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润柯心神不宁地走出病房,想去透透气,却在走廊拐角差点撞上一个人。
“哥!”
安润柯抬头,惊讶地看到了风尘仆仆、一脸担忧的苏瑾。
“小瑾?你怎么来了?”
“我能不来吗?!”苏瑾抓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着他,眼圈一下就红了,“听说你出了那么大的事,还差点……吓死我了!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我没事,一点小伤。”安润柯勉强笑了笑,“是罗恣他……”
“我知道他伤得很重。”苏瑾打断他,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压低声音,“哥,你跟我说实话,他是不是又让你用那个香了?”
安润柯沉默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
苏瑾一看他这表情就明白了,急得跺脚:“哥!你不能再心软了!你忘了你每次制香之后的样子了吗?你的身体根本经不起再一次消耗了!他会死的!”
安润柯痛苦地闭上眼:“我知道……可是他现在……”
“没有可是!”苏瑾语气激动,“他是救了你,我很感激他!但这不代表你就要把命赔给他!哥,你醒醒吧!你们这样互相纠缠下去,只会一起毁灭!”
她看着安润柯苍白消瘦的脸,心疼又气愤:“而且,我研究了那个稀释后的香样……哥,那东西比我们想象的更诡异。它不仅仅是在透支你的生命,它似乎……还在改变着什么。罗总的身体数据非常奇怪,细胞活性时而极高时而极低,根本不符合医学规律!还有那个看不见的‘东西’……”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它是不是也更……”
苏瑾的话像重锤一样敲在安润柯心上。连苏瑾都察觉到了香灵的存在和续命香的诡异了吗?
“小瑾,别说了……”安润柯声音沙哑。
“我就要说!”苏瑾倔强地看着他,“哥,离开这里吧!趁现在混乱,我帮你走!我们去一个没人找到的地方!你的身体需要彻底远离这些东西才能调养!”
离开?安润柯的心动了一下。但看着病房的方向,想到罗恣昏迷中依旧紧抓着他的手,想到他醒来时间的那句“你没事?”,脚步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现在……还能走得掉吗?就算走了,罗恣怎么办?长生集团的烂摊子怎么办?那些虎视眈眈的敌人怎么办?
“我……再想想……”安润柯最终无力地说道。
苏瑾看着他这副模样,知道一时半会儿劝不动,只好叹了口气:“好吧……但你答应我,绝对不能心软再制香了!否则……否则我就再也不认你这个哥哥了!”
她放下狠话,又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才忧心忡忡地离开。
安润柯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苏瑾的话和罗恣虚弱的脸在他脑中不断交替,让他备受煎熬。
安润柯回到病房时,发现里面多了一个人。
是一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精神矍铄、穿着中式褂子、眼神精明的老人。陈默正恭敬地站在一旁。
罗恣已经醒了,靠坐在摇起的病床上,背后垫了透气的软枕,虽然脸色依旧很差,但眼神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和冰冷,正和老人低声交谈着。看到安润柯进来,两人的谈话戛然而止。
“安先生,这位是集团的董事局副主席,唐老先生。”陈默介绍道。
唐老先生笑眯眯地打量着安润柯,目光看似和善,却带着一种精明的审视:“这位就是安先生吧?果然一表人才。这次多亏了安先生照顾罗总了。”
安润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唐叔是集团元老,看着我长大的,信得过。”罗恣淡淡地解释了一句,算是安抚安润柯,然后对唐老说道:“唐叔,刚才说的事,就按你的意思去办。那几个跳得最欢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放心,一群跳梁小丑,翻不起大浪。”唐老笑了笑,语气却带着杀伐果断,“集团这边有我暂时看着,你安心养伤。只是……外面那些风声,还需要你尽快好起来,亲自出面才能平息。”
他的话意有所指,目光再次扫过安润柯。
罗恣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沉默了片刻,道:“我知道。很快。”
唐老不再多言,又寒暄了几句,便起身告辞。离开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安润柯一眼,笑了笑:“安先生,罗总就拜托你了。”
病房里再次剩下两人。气氛有些微妙。
“唐老……是来帮你的?”安润柯迟疑地问道。
“嗯。”罗恣闭上眼睛,显得有些疲惫,“集团里也不全是狼。总有几个念旧情的。”
他顿了顿,忽然又道:“他不会插手你的事。”
安润柯一愣,明白他指的是续命香。看来罗恣已经将他的“价值”有限度地透露给了这位可信的盟友,以确保在他恢复期间,无人敢打安润柯的主意。
这算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吗?安润柯心情复杂。
“刚才……苏瑾来了。”安润柯低声说。
罗恣睁开眼,看向他,等待下文。
“她……很担心我。”安润柯避开了他的目光,“她说我的身体不能再……”
“我知道。”罗恣打断他,声音低沉,“我不会让你死。”
他说得极其自然,仿佛这是一件毋庸置疑、早已决定好的事情。
安润柯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猛地抬头看他。
罗恣的目光深邃无比,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偏执、占有、或许还有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珍惜?
“但你需要时间恢复。”安润柯艰难地说,“集团那边……”
“集团那边有唐叔和陈默。”罗恣再次闭上眼,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拒绝了立刻制香的提议。不是因为体贴安润柯,而是因为他判断此刻自身的状态无法承受香力,强行使用风险太大。
他在用他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制着对续命香的渴望,权衡着利弊,规划着最佳的“使用”时机。
这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算计,让安润柯刚刚泛起的一丝波澜瞬间冷却下去。
困兽依旧是困兽,即使暂时收敛了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