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凭证 第8章 失语图书馆

混沌构成的“白夜”步步紧逼，那股强迫定义的意念如同实质的枷锁，勒得两人思维停滞，几乎要窒息。

不能想！不能说！不能定义！

白夜看着那个顶着自己面孔的诡异存在，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最本能的恐惧在尖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辰猛地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他并非攻击，也非防御，而是用力将白夜往自己身后一扯，同时，他自己的目光彻底放空，越过了那个混沌人形，投向了其后那片无意义的、流动的色彩背景。

他不再将它视为一个需要定义的“个体”，而是强行将其降格为环境的一部分，一个无关紧要的“噪音”。

与此同时，他低声喝道，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剥离了指向性的模糊：“看……后面。”

这句话本身毫无意义，因为在这个空间里根本没有明确的“后面”。但这句模糊的、不包含任何具体定义的话语，像一颗投入粘稠液体的石子，轻微地扰动了那股强迫定义的意念压力。

就是这瞬间的松动！

那个混沌“白夜”的动作僵滞了一瞬，面部轮廓开始模糊、融化。

白夜福至心灵，瞬间理解了林辰的意图。他学着林辰的样子，努力放空眼神，不再去“识别”那个东西，画笔在虚空中划过，却并非攻击，而是画出了一片纯粹的、无意义的色彩涂抹，就像孩童最初的涂鸦，不代表任何具体事物。

当“定义”被彻底悬置，当认知回归到最原始的感官刺激，那强迫定义的规则，似乎失去了锚点。

前方的混沌人形发出一阵不甘的、无声的嘶鸣，最终彻底溃散，重新融入了周围流淌的色彩之中。

危机解除。两人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走！”林辰不敢耽搁，拉着白夜，朝着之前探明的方向加速前进。

周围的混沌开始迅速褪去，色彩和形状如同退潮般向两边分离，在他们面前固化、延伸，最终形成了一条高大、幽深、望不到尽头的……走廊。

不，更确切地说，这是一条图书馆的回廊。

高耸至穹顶的书架整齐地排列着，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各种书籍。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纸张和墨水的气息，安静得落针可闻。只是，这里的光源来自书架本身散发出的幽冷微光，而非灯火。

他们踏足其中，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规则领域：失语图书馆。】

【核心规则：不可言说。】

【提示：知识在此沉默。】

“不可言说……”白夜下意识地重复，随即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他说话了！虽然只是重复规则，但这算不算触犯？

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变化。

林辰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暂时安全。他仔细观察着周围，发现这里的书籍都很奇怪——它们没有书名，书脊上一片空白。

他尝试着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很厚重，入手冰凉。他翻开，里面的纸张同样是空白的，一个字都没有。

“无字天书？”白夜用气声近乎无声地表达着疑惑。

林辰将书放回原处，眉头紧锁。“不可言说……或许不仅仅是指我们，也包括这里承载的‘知识’本身。它们被‘沉默’了。”

他们沿着回廊小心前行。两边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投下巨大的阴影。这份寂静比之前的任何喧嚣都更让人心悸，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寂静中孕育。

突然，白夜停下了脚步，指向旁边一个书架的高处。

那里，有一本书，正在散发着与其他书籍不同的、微弱的淡金色光芒。

在这片死寂的空白之海中，那点光芒如同灯塔般显眼。

“要去拿吗？”白夜用口型询问。

林辰盯着那本发光的书，脑中飞速权衡。异常，往往意味着危险，但也可能意味着线索或转机。在这个“不可言说”的领域，一本与众不同的书，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

他点了点头，指了指那本书的高度，又指了指自己，示意由他去拿。

书架很高，但对于身手矫健的林辰来说并非难事。他借助书架本身的结构，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

白夜在下方紧张地望着，手中紧握画笔，准备随时应对突发状况。

林辰的手终于触碰到了那本发光的书。指尖传来的触感不再是冰冷，而是带着一丝温润。就在他准备将书抽出的瞬间——

“哗啦啦——”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翻页声，突兀地在死寂的图书馆中响起！

声音并非来自林辰手中的书，而是来自他们四周！那些原本空白沉默的书籍，无风自动，书页疯狂地翻动起来，发出如同千万只飞蛾振翅般的密集声响！

紧接着，无数扭曲的、由墨迹构成的文字，从那些翻动的书页中漂浮而出，像黑色的蝌蚪，又像怨毒的诅咒，密密麻麻地布满整个空间！

这些文字扭曲盘旋，散发出强烈的恶意和混乱的信息流，直接冲击着两人的意识。

林辰当机立断，一把将那本发光的书塞入怀中，从书架上跃下。

“跑！”

他拉起白夜，沿着回廊向前狂奔。

而那些漂浮的墨迹文字，仿佛被惊动的蜂群，发出无声的尖啸，汇聚成一股黑色的洪流，朝着他们汹涌追来！

“不可言说”的领域，因为一本被触动的“例外之书”，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知识的沉默被打破，释放出的，是足以吞噬一切的、疯狂的噪音。

回廊前方依旧看不到尽头，而后方的死亡洪流，已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