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露草,回家好好反思一下,为什么成绩差!”
开学就因为成绩被叫到办公室的,她是本学期第一个。
试卷揉皱声传入耳,丘露草死气沉沉地站在班主任办公桌旁。
“别的同学都有进步,你怎么还和高三上学期一个样,把卷子拿回家,好好订正。”
班主任刺耳的声音咄咄逼人,丘露草眼神灰尘,手僵僵地拿起桌上的一沓卷子
“知道了。”
她背过老师,取下书包放在一旁空着的办公桌上。将试卷塞进书包的夹层,又重新背上书包向门口走去。
刚跨入门槛,老师不小心踢到铁桌板发出乓啷一声,丘露草条件反射抖抖身子,闭了闭眼。
成绩差就是成绩差,难过也得受着。
丘露草大气一松,走出门外。
回家的路上,阳光照着丘露草不高的个子和圆润的脸蛋。她扎着小辫,身上是高中校服,垂着头,边走边踢起石子撒气:“暑假不就是好好玩的吗,上学就上学,玩完再学不行吗。”
丘露草不解明明高三上学期期末她还能排个中位数,怎么一开学就变倒数第一,垂头郁闷:“他们肯定很努力,不然排名怎么全都窜到我前面来了。”
转弯到了住的小区,这片住宅全是老旧的矮楼,没有电梯,好在绿化不错。
街道上夏日里的风吹起树叶,沙沙声响。她将石子踢进树坑里,抬头仰望身前这颗树,枝叶稀疏,只有零星的几枚叶片坠在枝条上,旁边那颗树枝叶却繁茂得都窜了过来。
水灵灵的圆眼透过枝条间的空隙看天,“明明一片天空下长大的树,怎么就你长成这样?”
自然是没有回答的,她只是喜欢随意挥洒些想象力。
她举起双手捧起天上的太阳,乐盈盈笑了:“我把天上的阳光都借给你,你可要长得比旁边那颗茂盛。”
丘露草重新抓起背包带,跳步回家。
在她看不到的身后,一道身影飞到残树的上方,手里挥洒碎光,如同闪片瀑布般落下,点点星光汇成它枝条上成千的树叶,一闪一闪。
那道身影跟在丘露草的身后,随着她欢快的步伐,左飞飞,右飞飞,不一会随风消失。
阳台上,丘城安懒洋洋坐在翘翘椅上,手拿着草扇扇风,瞧见女儿在树前高高举起双手,不知道她又在对着大树说什么。
见她到楼下门口,连忙站起,手持扇子指着她大喊,“露草回来啦!”
丘露草闻声仰望,瞧见是父亲,”来啦!” 脚步加快了些,跑进楼里,上楼梯。
门已经给她开好,丘露草直直冲进门换鞋。
丘家里布置简单,都是些木质的家具。橘黄色的余晖成片状顺着窗帘洒进屋里。
丘露草将书包放进房间,回到客厅坐在一大桌子菜前,接过母亲递过来的一大碗白饭,拿起筷子干饭。
许慧初随之坐下,严肃问道:“开学考试考得怎么样。”
话语间意有所指。
丘露草嘴里含饭回答,“不好。”
“你还挺诚实,班主任都跟我说了,吃完饭赶紧给我回去复习!” 许慧初看着她眉头紧皱,无心动筷。
丘城安从阳台进来,坐下吃饭,父女俩吃饭的动作简直是一个模版出来的。
许慧初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敲着筷,发出响声,“吃吃吃,就知道吃,脑子里全是饭,才考倒数的吧。”
话落,丘露草心里一滞,蚊子声嘀咕:“说多吃饭长脑子的也是你,你才脑子里全是饭。”
即使再小声,也被许慧初灵敏地捕捉,“这不都是为你好!”
“知道了。”
夹了几口鱼和青菜进碗,一头闷进去。再次从饭碗里抬起头时,碗里已经空了,干干净净。与之相比,桌上的餐盘还很满。
丘露草站起身,垂下眼不敢与母亲直视,“我吃饱了,这就去复习。”
许慧初闻言诧异一番,但也任由她作主回房,爱学习是好事。
“砰---”
关上的那一刻,丘露草呼出气。成绩,评价,反思,愧疚,迷茫,如雷轰顶。今天确实食欲不振。
她拿起书包,掏出卷子,摊在书桌上,坐下。卷子上密密麻麻的红圈红叉,她不忍直视,又睁开眼,手指点着一题题检查。
这题是粗心。
这题是单纯不会做。
这题是只会一半,给了个步骤分。
……
时间分秒过去,看完所有题,心中一空,脸上带起失落。
“还有好多题不会做,再这样下去,我能考上大学吗。”
她推了推桌沿,烦躁让她想逃离书桌,可一股使命感让她牢牢粘在椅子上。只好朝天呐喊发疯:“能不能让我顺利考上大学!”
黄昏透过桌前的敞开的窗户照进她的瞳孔,星光般的碎光从她身上洒落。
落日迷了眼,双眼朦胧间,一只只手掌般大小的不明生物凭空出现,长得像童话里的小精灵。
“妈呀,鬼呀!”
丘露草一下子站起,撞倒了椅子,顾不得扶起,也没注意那只长了眼睛的生物跑到哪里,立马颤颤地冲出门外,对着餐桌喊道,“妈,有鬼!”
