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谋已久 第1章 不打不相识

七月盛夏，天气燥热难耐，这几天温度直逼40度。

黎妄一边敲打键盘，一边转头看向玻璃外被烈日炙烤的高楼。

身边的同事赵洋抿着嘴唇，用胳膊肘怼了怼黎妄，小声问他，“抽根烟，去不去？”

黎妄一想到出了空调房，外面就跟下火了一样，果断摇头拒绝，“太热，不抽。”

赵洋还想再说点什么，看到黎妄怏怏不乐的神情，只能一脸遗憾自己起身走了。约莫十分钟后，赵洋回来了，手里头还多了一个圣代，他把冰淇淋推到黎妄鼠标旁，眼神示意他。

黎妄低头一看，脸上笑滋滋的，拿起来不客气的挖了一口，“你下去买的？”

“不然你买的，吃吧。天气一热，水灵灵的大梨子就蔫吧。”

身为黎妄的同事，赵洋已经摸准黎妄的性子。

“晚上吃什么，最近楼下新开了一家火锅，下班我请你。”

他不说火锅还好，一说黎妄觉得手里的圣代都化了，他连忙摇头，“这么热的天我才不要吃火锅。”

赵洋一脸失落，“人家店里又不是没有空调。”

“那我也不想吃，”黎妄往嘴里又送了一勺，略带歉意的说，“真不去了，晚上还有事，下次我请你。”

赵洋笑着说了句，成，“那我就等黎大帅哥请客。”

黎妄很快解决掉手里的圣代，胃里一阵冰爽。手机震动嗡嗡直响，是好友陈绍发来的一条消息，说晚上吃饭的时候，给他看看新买的座驾。黎妄点开图片，一辆绿色扎眼的小电驴，上面并排放着两顶皮卡丘安全帽，不用说，头围小的那个是给他准备的。

黎妄扑哧一笑，打字回他，【什么颜色啊，真丑。】

陈绍回他：【实物可好看了，下班赶紧过来，咱俩都半个月没见了。】

六点一下班，黎妄准时关闭电脑，抓起斜挎包，电梯打卡，一气呵成。

赵洋还想问他一会儿有什么事，抬头的时候，人已经没影了。

下班高峰期，地铁里挤的跟下饺子似的。黎妄扶着杆子，忍不住吸鼻子，他有轻微鼻炎，对气味异常敏感，今天忘记戴口罩了。不过还好车厢顶层的空气还算新鲜。他低头一看，夏天清凉，入眼白花花一片，黎妄赶紧抬头，非礼勿视。

陈绍找的地儿，是一家露天大排档，整条街都是烧烤的地界，黎妄挨个店走过，就跟过火焰山和冰洞似的，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全看店家空调足不足。

好不容易到了，这家客人可真多。外面桌子都放了十几张，一根粗壮的空调管子从饭店内延伸出来，呼呼的风，黎妄刚想坐那儿，另外一伙人抢先落座。

黎妄心里一直懊恼，艹，就差一步。

二人坐好，服务员递上一张菜单，热情招呼，“想吃什么直接打钩哈。”然后迫不及待的招呼另一桌。

陈绍紧盯着黎妄，一脸笑嘻嘻，黎妄划菜单的时候就感觉有人一直盯着自己。他抬头就看到陈绍一张痴汉脸，黎妄直皱眉，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你盯着我看什么呢？”

“你好看啊，大梨子，这么热的天，你怎么不出汗啊？半个月没见了，你好像又帅了。”

“别特,么贫了，赶紧点！消停找家店里吃不好吗，还有空调，选这么个破地，热死了。”黎妄说完，忍不住上下扯动领口。

陈绍解释，“你要是早点到，我们就能进屋吃了，没办法，这家店太火爆了，你没看到门口排的队，都是来吃饭的。”

黎妄疑惑，“什么东西这么好吃，值得大热天排队。”

陈绍一脸神秘，把菜单递给服务员，扭过来说，“你丫就放心吧，我找的地，那必然好吃到哇塞。”

等菜的空档，黎妄问他，“你坐骑呢？”

陈绍指着街头说，“那边停着呢。”

黎妄顺着他手的目光瞅过去，除了看到人，并没有看到其他。他又问，“那两个安全帽呢？”

陈绍愣了片刻，一拍大腿，“卧槽，我忘拿过来了，大梨子你等我会，我赶紧去拿。”

