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探 第5章 NO.6

于时露兜里揣着两个物证，加快脚步来到侦探学院的独立研究。熟门熟路地来到一间研究室门前，一见大门并没有挂上‘免打扰’的牌子，直接轻敲了几下门。

听里面依旧没动静，于时露拿过放在门槛上的备用钥匙开了锁，径直走进熟人的私人研究室。

“洛利娅，我进来啦。”

于时露态度随性地‘闯’入房间。莫过几秒，一个人影从自己后方急速扑来。

而于时露早有预料地转身后退一步，张开双臂、牢牢将人揽入怀中。

“熟悉的气味，时露终于肯来找我了。”

跃入于时露怀里的少女犹如一只粘人的小猫般不断往自己身上蹭来蹭去，还蹭了好几下她的脸。

“好了。我们不是前几天才见过面吗？”

于时露语气无奈又宠溺地说，抬手轻揉了揉洛利娅的头。

洛利娅十分配合地任由于时露搂着她，表情很舒服地往于时露怀里钻。

乍看之下，她愈发像只粘人又讨人喜欢的猫。

要是尹芸这个时候在场可能也会吃醋地扑过来，一个人倒还好，于时露不太能应付两人。

差不多过了几分钟，于时露轻推开挂在她身上的人问候道：“你近期都在忙些什么呢？一直不见人影？”

“我正在尝试调制一种全新的镇静剂，如果按照我的预想，那种镇定剂起效时间会相比一般镇静剂短、持续效果也会更长。甚至还能在有效时间过后被人体主动分解掉，让人无法查到体内药剂残留，这样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防止被违法分子提取和利用来提前增强自身的抗药性。”

洛利娅一旦提及她新药剂研究时总是颇有自信。

“听上去很实用。”

我点头认同。

“对吧？如果新药剂能研发成功，那也许可以防止一些被逼入穷途末路的犯人再度犯案或自我了断。”

洛利娅说到后半句时，脸色显而易见地沉了几分。

就好比半个月前那起故意杀人案件，明明她已经根据掌握的所有线索顺利地找到犯人。结果却因为犯人的体制和药剂的效果不强，导致犯人在被押运的途中逃离，甚至当着她的面打伤了好几位警员后直接饮弹自尽。

虽然说侦探的本分在于‘侦破案件、找出犯人’，但亲眼看见走投无路的犯人在自己面前自尽，内心还是会有所触动。

于时露敏锐地察觉到洛利娅的眼神变化，选择巧妙地转移话题道：“洛利娅，其实我今天是想来找你帮忙化验一下这两个物证袋里的内容物。”

她边说边从身上掏出两个标记好的物证带递到洛利娅面前。

“你是不是又被卷入什么案件之中了？”

洛利娅从于时露手中接过物证袋后，隔着那层透明的塑料膜仔细观察了一番两种粉末。

随即，她不太确定道说道：“粗略一看两种粉末不论是色泽还是颗粒大小几乎一模一样，但不能单凭这点就完全判定粉末是同一种，详细的还需要进一步化验。”

“又要麻烦你了。”

于时露面带微笑地看着她，鉴于她和洛利娅之前有过不少次合作，所以每每撞见未知的药剂一类物证，都习惯性的第一时间请洛利娅帮忙。

“可以是可以，但你没被卷入什么危险事件吧？”

洛利娅将两个物证袋并列放到她的试验台上，表情认真地看着于时露。

“没有，我只是单方面地被案件吸引了。”

于时露微微收敛表情，同样态度严肃地回应。

洛利娅面无表情地缓缓走到于时露面前，张开双臂拥住她，“即使侦探有时为了找出真相而对某些事在所难免，我也希望你能更加爱惜自己一点。”

充满关怀的真切话语低低地传进于时露的耳朵。

于时露唇角微动，反手轻轻回应洛利娅的拥抱，真情实意地回答，“嗯，我知道。”

不一会儿，洛利娅不舍地松开环在于时露腰间的手，转过身轻呼出一口气。

等她调整好情绪，脸上带着淡淡的笑看向于时露说道：“我大概明天就能把化验结果的报告给你。不过，在此之前我也请于时露帮我一个小忙吧。”

洛利娅跟以往一样趁机提出条件.

