起你讀書的。對不起啊,露露,都怪那些臭男人玩了老娘還不給錢,害得我被趕出來又身無分文的,得靠你養著,白白糟蹋了你的錢~”
“不是的,绪子姐,你没有糟蹋,我自己愿意的。不去上也没关系呀,我现在也有好好学,好好工作,我们现在,也可以好好过的。”说着朝露去扶住晕晕乎乎的绪子,让她靠在自己肩头,轻抚她的脸颊。绪子无意中透露的她们原来生活的困境让她现在退无可退,那些苦水给了别人帮助她的理由,让她继续再“得过且过”显得毫无道理。
朝露不好再扭扭捏捏,掃了大家的興致,辜負大家對她的好意,便勉強應聲答應下來:“好吧,謝謝你們為我著想,我會珍惜這個機會,好好念書,不辜負大家。學費的話,我自己可以賺到,不用麻煩大家了,出版社那邊我會去拜託,編輯對我很好,她應該會幫我保留工作,我可以勤工儉學。”
“朝露,我真的很佩服你,你在別人吃喝玩樂的年紀就可以自食其力,擔負起自己的人生。本來我想我可以資助你,但這樣一來你也許就不會接受,我尊重你的決定。”凌致欣賞地看著她,摸了摸她的頭。
余際盯了盯凌致的手,眼皮抽動,目光轉向朝露,朝露沒有閃躲,只是低頭不好意思地笑笑。他對他們之間的互動莫名有些不爽,但還是禮貌地伸出一隻手要與他相握:“多謝凌教授,入學的事就麻煩了。”不管凌致是怎麼跟他姐姐套上近乎的,他現在都不想在意。對余際來說,凌致現在幫他達成了目的,就可以對他客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