黎妄摇了摇头，嘟囔了一句沙比。

这个地方，什么人都会来，偷电瓶费点劲，但是顺走两安全帽还是很轻松的。

陈绍一走，先前当着的冷风瞬间就吹过来了。

黎妄抖动身上的宽松T恤，薄薄的的衣料随风来回晃动，露出一片后腰，没有赘肉的腰身，紧致又细腻。他虽然脸上不出汗，但身上出汗，这会儿胸口黏腻的难受，黎妄眼睛盯着那根空调管看，多希望此时此刻坐在边上的就是他。

盯了半天，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回看他，黎妄这才挪了半寸眼神，看到坐在管子旁边的正主，穿了件白色衬衫，神色不善的盯着他。

黎妄赶紧收回目光，心想又不是看他，一脸戒备干什么。

白衬衫身边的同伴寸头小彭讨好的问他，“宇哥，这地是不是太闹腾了，要不咱们换个地方？”

顾献宇皱了一下眉头，没吱声。

姚孟驰在旁边来了一句，“我们车停在外面，这会儿下班高峰期，出又出不去，来回一折腾，这饭什么时候能吃上了，献宇早都饿了。”

顾献宇无意识的瞥向身后一桌，鬼使神差的说，“就这吃吧，你不是说好吃吗。”

小彭笑嘻嘻的说，“他家味道特别好，没看到那么多排队的吗，我可是提前来两个小时排队的。”结果还是坐到了外面。

那边陈绍怒气冲冲的坐下来，连带着阻隔了方才的冷气，他手里拎着一个安全帽，脸色通红的一言不发。

“丢一个？”

“日了他的坟！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顺走一个安全帽！新的啊，这两个皮卡丘我选了老半天，你还没瞅见呢就被偷走一个。”

黎妄反倒笑了，本身他也不愿意坐他那绿色的小电驴，现在刚好有借口了。

“丢就丢吧，破财免灾。”

“那不成，我得带你兜风。说好了的。”

黎妄一筷子打过去，骂道，“你丫是不是傻，你骑车的不戴头盔，抓住罚款加站岗，你遵纪守点法吧。”

陈绍还想再争什么，服务员把一盘子烧烤端上来，顿时香气弥漫。

黎妄本来没怎么饿，这会儿香味瞬间把肚子里的馋虫引出来了，他赶紧捞一个牛肉串，入嘴，哎哟，味正！

肥而不腻，好吃的一匹！

看这情况，根本不需要陈绍问，黎妄一串接一串就知道，这地来对了。

陈绍看着黎妄吃的开心，他自己也开心，招呼服务员来俩扎啤酒。

冰啤下肚，燥热的感觉立刻下去，陈绍开口问道，“你平时都忙什么呢？每次约你都不出来，费劲。”

“上班呗，也忙没什么，天气热，懒得出来。”

陈绍呵呵一笑，把手放他手背上，试探道，“我还以为你这段时间不跟哥们联系，是恋爱了呢？”

“拿开你的手，热死了。没谈，还要我说多少遍。”

“那敢情好，以后我就能随时随地找你出去玩了。”

黎妄咽下一口肉，认真的盯着陈绍，“都多大人了，还老想着玩玩的，你妈上次又给我妈打电话，催你年底带回去一个，你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陈绍脸色顿时不好，小声嘟囔道，“你都不找，为什么让我找？”

黎妄撸了一口串，大口喝了一口啤酒，“因为我妈不愿意跟我操心。”

两个人絮絮叨叨的吃了半个小时，黎妄摸着隆起的小肚子，心满意足。陈绍小脸通红，喝的有点上头，他酒量不是很好，今晚上也是高兴，喝的有点多。

黎妄冲他说，“一会儿你打个车回去，别骑你那小电驴了。”

陈绍一摆手，打了一个饱嗝，“放心，我的车技，顶好。等我一会儿带你兜风，得劲。”

黎妄白了他一眼，就他那样，能不能找到绿色小坐骑都不一定。

“你行了吧，别酒后开车，再歇会，吃撑了。”

陈绍摇摇晃晃站起来，“你坐着，我去结账。”

陈绍一离座，久违的冷气又从一旁窜过来，黎妄喝的也有点多，再一次情不自禁的看向那根空调管子，眼神有点呆滞。

隔壁桌吃的也差不多，顾献宇没喝多少，这会儿正摆弄手机，眼神不经意瞥过去，后座那男的还在瞅他。

姚孟驰跟小彭两个人喝的很尽兴，小彭使尽解数介绍业务。他年纪虽小，但老早就出来打拼，好不容易从他老板那搭上这二位贵人，铆足了劲的推销自己，说的口干舌燥，连忙又给姚孟驰续上一支烟。

