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凭证 第15章 认识背面

白夜的身影被那片纯黑平面彻底吞没，没有留下丝毫涟漪，仿佛他从未存在过。吞噬了他的黑暗，重归死寂，依旧如同一面巨大的、映不出任何倒影的镜子，冷冷地横亘在林辰面前。

世界，安静得可怕。

只剩下林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脏在胸腔里沉重搏动的声音。那种熟悉的、冰冷的孤独感，如同潮水般再次将他淹没，甚至比白夜昏迷时更加彻骨。至少那时，他还能感受到怀中生命的重量，还有一个需要他支撑前行的理由。

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面对这片代表着“终结”或“未知”的虚无。

他紧紧盯着那片黑暗，试图捕捉到一丝一毫属于白夜的波动，哪怕是一点精神力的残留，或者那支画笔可能划过的微光。但什么都没有。那片黑暗是绝对的，它拒绝透露任何信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林辰的理智告诉他，白夜的选择可能是正确的，独自穿越是规则的要求。但他的直觉，那属于前调查员历经无数危险磨砺出的直觉，却在疯狂地拉响警报。

白夜最后那个眼神，那句“相信我一次”，那带着决绝和隐痛的告别意味……不对劲。

那粒没入白夜眉心的星屑光点，到底是什么？白夜看到的“记忆碎片”又是什么？他为何如此确定必须独自穿越？

疑问如同毒蛇，啃噬着林辰的冷静。他强迫自己站在原地，遵守着与白夜无声的约定，也遵守着这个领域“不可停驻”规则的潜在威胁——他不能贸然闯入那片黑暗，那可能引发无法预料的后果。

但等待，本身就是一种酷刑。

就在林辰的耐心即将被耗尽，几乎要不顾一切冲向那片黑暗时，异变发生了！

不是来自黑暗内部，而是来自他自身，来自他与白夜之间那种难以言喻的、因多次生死与共和精神共鸣而产生的微弱联结。

一股尖锐的、并非物理层面的刺痛感，猛地从他灵魂深处炸开！伴随着刺痛而来的，是一幅极其短暂、却无比清晰的画面，如同刀刻般印入他的脑海——

不再是那个依赖他、信任他的画家白夜。

画面中，白夜悬浮于一片混沌的流光之中，双眸紧闭，眉头紧锁，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而他的身体周围，缠绕着无数细密的、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暗金色丝线，这些丝线另一端，连接着虚空，仿佛他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系统的一个节点！他手中那支画笔，此刻不再是不起眼的炭笔，而是通体流淌着如同熔岩般炽热的光芒，笔尖所指之处，空间的规则都在扭曲、重构！

这画面一闪而逝，但那其中的白夜，身上散发出的不再是纯粹与茫然，而是一种……被束缚的、蕴含着恐怖力量的非人感！

“呃！”林辰闷哼一声，捂住仿佛被撕裂的额头，踉跄后退一步。

这是……什么？

白夜的真相？那光点唤醒的东西？还是这片黑暗试图让他看到的幻象，为了动摇他的认知？

几乎在画面闪过的同时，前方那片纯黑的平面，第一次产生了变化！

以白夜消失的那一点为中心，黑暗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一道道惨白的、如同裂痕般的纹路在黑暗表面蔓延、炸开！整个平面开始剧烈震动，发出一种低沉的、仿佛源自世界根基的嗡鸣！

“认知……排斥……”一个破碎的词语，伴随着白夜极其微弱、仿佛从极遥远之地传来的、充满痛苦的意念，断断续续地涌入林辰的脑海！

排斥？！

白夜的认知，正在被这片黑暗排斥？！他不是去接受检测，他是在……对抗？！

林辰瞬间明白了！

白夜隐瞒了真相！他所谓的“独自穿越”，根本就是一个谎言！他或许是被那光点引导，或许是记忆碎片让他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目的，根本不是安全通过，而是要以自身为代价，去冲击这片黑暗背后的规则核心！

他想为自己，或者说，为林辰，撞开一条生路！或者，去面对他必须面对的、与他的过去和本质相关的某种东西！

而那幅画面中被束缚的白夜，就是他被规则捕捉到的、试图隐藏的“真实认知”的显现！

“这个……笨蛋！”林辰牙关紧咬，眼中瞬间布满血丝。他一直以为自己在保护着白夜，却没想到，这个看似脆弱的画家，早已在暗中准备独自背负一切！

不能再等下去了！

无论那片黑暗背后是什么，无论闯入的后果如何，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白夜被那所谓的“规则”吞噬！

“逻辑构筑……全开！”

林辰低吼一声，不再压制自己的力量。无形的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奔涌而出，不再是用于分析，而是用于构筑！不是构筑物体，而是构筑一个纯粹的、坚不可摧的认知——

白夜，必须回来！

这条路，必须有尽头！

我们，必须一起离开！

这股强大到近乎蛮横的认知，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以林辰为中心轰然扩散！与他产生共鸣的，不再是周围僵死的环境，而是那片正在剧烈震荡的纯黑平面！

“咔嚓——！”

一声清晰的、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碎裂的巨响！

纯黑平面上，那些惨白的裂痕骤然扩大，如同蛛网般瞬间遍布整个平面！紧接着，在无数裂痕的中心点，一点微光骤然亮起，那不是黑暗被驱散的光，而是……血色的光！

那血光迅速蔓延，勾勒出一个巨大而复杂的、仿佛由无数痛苦灵魂缠绕而成的符文！符文形成的瞬间，一股庞大、混乱、充满恶意的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从黑暗背后汹涌而出，直接压向林辰！

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最直接的认知污染！它在强行灌输绝望、否定存在、瓦解意志！

林辰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无数根烧红的铁针穿刺，构筑起的坚定认知在疯狂动摇。视野开始模糊，耳边充斥着无数疯狂的呓语。

要坚持不住了吗……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那庞大的恶意淹没的瞬间——

“林辰！”

一声清晰的、带着焦急和决然的呼喊，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直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

是白夜的声音！

伴随着这声呼喊，一股熟悉的、带着画家特有直觉与创造力的温暖力量，如同涓涓细流，竟逆着那庞大的认知洪流，从黑暗的裂隙中渗透而出，注入到林辰几近枯竭的精神世界！

这股力量不强，却无比精准地稳定了他即将崩溃的认知核心！

如同在狂风暴雨中抓住了唯一的缆绳，林辰猛地清醒过来！

他看到了！在那血色符文的背后，在那片混乱的认知洪流之中，有一条极其细微的、由白夜的画笔留下的色彩轨迹，如同风暴中的灯塔，指引着一个方向！

那不是出口，那是一个……漏洞！一个由白夜拼尽全力，为他打开的、通往规则背面的缝隙！

没有时间犹豫！

林辰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自己的认知与意志，化作一柄无形的利刃，沿着那条色彩轨迹，狠狠刺入了血色符文的核心！

“轰——！！！”

巨大的爆炸声并非来自物理层面，而是来自认知和规则的层面！

纯黑平面连同那血色符文，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彻底崩碎！碎片没有飞溅，而是化作无数流动的、失去意义的色彩和数据流，向四周席卷！

强大的冲击力将林辰狠狠抛飞出去。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仿佛看到，在那崩碎的规则碎片深处，白夜回过头，对他露出了一个苍白却释然的微笑，然后，他的身影被更深的、仿佛来自世界之外的黑暗……缓缓拖拽而去。

“白夜——！”

林辰伸出手，却只抓住了一片虚无。

下一刻，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他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