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貂 第23章 1－22 向死而生

如果你在和一只海妖战斗，那么ta的任何自言自语和大喊都不是简单的中二病发病，而是有目的的中二病发病。此刻水杏就是这样——海妖的幻术需要声音，她又不能一边打架一边哼小曲，除了多嘴炮几句还能做什么？这时就凸显出写轮眼的方便之处了，水杏一想起二人形象的云泥之别就嫉妒得牙痒，现在正好把这份不平全加进攻击里，上来两刀在幻术加持下简直是压着堕天使幽灵打。

锵锵——锵——锵锵锵锵——

双方像是跳起了致命的舞蹈。开头几招后，水杏且战且退，一副高开低走的模样，最终停在双行道桥面中央，双手持刀一下又一下接住幽灵势大力沉的十字架进攻，同时还需要不断支出精神力以抵挡幽灵更上一层的精神力压迫。而明明在敏捷和力量上均处于劣势，堕天使幽灵依然选择和水杏近距离拼刀，双手与银质十字架彻底相融，不曾后退半步。

又一次，水杏借幻术脱身，蹬着栏杆以掌根压住刀柄自下而上直刺幽灵胸膛。幽灵不闪不避，仿佛有十成十的信心水杏不会割伤它一块皮肤。水杏再次遭遇了“力场”的作用，刀尖在距离堕天使幽灵一厘米的位置猛然向下歪斜，却在水杏瞬间的手腕翻转后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轨迹切出第一道浅浅的伤口！

幽灵发出堪称刺耳的嚎叫，极大地摧残着水杏的耳鳍。水杏紧皱着眉舔了舔牙尖，第二刀和她的声音一起乘胜追击刺伤幽灵：“打这么久还不许我发现点规律吗脆皮怪！”

堕天使幽灵没有给她砍出第三处伤口的机会，快速地恢复了防御，水杏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的精神力输出频率忽然提高了一瞬——也许这种力场的源泉并不是其他能量，而是精神力？

眼见幽灵身上两道伤口迅速地愈合，水杏调动七成精神力，重重推在敌人的精神力上，如推一面极厚重且凹凸不平的墙，实实在在地将对方压在她身上的精神力撬动一二。堕天使幽灵的进攻随着精神力的松动愈发疯狂，巨大的银十字架上燃起熊熊烈火，如指臂使地一下下敲向罪魁祸首，只想着把眼前这个可恶的入侵者砸进十八层地底，却在已经掌握应对技巧的水杏身上并没有起到理想的效果。

水杏怕它冷静，也怕水刃被火焰蒸发，不敢硬接，而是将武器扔给花间弦加固，自己拿些一次性的低强度武器硬顶着妖力与精神力的双重消耗，利用幻术，摆出带着挑衅的轻松姿态一次又一次从无形领域的裂隙里寻找能攻击到幽灵本体的破绽。

似是真的被水杏连主武器都扔了却还能打到它刺激到，堕天使幽灵更加步步紧逼，它的火焰高涨到一个可怕的温度，势要将水杏烧成灰，逼得水杏不得不拿出更多妖力来增加临时水刀的强度。在剧烈的对抗中，水杏的消耗不断逼近极限，可堕天使幽灵的理智尚未完全崩断……

不，并非理智。水杏忽然意识到，她需要挑断的不是敌人的理智，而是让它知道它只需要不计代价的一击就可以彻底碾死面前蹦跶许久以下犯上的虫子，让它自内而外的傲慢决堤。

她咬咬牙，侧身的动作慢了一拍，十字架顿时敲中水杏的右肩头，直接将人甩上桥头栏杆，石桥终于不堪重负寸寸崩解。在剧烈的震荡中水杏忍不住大声惨叫，她几乎能闻到脸旁传来的焦糊味，而她看见堕天使幽灵不顾正在坠落也要高高举起华而不实的十字架，看见紫红色火焰包裹住两人，千钧一发之际，她已经左手拄刀从断缘站起，用尽一切精神力和妖力朝着堕天使的头顶撞去。

“啊啊啊——！”

这次从水杏喉中发出的只有无意义的痛苦的嘶吼，她被吞进火焰，也把堕天使幽灵一起重重压进河里！大片大片要命的高温蒸汽自水火交融处外泄替代了火焰隔绝了外界视线。已经主动踏入领域的花间弦神情凝重地举起左手握成金刚拳，右手掌心向外，积攒了多时的灵力从他双手间直指蒸汽团中心的黑影，形成一条肉眼可见的线。

“唵，阿谟伽，尾卢左曩，摩贺母捺啰，么抳，钵头么，入缚罗，钵啰袜哆野，吽——[1]”

极白极亮的光从一个点膨胀成拳头大小，又从这个拳头中心向四面八方射出更多更密的光束，穿过黑影，消除水雾，露出其中受到灵力灼烧而即将烟消云散的幽灵和它肩上面容狰狞的海妖。从它躯体消散的间隙里，尚可看见一把包着念珠的水刀卡在肋骨间。

