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探 第17章 过渡

一辆漆黑锃亮的汽车急速行驶在街道，而翘起一条腿坐在汽车后座的人伸手放下后车座的车窗，优雅地点燃一根烟缓缓地抽了起来。

“小姐，在车上请不要抽烟。”

汽车前面驾驶座上的年轻女人无奈地冲夜暮劝阻道。

“通融一下，看在我从昨夜到上车前一根烟都没有抽的份上。”

夜暮倾吐出一口烟雾，若有所思地望着车窗外。

“小姐，我哪次没通融过您，不过您查案时竟然超过15小个小时以上没抽烟，实属罕见。”

女人在夜暮身边服侍了近5年之久，自知自家小姐没必要对自己说谎，所以才忍不住感叹。

“我以后查案可能要全程戒烟。”

夜暮表情云淡风轻地说。

“刷——”

霎时间，车身毫无预料地来了个急刹车，好在夜暮训练有素地及时攀住后车窗稳住身体重心，避免了与车身迎面磕碰的冲击。

而没等夜暮开口，驾驶座上的女人却用一脸‘见鬼了’的表情慌慌张张地解下驾驶座上的安全带，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转身靠近夜暮以下犯上地捏了几下自家小姐的脸，惊慌失措地说：“您真的是夜暮小姐吗？您该不会是别人伪装的，还是说您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我现在马上带您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据她的了解，夜暮办案时抽烟就犹如犯人杀人需要凶器般再正常不过，而她家小姐居然会亲口说以后办案要戒烟，她非常合理地怀疑夜暮是出于什么原因一夜之间脑子坏掉了。

“你摸够了吧，我只不过是顺某个人高兴才这样，再吵回行李箱继续当‘麻烦行李’。”

夜暮两手攥住对方的胳膊，利落地反手一拧，瞬间以一个漂亮的姿势牢牢将人压制住。

“单凭您这漂亮的身手我确定您是如假包换的夜暮小姐，但小姐可否看在我默默躲在行李箱超过半天时间，还有顺利完成任务的份上网开一面。”

尽管被人压制着，女人表面还是一贯的从容淡定。

夜暮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人从受人压制再到反转局面仅是眨眼之间。

夜暮仍维持着手上的力道，淡然地问：“‘东西’在你身上吗？”

“是的，小姐。”

“在哪找到的？”

“就如小姐所推测的那般，我便装成警方人员混进的书房，用小姐转交给我的钥匙先插/进藏在书房那幅画后面的保险柜，然后再用解码器破译保险箱的密码。”

夜暮单手掐灭烟头，随手塞进后车座的隔板空间，然后下手干脆地从女人衣襟内侧口袋掏出一包约150克、用透明塑料袋密封好的纯白色粉末。

半晌，她嗓音清冷地回答道：“越是多疑的人，越容易露出破绽，在被逼到绝境时更是如此。”

“小姐的计划果然高明。”

女人由衷地赞叹道。

“比起这些，任洇，学院内引发那些麻烦事的犯人找到了吗？”

夜暮利索地松开钳制，眼神毫无感情地仔细打量着那袋‘赃物’。

“已经把嫌疑人的名单缩至最小范围，锁定犯人身份预计还需要两天时间。”

任洇一边面不改色地汇报，一边坐回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

“用不着再浪费时间，把那份嫌疑人的名单发给我。”

夜暮将‘赃物’收起，拿出自己的通讯器开始查阅有关学院那几起案件汇总过来的资料。

“真让人有点意外，小姐不久前明明还对这些案件不感兴趣。”

任洇经由后视镜观察着夜暮的动作和神态。

夜暮双眼飞快地浏览着案件资料报告，神情平淡不已地说：“开车好好留心前方，别做多余的事。”

“遵命，小姐。我们待会儿是要直接返回侦探学院吗？”

任洇装作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

“不，先找个清净的地方吃午餐，还有照我发的地址给她送几份热食。”

夜暮慢慢地关上后车窗。

任洇特别明事理地点头应道：“好的，小姐。我马上安排。”

与之同时，市中心。

祈行温和地笑着答谢上完菜的服务员，等到人离开随即转变表情，无奈地对餐桌对座的人说道：“解凌，难得外出一起吃一顿饭，你能暂时把有关机械之类的东西忘记吗？”

“不能。”

正在认真摆弄着手上的一个黑色小机械的解凌毫不迟疑地说。

“至少吃饭时把东西先放一边。”

祈行眼疾手快地夺取对方手中的机械。”

“啊，我还在研究。”

解凌顿时像一只心爱的玩具被抢夺的猫，一下子浑身炸毛地想扑上来。

祈行却抢先一步像拎着猫那般拎住解凌的衣服领口，语重心长地说：“如果只在我面前，你想怎么疯都没有关系，但我们现在人在外面，周围还有别人在，安静。”

解凌闭上了嘴，仍不放弃地伸‘爪子’想抢回自己的‘玩具’，但他软弱无力的进攻一一被祈行轻易地挡下了来。

如此斗了好几轮后，解凌作为一个贯彻‘能不出门绝不出门，能不运动绝不运动’的家里蹲，毫无悬念地因体力不支而败阵下来，气鼓鼓地缩回到自己的座位。

“你人现在在我手上，别白费力气了，好好把饭吃完。”

祈行‘霸道’的目光直勾勾地投射在他身上，好似要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数收入眼底，心情愉悦地笑道。

