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向来叽叽喳喳的人忽然沉默了下来,还真令人有些不习惯。
等回到住处,席檐岫坐在沙发上,拽住了余玘烆准备抽离的手。
“没有。”有些别扭地转过头,余玘烆暂时没法心平气和的面对他。
或许是身体埋藏的本能作祟,席檐岫的那些细小的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在撩拨。
低垂的眸子又不经意瞥到了拽着他的手,拇指上的红翡翠扳指实在无法让人忽视。
就是这只手,就是这修长的手指,就那么轻飘飘揩去他嘴角的奶油,又无比坦然的伸进了席檐岫的嘴里……
手指抵在淡色的薄唇上,席檐岫一边用暗流涌动的黑瞳注视着他,一边平静的像喝水一样含去了指腹上的奶油。
那双黑瞳静的仿佛冬天冻结的湖面,余玘烆却从中瞧出了危险,他就像洋葱一样被目光一层层剥开,在无声处坦诚相见。
他的粉丝们说对了一件事,这只手,确实很适合深、喉。
嘶!
余玘烆忍不住咬了咬舌尖,用轻微的刺痛唤回不怎么清醒的神志。
怎么能……这么犯规呢!
暗叹自己的不争气,余玘烆鼓着一张脸,干脆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
席檐岫把目光掠到了余玘烆的耳垂处,嫩生生又雪白的软肉,上面覆了一层粉红的釉色。
可真是,秀色可餐。
凤眼染了笑,他带着不那么诚心的语气道:“抱歉,是我冒犯了。”
“怎么会呢?您怎么会有错呢,不浪费食物才是对的呀。”
余玘烆阴阳怪气的怼了回去,心底憋着股气。
席檐岫忽然有些摸不透他的态度了,是把人逼得太紧了么?
他也没想要这么快暴露自己的狼子野心,可那一排兰花花篮,缀着君子兰的蛋糕……他没能忍住,也不知道还能徐徐图之多久。
松开了握着余玘烆的手,席檐岫垂下眼帘,双手安静地搁置在膝头。
余玘烆耳朵动了动,半晌没听见声音。
偷偷把眼睛打开一条缝隙,眯着眼睛转回头看向席檐岫。
正午的房间背着阳光,客厅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昏暗。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低垂着头,阴影切割出凌厉的下颌线,光线投在高挺的鼻梁上,泾渭分明,像画了楚河汉界。
偏偏余玘烆就是吃这一套。
极具反差感,在禁欲古板与破碎忧郁中横跳。
有时候他真的会怀疑席檐岫是不是看透了他,不然怎么会那么精准拿捏他的喜好。
“好啦好啦,我又没生气,逗你玩的。”余玘烆顺势坐在席檐岫身边,哥俩好地搂住他的肩膀。
他故意咬着重音道:“朋友间开开玩笑不是很正常的吗?”
只许席檐岫玩他,还不许他反击了?
余玘烆噙着笑,满意地看着席檐岫身体一僵。
他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呢。
席先生呐。
“嗯。”席檐岫低声应了。
朋友……那就从朋友开始。
两个人终于对上了视线,相视一笑。余玘烆是真的乐了,至于席檐岫,谁知道呢。
春日的柳莺在枝头欢快的唱着。
余玘烆正了正神色,他没错过席檐岫眼底一闪而过的晦暗。
“我一会儿要去我姥姥家看看,中午给你点醉月阁的外卖行吗?”
“不用麻烦,我自己解决。”席檐岫捏了捏扳指,其实想要跟着去,但是现在的他没有任何理由去见余玘烆的长辈。
“行,那你一会儿记得给外卖员开单元楼的门。”
这边小区的安保很好,单元门的人脸识别除了业主就是物业保洁才能进来,平时外卖都需要住户另外开门。
余玘烆出门前瞥了一眼席檐岫的右脚。
第一天的时候实在是红肿可怖,现在已经没有那么肿了,也能点着地慢慢走,看来是没什么大事了。
“那我走了。”余玘烆站在门外换上鞋子,“我晚上吃完饭再回来。”
席檐岫倚在餐厅的酒柜上,略微颔首:“好。”
厚重的木门一合,室内的光亮似乎随着余玘烆一同离开,周遭寂静无声,像被封印进了一个密闭的盒子里。
令人窒息的失控感一层一层包裹上来,原来温馨的不是房间布局,而是那个人。
席檐岫缓缓回到了客房,他拿起手机,点开一个软件看着里面移动的小红点。
枯坐着,仿佛一座融进黑暗里的雕塑。
余玘烆到停车棚那儿把电动车推了出来,江海市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打车又太浪费,不如骑车来的方便。
“人生可以没有宝马但不能没有爱玛,嘟嘟嘟,出发!”