这会儿已经十点多，空调管子泄了劲，那边风扇刚打开，就势将烟味都吹到这边，偏偏姚孟驰今天出门喷了香水。这个天，香水味混合着烟味，跟化学武器爆炸了一样。

黎妄忍不住咳嗽两声。

陈绍回来就看到黎妄拿纸在擦鼻子，他坐下来刚想缓缓，转头就看到旁边抽烟的两人。

“大梨子，鼻炎又犯了？”

黎妄嗯了一声，皱眉说道，“走吧。”

“你不是吃撑了吗，再歇会儿。”

陈绍说完，转过头用手碰了碰姚孟驰的塑料椅子，“兄弟，能把烟掐了吗？有点呛。”

姚孟驰瞥了一眼，没搭理。

“陈绍……”

还没等黎妄喊完，陈绍这回又大力敲了敲对面的桌子，提高音量，语气不善，“兄弟，能把烟掐了吗！”

这一嗓子，让几个人都愣住了。

小彭一头短发小胡茬，正唠的上头，这会儿有人扫兴，当即脸色就落了下来，站起来吼道，“嫌呛就滚一边去！沙比！”

这句脏话的杀伤力就好比，“你瞅啥，瞅你咋滴”。

陈绍是真的喝多了，想都没想，立马狠踹了一个空椅子，椅子猛的撞在桌子上。顾献宇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闪到一边，反倒是姚孟驰被桌子上的东西溅了一身。

小彭一看有人这是找茬啊，敢对他两位财神爷动手，当即抄起空酒瓶直接砸过去。

陈绍也没惯着，也拿起桌子上的酒瓶抡过去。

两桌人瞬间就打起来了。黎妄这会儿酒也醒了，也不撑了，过去拉架。喝多的人就没有一个有理智的，陈绍平时看着挺老实，这会儿好像被恶鬼附体，一个人跟对面两个人打，又打不过。

顾献宇也是皱眉拉着姚孟驰，小彭有点上头，打的最为热火朝天，一时间酒瓶子，碗筷，椅子，噼里啪啦都遭了殃。

最后不知道是谁报了警，直到陈绍被带到警车上，他才清醒过来。

陈绍衣服上都是打架弄上的油渍，这会儿闻起来反倒有种膈应。陈绍脸色红白交加，手指微凉，拉着黎妄小声问，“我刚才是不是打人了？”

黎妄死皱眉头，这个时候又不能埋怨他。陈绍出发点是为了自己，但打架属实过于冲动了。

“大梨子，我会不会有案底啊？我正考公呢，可咋办啊。”

黎妄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的锤他，骂，“你特,么还知道自己考公啊，平时让你遵纪守法，非要跟那些小流氓一样混来！”

“咋办啊，我不想留案底，我老爸会打死我的。”陈绍这会儿开始后怕。

“早寻思什么来着！”

“都安静啊，一会儿到所里说。”平头警察在前座警告。

陈绍一身酒气，可怜巴巴的看着黎妄。从小就属他鬼点子最多，他刚才真是酒精上头，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人打起来。

另外一车里，顾献宇不耐烦的看着两个方才打的天昏地暗的人冷笑，姚孟驰嘴角挂了彩，其实他这一下是小彭误伤的。他双手交握，心里暗恨，这事没完！

小彭的状态跟陈绍差不多，都是冲动之后开始冷静下来，生平第一次坐警车，对于他来说也是头一遭。眼神都清澈了不少，他看着姚孟驰和顾献宇，小声问道，“姚哥，宇哥，我不会被拘留吧？”

姚孟驰一声冷笑，扯动嘴角的伤口。冷冷的说，“谁敢拘留我？”

顾献宇安稳的靠在后座上，不担心这事。他倒是挺想看到刚才盯他看的那男的样子，是痛哭流涕求他们原谅，还是手足无措害怕惊慌。

小彭手机都攥出汗了，他逞能归逞能，害怕也是真害怕。

到了所里，打架的三个人先录口供。

外头剩下清醒的只剩黎妄和顾献宇。

之前黎妄只看到顾献宇一身白衬衫，没仔细瞧见他的样子，这会儿近距离看，发现长的还不错，是个皮相好的流氓，

一想到陈绍可怜兮兮的样，黎妄强忍着恶心，上前跟他套近乎，率先开口道，“兄弟，不好意思哈。”

顾献宇心里好像小猫抓了一下，声音还挺好听的，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方才吃饭的时候二人目光短暂交汇，他以为这人得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没想到还能主动道歉啊。

黎妄看他没吱声，又觍着脸走过来，本想手拍一下他肩膀，缓和一下气氛，可能半途又觉得不大合适，于是手就那么放在半空，似拍没拍。

给顾献宇整笑了，调侃道，“怎么着，要在警察局打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