“你先说小忙是什么吧。”

于时露下意识的警觉起来。

说实话，她之前帮洛利娅的小忙总是没让自己少吃亏。

“放心，我只是想让你帮忙试验一下我正在开发中的新药剂，大概率不会对身体造成危害。”

洛利娅虽然说这话时语气听上去很平静，但她撇开双眸的动作还是没能逃过于时露的眼睛。

于时露恐怕需要花费一分钟的时间考虑和权衡一下这种‘互相协助’下的利弊关系。

“我以学院第六的名誉发誓药剂绝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二级以上伤害，最多就是短时间内的不适应。”

洛利娅抬起右手，信誓旦旦地保证。

“好吧……”

于时露在挚友诚恳不已的注视下勉强答应了她的请求。

“好，那我们现在就快点开始吧。”

洛利娅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边说边飞快地跑到实验台抽屉中取出一管标记好、大约50ml通体透明的药剂管递给于时露。

“我能问这是什么药剂吗？”

于时露迎着她期待的目光问。

“暂时保密，但对人体大致无害可以安心服用。”

洛利娅神秘兮兮又有点得意地说。

于时露沉默不语地握着药剂，不知道为什么安心不下来，而且还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算了，至少、最起码死不了。

于时露在心底预想了数十种可能，做足心理准备后一口灌下药剂。

“接下来在休息室的床上躺下休息吧，我要像之前一样全程陪同观测。”

洛利娅拿过空空的药剂试管，领着于时露来到实验室里面附带的一个作为休息室的小隔间。

她贴心地招呼着于时露在休息室里的单人床上躺下，然后着手利用休息里原本准备的一些医疗器具开始此次检查于时露的脉搏、心跳频率以及体温之类的指标。

“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洛利娅在一旁用笔记记录下来检测到的数据，语气关切地询问。

“感觉还好，就是有点困。”

于时露放平思绪地平躺在床上如是说道。

“一般而言，服用药剂后会在五分钟到一个小时内感觉到轻微的困倦乏力，不过具体的情况因人而异，而且药剂的整体效果、起效时间以及持续时长同样因个体差异不同会导致得出的数据不一致。”

洛利娅细心地为于时露盖上一层厚度适中的毯子，又耐心地跟于时露说明。

由于不久前才经历了两起案件，还遇到了那个让人摸不着头绪的‘怪人’，自己现在大脑和身体一放松，疲惫感没多久便盘踞全身。

“累了就先睡一会儿吧，我能看出你最近有点疲惫了。”

洛利娅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传进于时露的耳朵。

原来她看上去有那么累吗？

于时露的意识伴随着这一想法逐渐陷入沉睡。

意识中的她似乎不明所以地钻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之中，并将身体缩成一团，一个人的身影随着柜门的闭合而逐渐消失，急切的脚步声也渐行渐远。

但没过多久，她便听见楼下有什么东西被撞倒后破碎的声音。除此之外，还隐约听见一个人尖锐的喊叫声以及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鼓起勇气地凑进衣柜门缝隙，努力想查看外面的情况，却听到凌乱的呼吸声和脚步声离这里越来越近。

下一秒，所在房间的房门被人粗鲁地由外向内撞开，似乎有两个身影出现在房间的门口。

紧接着，又传来疑似沉重物体落地的闷响，房间霎时又归于一片寂静。

心脏猛然地跳动着，双手颤抖不已地死死捂住嘴。

由于所有声音突然间全部消失，再一次鼓起勇气往衣柜的缝隙向外望去，已经习惯黑暗环境的眼睛却捕捉到一个正面朝下、栽倒在房间门口的人影。

甚至似乎有液体正源源不断地从那人身上倾泻而出，沿着她最喜欢的浅蓝色花纹地毯蔓延到衣柜这边。

与之同时，她看到好像有一个暗色的‘小东西’缓慢滚落到了衣柜门前，‘东西’的样子若隐若现地倒映在眼底。

突然之间，一直像是沾满染鲜红液体的手径直从于时露眼前横扫过去，瞬间夺走了地毯上的‘东西’。

而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身体往后一退、后背触碰到了衣柜。

极轻的一声闷响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房间里再没听见任何声响。

她的双眼仍死死地透过窗衣柜缝隙紧盯着外面，不到几秒，却有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同样通过柜门的缝隙从外面看向躲在衣柜里面的人。

极度的恐惧由四肢遍布全身，渐渐地听不清任何声音，看不清任何事物。

意识也同时悄无声息地退散，恍惚之际，于时露的脑海逐渐涌出一个念头……

于时露意识瞬间清醒，身体反射性地弹坐起来。

“你醒了，现在感觉如何？”

一直默然待在于时露身旁的洛利娅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于时露的肩膀。

“没事，我感觉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尽管不太记得梦境的内容，但那种恐惧感仍挥之不去。