没有神的死亡提示，水杏丝毫不敢松懈，直到堕天使幽灵的残躯连带着精神力彻底从她的感知里消失，她才脱力向后倒进河床和碎石堆里，淡金色的结界阻挡住了碎石划破她皮肤的水泡，却没有阻挡两侧蔓延过来的河水没过她的口鼻。说到水，她多希望脑子能进水，那定然好过现在这种精神力干涸造成的被人夺走灵魂一样的折磨。她现在好累，好困，非常想睡觉，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失去了触觉，变得只剩下沉闷的钝痛一种感受。

原来神之空间打架是这样的，她开始为曾经的轻视而感到抱歉了。

不远处，花间弦正准备去捞人，一声鸦鸣由远及近，抢走了他要打捞的对象，也把他捎上一起飞回较为安全的彤彤处。灵魂歌手已经停止了唱歌，双眼写满了震惊和担忧，不敢上去碰着了加重伤势，只敢关切地站在一旁，水杏甚至能从她眼里看见一丝自责，只好对她笑笑摇头以表没事。

水杏被相对温柔地放在一片平地上，她也懒得爬起来，就这么躺着，手背上蜡白的斑块正缓慢缩小，取而代之的是鲜红的肉芽。苏琪冬站在八咫鸦上，扔给刚刚落地的花间弦一个医疗箱叮嘱道：“处理下伤势，我去接墨离。”

花间弦接住医疗箱打开扫了一眼，说：“带上泮比较好。”

“不用。”

苏琪冬和八咫鸦朝着东边岩浆丛的正中心飞去，花间弦弹开高级医疗箱，里面密密麻麻的试剂他曾在几天前见过，看起来这是墨离从死亡空间薅回来的羊毛。他挑出内服外用的给水杏做了简单处理，又顺手给其右肩正了骨上了绷带。在其本身高细胞活性和强效药物的作用下，水杏的皮肤很快经历了一遍蜕皮和肉芽新生。

“呵，蠢成这样。”

近乎浑身浴血的泮右手抓着什么摇晃的东西，一边靠近一边嘲讽。等他走近了，手里拎着的东西才清晰可辨起来，是一盏灭了的黑铁提灯。

“干什么……我离重伤还远着呢，别给我真气成重伤了。”水杏有气无力地举起一只手摆了摆。

泮懒得跟她多费唇舌，嘁了一声就找了个地方休息，他有什么义务教笨蛋打架吗？水杏见状没趣地躺平，沉默了好一会，慢慢想着自己刚才的打法。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以她的智力，很快发现刚才的确能有许多更好的方案，至少不用全身烫伤躺在这里，还精神力透支半天都缓不过劲。水杏恨不得掩面钻进地缝里，只能安慰自己人都有第一次，经验都是从失败中提取出来的。

【隐藏任务万圣节惊魂完成！全队成员获得奖励积分5000点和一个b级荣誉奖章，击败不死鸟者附加特别奖励“不死鸟幼卵”！击败莫尔苟特幼龙者附加特别奖励“龙鳞护符”！击败堕天使幽灵者附加特别奖励“悲伤十字架”！击败无头骑士者附加特别奖励“幽影提灯”！】

【注意，临时副本失去支撑即将开始坍塌，请全体成员在5分钟之内撤离临时副本范围！现在倒计时开始！】

水杏感到手心里多出了一枚小巧硌手的十字架，她的行动力只恢复了三分之一，花间弦和她对视一眼，在“神”的公告发布后及时下令：“泮带上水杏，我们往北！”

泮这时候不会多说什么，利索地扛起和他差不多高的海妖，在剧烈震动的地表上大步奔行。花间弦则将两张神行符打在彤彤双腿上，带着对方一路疾驰，从来没跑这么快过，好像全身都不属于她自己了的软妹子不由得发出持久的惊呼。

“啊啊啊啊啊啊——”

“公报私仇这绝对是公报私仇，颠死我了泮！！痛痛痛痛痛痛——”

五分钟对有各种手段加持的觉醒者们而言很充裕，几人顺利抵达副本外，又过了几秒，头顶掠过巨大的阴影，八咫鸦也抵达此处，不待它落稳，苏琪冬飞速从鸟背跳到几人面前。水杏越过泮的脑袋看他，他弯曲的双臂里正抱着一团柔软的、白色的、毛茸茸的东西，而那团毛茸茸还顶着一枚油光水滑的蛋。

注意到众人好奇和探究的目光，面瘫的冷脸不由得龟裂了几分，他低沉着声音说：“这是墨离。”