餐桌上坐着的许慧初刚爬了几口饭,她习惯了女儿的神经质,语气冷淡:“你是不是饿昏了,我看你都没吃菜,过来多吃点。”
“真的有。” 丘露草百口莫辩。
“在哪呢,我看看。”丘城安放下碗筷,好奇起身朝她房里探去,环视一圈,房间里并无异样,“在哪,什么鬼?连只蟑螂都没有。”
小精灵好奇地飞向四周环顾。
“在那,那,那!” 丘露草手指随着小精灵飞动的身影,一会指向灯,一会指着衣柜,一会朝着窗指向天边的黄昏。它似乎在施展魔法,一种像烟花绽放的魔法。
“啊啊啊啊啊啊。你看不到呀!” 丘露草冲着父亲喊道。
呼喊之间,小精灵光速间窜进空气里,消失不见。
“消失了?”
丘露草呼喊声渐小,目光滞滞。
丘城安不明所以,嫌弃地将她的伸直的手掰下,“多吃饭,少幻想。”眉眼间丧失兴趣,顺手合门回到餐桌上。
丘露草站在房间中央,像失了魂一样站立,明明刚才看到的。
她掐了掐自己的脸,是疼的。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小精灵?还是外星人?而且只有我能看到。
她想肯定有办法让小精灵再次出现。
“出现。”
“召唤。
她在房间里大喊。桌上的书书页被风一页页卷起,房间里的其他物件却毫无动静。
她恼怒小精灵为什么不出现,再次学着动画里变身的模样,左手高高举起,“快出现!”
见没反应,又高高举起右手,“魔力魔力轰。”
……
尬在半空。
梦吗?
她真的看到了小精灵,丘露草无比自信,可憋屈得不知道分享给谁听。
后来的几个月,她将这个梦藏在心里。
她怕别人把她当成精神病。怕告诉别人,会引来那些神秘事务所,把她抓走,去做人体实验,或是让她这个小身板杀敌越货,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期盼哪一天醒来能再次看到它。可是每日清晨醒来,一切寻常,日复一日,翻阅课本,乘着阳光在高考模拟卷上落下笔墨,时光荏苒。
直到填写梦校的那一天,神奇的事情又发生了......
丘露草上学的高中。
教室里纷纷杂杂,期中考试的成绩出了。
“丘露草,笑什么呢,别忘了你现在只是回到你上学期的水平。”
班主任敲着桌,“哐哐哐”声响将丘露草从梦里拉回现实。
“知道了。”她回了声。
丘露草抬起手,仔细一瞧手里的成绩单,549,还开心道:“有进步就好。”扬起笑,将成绩单收好,压在书本下。
讲台上,班主任手持尺子,敲击桌面,教室瞬间静下。
班主任:“大家,都拿到成绩单了吧。”
同学们点头。
“我现在给大家发一个便签纸,大家可以写下自己的梦校,待会自己去贴在后面的白板上。”
班主任从讲台上下来,轮流发放。
她将便签纸递到丘露草的手中时,丘露草呆望着,不知道写什么好。空白的纸如同她没有方向的心。
她唯一有兴趣的就是美食。朝着美食的方向细想,心中隐隐有了方向。
我想去都庆市,一座美丽的城市,而且那里好吃的很多。那最好的大学叫……都庆大学?
国内前十的大学。我能考得上吗?反正写的是梦校,梦个大的。
她决然地写下,没觉得丝毫不妥。
小小的便签纸上留下了大大的梦:都庆大学—丘露草
笔尖停下的那一瞬,噼里啪啦,一只带着翅膀的小精灵烟花炸开般的金色光芒中出现。
是那只小精灵!
丘露草眸光忽闪,梦游般缓缓站起,只见小精灵飞在教室的上空,带起的流光成尾状,银白色碎光撒向教室里的每一处。
“丘露草,干嘛突然站起来,那就是一只蝴蝶!”班主任在讲台上大吼。
丘露草目光折回,教室的窗外飞进一只蝴蝶,十分碰巧。小精灵与蝴蝶擦肩而过时又转瞬不见。
丘露草回望,同学们正端坐着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她。她知晓,和上次一样,没有人注意到。
“砰砰砰--”班主人手里尺子敲打讲台的声音如同警笛。“还不坐下!”
丘露草木楞地坐下,同学们都写好了梦校,起身按老师的要求贴在后面白板。人来人往从丘露草身旁而过。
丘露草自动屏蔽了教室里其余的声音,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回想小精灵两次出现的瞬间。
小精灵上次出现是......我说我想考大学?这次出现是......填写梦校。难道我许愿她就会出现?
“我想变成学霸!”丘露草自顾自的说。
“学霸?”一旁趴着的同桌闻声过来,“丘露草,你又在胡言乱语什么。”
丘露草仍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没有出声。
同桌退回了自己桌,还留了一句:“她真奇怪。“
丘露草目光停留在自己的书桌,叹息一声,原来也不是每一次许愿她都会出现。不过,没关系,肯定会再见面的。
她扬起甜甜的笑,见大家都去后面贴便签纸,她也起身跟去。白板上,便签纸一个连着一个,被贴在老师用彩纸制作好的大树。
丘露草垫起脚,将自己的便签纸贴在树的最上方。贴好后,回到座位。
上课铃声响,窗外的新枝迎着春风,向上生长。一排排的便签纸随风勾起角,起来又落下。
丘露草字体萌萌的,她的那张便签纸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