解凌这才看了一眼他面前的那盘香气扑鼻的海鲜烩饭，由于他从车上到餐厅里心思一直都放在研究自己的机械上，菜也是祈行帮忙点的。

随后，他一声不吭地举起勺子尝了一口，恰到好处的海鲜味霎时间在嘴里融化。

“好吃吗？我特意交代店员少放了一点盐，你以前总说盐放多了会吃不出海鲜味道。”

祈行单手托腮，眉眼弯弯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

“还不错，但你做的海鲜烩饭，海鲜比较大块，海鲜味道也更鲜美。”

解凌咽下一小口海鲜烩饭，非常直观地评价道。

“哈，果然还是我做的比较好吃吧。我本想借用一下餐厅的厨房做菜，但被拒绝了。”

祈行先是得意地笑了笑，然后又跟解凌闲谈起来。

“嗯，确实有点可惜。”

解凌迟钝地硬是没发觉到话里本身的问题，也没能留意祈行和他闲聊时眼底一闪而过的些许微妙光芒。

祈行低头用叉子卷起自己盘里的意大利面悠闲地品尝了起来，品尝的过程中习惯性地想辨认出这道料理烹饪时所用的佐料和其他食材。

而对座的解凌突然提了一句，“祈行，我们多久才能到。”

祈行吞咽下那口意大利面，内心评价了一句‘马马虎虎’，抬头望向解凌，思索了一阵后回应道：“按照我们目前的速度，大概率后天下午就能到。”

“没有更加准确具体的时间范围吗？”

解凌脸上隐隐露出疲惫地低估道：“早知道委托调查的地方是那，就让何管家派直升机来接我们。”

“我要澄清一下，当时是你说要马上出发的，而且我还无条件地当你的司机，可不许埋怨。”

祈行一脸笑盈盈地插话打断了解凌的继续多想。

“可我们事后还要搭船渡海，已经可以算是长途旅行了。”

解凌依然语气幽幽地说。

对于解凌这类可以几个月不出门的人而言，长途旅行简直是耗命。

“纠正一下，依照我的标准，我们这种程度顶多算是介于短途和长途旅行之间，远不及长途旅行。”

祈行看似有理有据地指正道。

祈行总喜欢隔三差五、有事没事地就提起行李四处旅行，算是和解凌截然相反的那类人。

“呼，太累了，不适合我这种人。”

解凌发自内心地道出主观想法。

祈行眼神专注地凝视他片刻，少顷认真地提问：“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没有，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

解凌几乎毫不迟疑地回答。

意料之中的回应。

祈行凝神看着对座的人那张素白干净的脸，解凌除去面对感兴趣的案件或机械外，表情向来是平淡又毫无波动，仿佛对世间的大多数人和事物全然提不起任何兴致。

他时常会忍不住地去想解凌的性格究竟是天生，还是后天受环境的影响，亦或者是种种因素叠加而成的。

而当事人毫不知情地清空了自己面前的那盘菜，趁着喝水的空隙忽然问：“对了，祈行。你也是因为对这次的委托感兴趣，所以才跟我一起来？”

祈行险些被食物呛到，也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用一种奇特的目光看向解凌。

这家伙不仅迟钝不太会看场合，也不太懂人情世故，到底是怎么一个人活到今天的。

“怎么了？”

解凌仍然满脸无辜地反问他。

“没什么。”

祈行心累地拿餐巾轻擦了擦嘴，然后轻叹了口气道：“我刚好闲来无事打听到这些案件，于是顺道叫上你一起开车过去调查。”

“哦，原来如此。”

解凌木讷地点头，完全没想过深入思考这话的真假。

祈行合理怀疑这人的脑子莫不是靠机械打造运转的。

稍后，两人在安静的氛围下吃完了午餐。

“接下来是直接开车上路，还是要再休息一下？”

祈行在解凌迫切的注视下，把没收的机械归物归原主。

“直接上路。一觉醒来就到中午，浪费了很多时间。”

解凌一拿回自己的东西，立刻爱不释手地摆弄了起来。

“哎呀，这难道不是因为某人熬夜研究机械造成？”

祈行没放过机会地调侃道。

“首先，祈行你也一起跟熬夜了；其次，你也一起睡过了时间；最后，你为什么要把我定好的闹钟给关了？’

解凌不服气地辩驳。

“凌晨四点钟睡，早上七点整起，你恐怕是对正常人一天所需的睡眠时间有极大的错误认知。”

祈行身心双重疲惫地说明。

“这有什么，多喝点咖啡不就好了。”

解凌还理直气壮地提出自己应对混乱作息的‘解决方案’。

“你真当自己的身体是机械做的，麻烦你体谅一下，我的身体实在扛不住。”

祈行态度诚恳地拱手道。

“你是不太能熬夜吗？”

解凌脑子一根筋地得出如下结论。

祈行直接被气笑地垂下了头。

对眼前的人祈行不论怎样都必须通融，就算心里有气也要自己主动噎回去。

“要回房间再睡一会儿吗？大不了到时开车去降落点让何管家派直升机来接我们。”

解凌从上衣口袋拿出无线耳麦打算戴在右耳处联系何管家那边，祈行突然一只手横过来握住他的手腕制止他的动作。

“不，不用麻烦别人，我们现在就出发。放心，我曾试过连夜开车长达10个小时，身体能扛住。”

话音刚落，祈行维持着攥住解凌手腕的动作，拉着人直直离开了酒店的餐厅。

解凌不知所云地任由祈行拉着，内心特别疑惑地思考祈行为什么前一秒说他身体扛不住，后一秒又扛得住了。而且，坐直升机不是一下子就能赶到委托地点，为什么还要在路上多耗几天？

——人真是远比精密的机械复杂又难以理解。

解凌又一次坚定了这个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