名为墨离的毛茸茸甩出六条雪白的尾巴，在苏琪冬怀里翻了个身，歪着头靠在青年的袖子上沉眠，苏琪冬赶紧把狐狸尾巴压回来，僵硬地收紧手臂怕妖狐掉下去。在所有人无言的震惊目光里，他那双写轮眼已经有泛红旋转的趋势。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那个，苏琪冬，我们要不还是先找地方休整吧。”水杏从泮背上爬下来，提出意见，又看着花间弦。

新晋军师大人格外上道地从苏琪冬怀里把睡着的小狐狸接过，转身面向悄然恢复如初的热闹小镇，笑了笑说：“先回酒店，还有很多问题要解决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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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杏在回去的路上就快睡迷糊了，到地方往淋浴间一钻，干净的水哗啦啦把她从头淋到脚，冲了半个小时，草草擦干后一头扎进被窝，连花间弦是什么时候带着苏醒的墨离出去又回来的也不知道。她一口气睡到了凌晨四点，爬起来时周围静悄悄的，彤彤已经睡熟了，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梦话。此刻精力十分充沛的水杏起身，去淋浴间抠掉所有好全了的痂，套上酒店的浴袍，静悄悄到套间的大厅里去了。

大厅里，一套又一套高精尖仪器占据了原本还算开阔的空间，一次性的cos道具们被挤到了角落，只有沙发和茶几幸免于难。微弱而温暖的黄光里，本该睡觉的妖狐盘在单人沙发正中央，甩甩尾巴当做欢迎起夜的不速之客。

“嗨，墨离姐，起这么早。”水杏小声说，从昨日买的零食堆里拿起一瓶冰可乐打开，躺上墨离旁边的长沙发。

“啾。”

“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啾啾啾！！”

墨离的尾巴拍了好几下她的手腕，水杏才嬉皮笑脸地连上精神链接，安抚小狐狸：“我错了我错了，这样子可以讲话吗？”

“错个头，你一开始就是故意耍我吧，啾。”

“那就是对的嘛？”

“不行，不许趁机耍我啾。”

水杏揉了揉白狐狸的脑袋，又彻底仰倒，把可乐举到头顶，盯着铝罐底部摇晃的水珠发呆：“我睡不着了诶，墨离姐，恐怖副本比我之前想的要危险很多，看电影玩游戏的时候，我不会觉得它们有多强大，看到主角拼尽大半条性命终于战胜强大的怪物时我也不会觉得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情。我只会觉得我上我也行。”

她的话有种近乎愚蠢的天真，但墨离却可以理解。妖狐伸了个懒腰趴成大字型，回复道：“你那边的情况我也了解过，其实，你这样想也没什么不对，因为很多时候你上的确也行啾～你本来就比普通人强，承认这一点又不是矫情啾。”

“你不爽的是事情没有按照一个最好的走向发展，对不对啾？”

摇摇欲坠的水滴落下，刚好被水杏接到脸上。水杏擦了擦鼻翼旁的水渍，认真思考了好一会才回答：“大概是吧……今天打得真的很笨呢，脑子不转了一样。”

“对，我要严肃批评你，怎么可以在有计可施的情况下一换一呢啾！”墨离虽然在批评，精神频道里的语气却是带笑的，“BOSS是傻子你也是傻子嘛？稍微心疼一下自己的身体吧，而且打架哪有最好，能少受点伤获胜就是终极目标啾。”

“那无计可施的时候呢？”

“无计可施也不要把自己当炮灰去进攻，杏子酱啊，你知道向死而生的重点是什么吗，啾。”

水杏知道墨离的言下之意，所以沉默了。

“是‘生’啊，如果不是为了生，一切‘向死’的举动都会失去意义，”墨离跳上沙发靠背，支起上半身，伸出狐狸脑袋俯视着水杏的眼睛，严肃道，“我不知道你拼命三郎一样的劲头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既然和我做了队友，我就不希望见到任何无意义的伤亡和牺牲。神之空间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自毁的苗头还是老老实实给我掐死在土里，你说过你有家人，不要让我被指控带坏小孩身心健康喂。”

“好好活下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水杏愣愣地看着那双金色的狐眸，她想，墨离很好，不是一个读者觉得一个角色很好，而是一个人觉得另一个人很好。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啾。”

“噗哈哈哈哈哈哈——”水杏忍不住锤着沙发大笑，眼泪都快笑出来了，直接从沙发上摔了下去，抽气声夹着笑声此起彼伏，一个人笑出了一个队的气势。

墨离气急败坏的声音在精神频道里刷屏：“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够了我再也不要啾了啾！不许笑了啾！”

水杏擦了擦眼睛，撑着沙发一屁股坐在地板上，靠着扶手，在止不住的笑的间隙里挤出回应：“好，都听你的，队长。”

[1]大光明咒，不一定准，中文意译为“大日光芒照遍黑暗，萬物運轉皆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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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了第七、八章的bug，新增第一卷卷名“起源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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