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 第6章 流泪

伊柠两眼放光，盯着曲鹤诱哄：“说嘛说嘛，有没有？”

曲鹤在沸汤中寻找毛肚未果，她叹了口气，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伊柠，“柠柠，我们跳过这个话题好不好？因为我现在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更不清楚自己怎么想的，我想清楚了再告诉你？”

那就是有咯？

伊柠坐回自己的位置，心里对答案大致有了轮廓。

曲鹤不想说也不能故意逼人家，她为自己的莽撞道歉：“抱歉啊鹤鹤，我太唐突了，以后咱们都不再提这个了，你别生我的气呀。”

“不会呀，”曲鹤重新夹了片毛肚，遵循七上八下的法则在锅里烫，她抽空看了眼伊柠，“问问又没有关系，我像是小气的人嘛？”

那倒不像，伊柠说：“我有时说话没个轻重，不知道哪句话不小心得罪人，以后要是我说什么话惹你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哦。”

“我知道啦。”曲鹤将烫好的毛肚放进伊柠碗里，“实不相瞒我也是，为了庆祝我们有幸相遇，这片毛肚先让你尝。”

过去一个月的相处中，曲鹤与伊柠可以说是相见恨晚，两人在很多方面都很相似。

与像自己的人做朋友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譬如伊柠想到的，曲鹤也总能想到，两人总是很默契。她们懂得对方的苦衷，也知晓做什么、怎么做会让对方高兴。

就像伊柠让她不高兴就直说，曲鹤也同样不爱藏着掖着，把想说的话憋在心里，只会更多地消耗彼此的耐心、感情。

她见过太多人的关系因此破裂，她不想成为太多人中的一员，所以她尽可能地表达。

国庆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周就是高一新生的军训周，原本新生军训是被安排在开学第一周，但学校今年不知怎么的，把军训时间延到了国庆之后。

空耳如曲鹤伊柠，军训三天连教官姓什么都不知道，两人被罚踢了一下午的正步。

虽说已经到了十月份，但这天气丝毫没有转变的意思，一下午的正步踢下来，两人皆面色通红，汗流浃背。

好不容易捱到晚饭时间，曲鹤刚到食堂坐下就有同学找到曲鹤，手里捏了封信，站在她面前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

那封信不用看也知道代表着什么。

起初伊柠捶胸顿足，还以为曲鹤已经受欢迎到这种程度，女生都要上来向她表白。

曲鹤同样也惊讶了一下。

军训这几天曲鹤收到了不少表白信，有让同班同学转交的，有当面交给她的，每一封她都有好好收着，每个人她也都认真拒绝了。

不过每一位都是男生。

是以在女生出现时，伊柠发疯似的认为女生也爱上了曲鹤。

但女生一开口，两个人都顿住了。

“曲鹤同学，请问可以替我把这封信转交给温景序学长吗？”女生双手把信递到曲鹤面前，怕她拒绝连忙补了句，“我听说他是你哥哥。”

军训第一天，温景序来给曲鹤送过水杯，他并没有呆多久，只叮嘱曲鹤不要逞强，坚持不了就休息一会儿。

当时正值休息时间，有不少女生都被温景序吸引了目光，不过一打听，听说是高三的年级第一，那是高岭之花啊，谁也不敢撷取。

站在曲鹤面前的是第一位。

不过不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位。

她说她叫伍霏。

伊柠佩服她的勇气，不禁侧目看了眼曲鹤，后者伸手接过表白信，十分好说话：“好喔同学，我替你转交。”

伍霏连连道了许多声谢，“谢谢你同学，我是五班的，以后有什么需要找我就好！”

五班的。

怪不得。

伊柠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难怪她这么有勇气，原来是实验班的，年级前一百五，离你哥不远了。”

曲鹤默默听着没有搭腔。

伊柠说完看向曲鹤，问：“鹤鹤，你真要替她把表白信给你哥呀？不是说他眼里只有学习么，你确定不会因此受到斥责？”

曲鹤低眸看着信上简洁的几个字——

温景序收。

她点头，将信揣进兜里，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准备吃饭，“是呀，毕竟答应了人家嘛。我哥他不会骂我的，放心。”

温景序的确不会因为这种事迁怒她，顶多让她以后不要再替别人转交表白信，外加一句好好学习。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句句不离好好学习，所以曲鹤并不担心这封信拿给他会出现什么意外。

伊柠不假思索地点头，这个话题就此跳过，她抓起筷子夹了块鸡肉扔进嘴里，“好吃！”