于时露脸色有点苍白地扶住额头，深呼吸舒缓狂跳的心脏。

“没事就好。不过看你现在的状态，我还是不去询问你梦境的内容了。”

洛利娅善解人意地用新开封的一次性手帕擦拭于时露的侧脸和颈间的冷汗。

“我这是睡了多久？”

一觉醒来，于时露对时间的感知有些许模糊。

“差不多1小时15分48秒，在预期的时间范围内。”

洛利娅看了一眼身侧的时间记录仪，严谨地回复。

原来自己已经沉睡了一个多小时吗？相比以往服用药剂后的睡眠时间，这次显得更久一点。

“我睡觉的时候有说什么话吗？”

于时露询问她。

“你偶尔会发抖地呢喃，不过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洛利娅平静地将使用过的手帕折叠好放在一边。

“这样吗？那现在我能问你研发中的新药剂具体功效了吗？”

于时露一下子就调整好身体状态，浅褐色的双眸凝视着洛利娅。

“当然，测试药剂之前不明说是怕会对被实验者产生主观影响、干扰实验结果。现在预测完成，被实验者自然有权知道。”

洛利娅重复了一遍每次找人测试药剂后都会说的话，随后动作轻柔地扶起于时露，让人侧坐在床沿，方便进行后续对话。

“我这次研发的药剂大体功效是倾向于驱使人的大脑快速进入深度休眠状态，然后以此为契机唤醒人脑海深处更深层的意识。它主要适用于‘因遭遇重大变故或严重精神刺激，而导致忽然丧失一段时间记忆’的人群。同样也有一定概率能帮助正常人唤醒脑海深处近乎被遗忘的一些现实记忆。”

洛利娅一字一句、表情凝重地说明。

所以她才会梦到那段完全不愿意回想起来的过去吗？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特别实用的药剂。尤其是对于那些亲身经历惨案后幸存下来，但因精神上的刺激而忘却那段痛苦记忆的人。”

就好比自己陷入深度睡眠时，她无比真实地再度梦见当年的事。

“但是对于是否要继续深入研发这种药剂，我还是再仔细考虑一下吧。”

洛利娅忽然而然地话锋一转，自行说出这句话。

“为什么？”

尽管于时露也有劝她不要坚持研发这种药剂的想法，但她没想到洛利娅会主动地放弃。

“再次回忆起被遗忘的记忆未必是件好事。”

洛利娅心情低沉地轻吐出一口气。

至少她在亲眼目击于时露陷入沉睡的一系列痛苦反应后是这样想的。

“时露，你又是怎么认为的？”

洛利娅眼神失落地看向我。

“我目前赞同你的看法，一些事还是循循渐进比较好。要是过于急切，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于时露表情默然地说。

“嗯，数据和样本就先暂时封存起来吧。”

洛利娅嘴角微微扬起，目光灵动地回应。

“但是洛利娅为什么会想研制这种药剂？”

于时露忍不住问。

“要说原因应该是出于个人兴趣吧……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送你到门口吧。”

洛利娅从床边的座椅上起身，替于时露拿过她躺下前脱下、挂在床头的制服外套，并递给了她。

“又要继续做你的实验？可别再因为沉溺于实验而忘记正常吃饭睡觉，然后昏倒在这、要尹芸给你治疗。”

于时露忽然想起不久前尹芸在给她包扎身上伤口时闲聊说过的话。

“啊，尹芸那个家伙真是多嘴，我下次一定要找机会把我新研究的药剂掺到她的水杯里。”

洛利娅十分不甘心地生气道。

“你还是别这么做比较好，因为尹芸是可以直接找季诺泽这位风纪官调查后给你施加惩戒。到时不但要扣你的总积分，你的私人实验室也可能保不住。”

于时露语言清晰地道出她如果实行这种举动的后果。

“唔，要想不留下蛛丝马迹也很难。算了吧，到时候当面再说她几句。”

一想到有可能承担的后果，洛利娅总算及时地打住了这一违反校园规章的念头。

因为凡是侦探学院总积分排名靠前的侦探，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之后，于时露无可奈何地听了好几句洛利娅对好意提醒她休息的尹芸的埋怨，又稍微谈到有关于时露今天找到的物证。

于时露在私人实验室的门口与她挥手告别，实验室又恢复成平时安静的环境。

洛利娅一言不发地收拾实验台上使用过的仪器，并把它们全部放回原位。

然当她拾起方才记录于时露服用药剂前后状况的实验记录时，禁不住愣神了一下，然后朝着空无一人的实验室悄然自言自语道：“……敌人，是吗？”

但若是如此，同为侦探的‘我们’又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