他每周末都会回姥姥家看看,平时他也见不着,比起市里,老人家更喜欢住乡下。
从小区出来拐到一条小巷子里,两排都是老式的居民楼,一楼是餐饮店,白的红的塑料凳摆了一圈,上面是住宅,有些绑在防盗网上晾晒的鱼干海带还在风中散着质朴的海腥味。
路边还有零星的几个卖菜摊子,都是自家种的养的吃不完拿上来卖的。
余玘烆从一堆停在路边的摩托车中灵活穿过,看着市井里充满烟火气的画面,没由来的就令人心情愉悦。
卖鱼的老板还认识余玘烆,瞧着他的叮当猫头盔就笑:“小余今儿没来买菜啊?”
他放慢速度骑过去,在风里留下一句:“家里的还没吃完呀,我明天过来,姐姐替我留一条鲫鱼!”
“行!替你留到九点啊,过期不候!”
“谢谢姐!”
影子早就看不见了,只那清脆明朗的声音随着餐饮店里的灶炉声远远飘来。
“这小子,风风火火的!”卖鱼的老板姐姐笑着。
旁边卖青菜的大爷也搭了句嘴,“咋呼了些,性子倒是好的。”
市井里的两三句议论,余玘烆是听不见了,他到了姥姥姥爷住的小区。
姥爷早就在楼下等着他了,瞧见人便背着手走上来:“来了。”
若不是从姥姥那知道,姥爷每次都眼巴巴的站在窗边往下看,又借着散步的由头在院子里来回走动等他,就这平静的语气,旁人都要误会他不乐意呢。
余玘烆乐呵呵的停好车,从箱子里提出来两瓶酒。
姥爷那眼睛登时就亮了,混浊苍老的眸子里迸发出炙热的喜悦。
余玘烆看得又鼻酸又开心。
“我要给姥姥保管,这个不能让您多喝。”他拉着姥爷的手一起进了电梯,“您是不是又抽烟了,不准抽烟了。”
姥爷不乐意:“一天就那么一支。”
“我们还不是为您好呀。”余玘烆这话一出口,忍不住低着头哈哈笑了起来。
“为你好”这三个字,多少小孩一路听到大。
现在真是倒反天罡了,都拿来劝导自己姥爷了。
姥姥站在门口等他们,嗔怪地看着老头子:“都叫你在家等着了。”
“姥姥!我可想您啦!”
虽然只是一周没见,但是这不影响他表达感情。
余玘烆一左一右拉着他们的手进屋,把一室春光也揽了进去。
桌上早就做好了饭菜,全是余玘烆喜欢吃的。
“余宝是不是又瘦了啊,瞧着这细胳膊细腿儿的。”姥姥给他装了一大碗米饭,还用饭勺用力往下压了压。
余玘烆哭笑不得:“够了够了,真的吃不完!”
“才这么点儿!”
看着那冒尖儿的饭碗,余玘烆狠狠感受到了隔代亲的宠爱,只是有点受不住。
“今晚在这儿住吧,明儿早再回去?”姥姥往他碗里添菜。
余玘烆想到家里的某个人,嘴角扬了扬:“不了,晚上还有事。”
他倒是想知道,如果晚上没回去,席檐岫一个人会怎么样。
不过碍于他脚受伤了,余玘烆便打消了念头。
“姥姥,这猪蹄还有没有多的?我想带点回去当夜宵。”
瓷碗里的黄豆炖猪蹄散着诱人香气,白花花的汤汁,软烂如泥的猪蹄肉,一碗下去口齿留香,肚子里都暖乎乎的。
他想给席檐岫也捎上一碗。
正好某人的蹄子也受伤了,吃啥补啥嘛,给他带个大猪蹄子。
姥爷哼了一声:“回去自己做去!”
姥姥拍了他一下,笑着说:“有啊,知道你爱吃,晚上再给你炖两个带回去。”
“就你惯着他!”
“你不惯着你还下去接人?这么大了又不是不认路!”
“我那是散步!”
……
余玘烆听着他们斗嘴笑了,饭后又帮着洗了碗。
姥姥在一旁泡豆子,余玘烆问:“姥姥,您和姥爷总这么斗嘴,就不怕伤了和气?”
寻常人家都讲究家和万事兴,余玘烆家里上上下下都不一样,他父母天天斗嘴,姥姥姥爷也拌嘴,他自个儿更是怼人不停。
可谁也没说过不好,日子还越过越红火。
余玘烆想到席檐岫,早上那一场不算冲突的小插曲就让席檐岫惴惴不安,这哪吵得起来。
不对不对,他们才哪到哪的关系,吵什么吵。
姥姥随意说着:“和气和气,有和就有气,这气不论大小,不发出来憋着才会出事。”
“别看我们成了天的拌嘴,那也是感情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姥姥转头看余玘烆,又笑着说:“你们年轻人不是有句话,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毁灭?这感情啊,该吵就吵,别戳心窝就行。”
余玘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姥姥话锋一转:“余宝又谈对象了?”
“没呢。”
“改天带回来看看。”
“姥姥,我没有!”
“就下周吧。”
余玘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