说着又瘪嘴，“还说趁着军训减肥呢，这要能减下去才有鬼了呜呜。”

然后含泪吃一块鸡腿肉。

曲鹤笑她没志气。

晚训结束后，曲鹤熟练地走到高三（一）班教室门口等温景序下课。

因为她时常出现在门口，温景序的不少同学都认识她，先他出来的同学朝曲鹤挥手，“妹妹又来等序哥啊？”

曲鹤还穿着军训的服装，白天出汗很不舒服，晚风一吹不舒服的感觉更甚，她面上甜甜一笑，回应：“是呀。”

“他很快出来，先走了，拜拜。”

“拜拜。”

温景序背着双肩包踏出教室，一眼便看见曲鹤站在教室门口，不知道发什么呆，他说：“走了。”

一路上曲鹤的话少得可怜，温景序对此感到颇为意外，他用手背探了探曲鹤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吗？”

曲鹤摇头，往旁边让了一步，“并没有，浑身汗巴巴的，想快点回去洗澡。”

才不是。

她其实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告诉他高一年级五班有位优秀的女同学正喜欢着他，她很勇敢，比大多数人都勇敢，但她害怕失败，所以让曲鹤代为转交她的心意。

温景序注视着她，明显看穿她的欲言又止，“怎么了？”

曲鹤叹气，知道不可能草草掩饰过去。

从回家的公交车上下来以后，她低头从军训服的口袋里拿出那封告白信，让他伸手。

温景序照做。

告白信安安稳稳地落在他手里，他不解：“谁的？”

“信里应该有写，你自己看吧。”曲鹤倒不是不想告诉他信的主人是谁，而是她觉得表白者的名字应该让温景序从信中知晓，而非从她这个转达者口中。

温景序同样不会是随意糟蹋别人心意的人，他没有当着曲鹤的面拆开，收好表白信后他说：“以后要是再有人通过你给我情书，可以拒绝。”

曲鹤无所谓地耸耸肩，“得了吧，小时候也没少替你收过，现在想起心疼我了？”

温景序抬手弹她一个脑瓜崩，“什么时候没心疼你？”

收别人情书的时候——

曲鹤表情一顿，俨然想到了什么，晚风突然吹得她眼泪直淌。

天啊，她在想什么？！

温景序收情书关她屁事啊，她的脑子里为什么会冒出这个想法？

这想法出现的时候，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吓温景序一跳，以为是刚才手劲重把曲鹤弹疼了，他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

边擦边哄：“好鹤鹤，我错了，别哭别哭。”

曲鹤抓住他的手，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眼泪依旧在无声息地在脸颊上划过，她手上用力几分，唤了一声：“哥。”

“我在，你说。”温景序回握住她的手，关切地望着她，小心翼翼的，不敢加重语气。

她又唤了一声，声音哽咽。

后面的话始终说不出口，急得温景序拉着她往家跑，“军训很累是不是？我们回家休息，别哭，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不舒服就请假不要硬撑。”

曲鹤在家门口吸了吸鼻子，点头应道：“好。”

回家洗完澡，她的情绪稳定不少，房间内只亮着昏黄的床头灯，她靠在床头凝神去想温景序说什么时候没有心疼她时，她下意识地想到答案。

原本与她并没有多大关联的答案。

如果说之前遇到的小女孩儿妈妈的话是导火索，那么这个答案就是引燃一切的火种。

在她想到答案而泪流不止的时候，原先让她想要回避的一切都明朗了。

曲鹤下床去拿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她找到伊柠的电话，丝毫不见犹豫地拨过去。

响了很久没有人接。

她继续拨。

在第三次时终于有人接通，手机那头传来困倦的声音：“喂？”

曲鹤抓着手机微微用力，她说：“柠柠，我不理解。”

伊柠脑子顿了一秒，“…什么？”

“我不理解为什么女孩子总是感性的那一方，也不理解在情感关系中为什么女孩子是最先付出感情的一方，我有点痛苦，还很不安。”

伊柠被她的语气吓到了，她努力清醒过来，“鹤鹤，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好吗，怎么听起来像哭过一样？”

曲鹤在伊柠看不见的地方摇头，突然问起她国庆时两人吃火锅，伊柠问她的问题——

你有喜欢的人吗。

当时她说没想清楚，难道现在想清楚了？可是为什么哭呢？

伊柠抓着头发听曲鹤在电话那端一字一句地说：“我好像有。”

“那个人他应该叫温景序。”

伊柠抓头发的动作戛然而止。

妈呀……

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