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之穿成镇派老祖 第103章 寻根

“太阳要落山了。”

薛仪出了山石，指了指远方。

暂时停止的风雪，忽而又点点绵绵下了起来，因为方才的雷劫，风雪更加莫测，想必又是一个严峻的雪夜。

昊月看向远处，见暗弱的日光虽然为乌云所遮蔽，仍然泄露出一缕光柱，照射着半片山峦，金色的光线熨烫着高低起伏的冰雪，模糊了原本棱角分明的界限，尽管夜幕即将降临，上下仍是一片柔软的状态。

他曾经穿行于天地各处，然而今日眼前这片宁静的光景，却让他生出几分别样的心绪。不知不觉，他抬头看着眼前之人，这时，对方竟然也温和地看着他。

“你还是先吃了吧？”薛仪看到他脸上的异样，便把手上的雪兔子递了过去。他觉得魔尊肯定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才会露出这般魂不守舍的神情。

昊月后退几步，微光照不见他此时的窘迫，面对如此询问，他只是应道：“我们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薛仪道：“也是。”

两人往回路出走了一段，见到一个平展的巨石下留着可容藏身的裂缝，便猫腰躲了进去，狭小的空间，自然有几分拥挤。

本来坐定之后，两人还隔着一步的距离，可是薛仪偏偏又侧头看了他一眼。

昊月被看不过，迅速别开了脸道：“又想说什么？”

薛仪想着前后诸事，正不知要如何诉之于口，没想到这人心思通透，反应倒快。

他不禁歉然一笑，道：“想问你的问题太多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昊月直截了当道：“你直说就是。”

薛仪想了一下，才道：“这关灵派遗址，虽然灵气并不及其他的灵山浓厚，但是终究对你的身体恢复不利，你打算何时离开？”

昊月冷笑道：“如今魔域去不了，灵域也呆不得，天下之大原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就连‘月’这一字，都是借用我师父之名，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就十分可笑？”

薛仪摇了摇头：“我并非此意，···何况，只是一个名字而已，没你说的严重。”

“驭舒月已经拿回了属于他的东西，而我，我就什么也没有了。”昊月微微握紧了拳，好像要捉住什么重要之物，又徒劳地松开。

关于魔尊昊月的身世，包括在驭舒祀容那里听到的信息，薛仪多少有了些猜测，现在这些加起来，也只是接近了真相，远没有到确认的地步，可是听起来，魔尊对于身世的迷惑，应该还夹杂着失去手上权力的痛苦吧。

没想到他看似无恙，原来内心如此悲观。

薛仪道，“并不是什么都没有剩下，在这里，或许还能找到你的根吧。”

古老的关灵山，与乙云一样，在万万年前就存在着，苍凉的风在山顶上吹过千万回，雨露也落过千万遍，一切照旧，然而，一切也都在变化着。

“关煦。”薛仪抬眸，直视着他，一句话，似乎能穿进他的灵魂。

听到这一声，昊月微微愣住了，仿佛如梦初醒，许久，他淡笑了一下。

在很早之前，他就能够预感到自己与驭舒祀容之间的一场胜负，只是输，还没想到会这样彻底，这样丧失了尊严的惨败。

“是啊，那个在刘洲城被驭舒祀容亲手杀死的女人，就是我的生身母亲。而我的真名，如果刘守凡所说的属实，对，就是那样一个名字，那个身份，一个不容于世的半魔！”

当时那驭舒祀容残害关灵掌门的灵躯企图让她彻底气绝之时，昊月当时的反应就异乎寻常，现在想来，若是加上这么一层关系，那么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

那是他与母亲的第一次相见，也是最后一次，亲眼目睹自己母亲在眼前毁灭，而他的仇人驭舒祀容，便极有可能就是他的生身父亲，他所面临的残酷现实，竟然好似一个死结横在眼前，无论如何也难以解开。

都说虎毒不食儿，以驭舒祀容那般狠绝的手段来看，魔尊昊月如何会是他的子嗣？可是如果一切属实，身为魔尊，又该如何应对？

“你讨厌半魔这个身份？”薛仪问道。

“我不知道。”昊月回答。

若说讨厌，他何必不远千里来到这里，来到他母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若是不厌，他又是如此憎恨，连同现在这个身体，都感到一种莫大的憎恨。

煦，是他母亲取的名字，这样一个温暖的名字，与自己真是格格不入。

昊月道：“我一直想要见她，想见一见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谢谢你，随我去了一趟刘洲城，至于之后所遇，也不是你我能够控制的了。” 他此时的音调，已经可以说是平静。

然而想必，他的内心曾经历过怎样的惊涛骇浪。

“确实不能控制。”薛仪只是道。

昊月轻笑一声，又用上一种嘲笑的语气道：“怎么，你是在担心我吗？”

“嗯。”薛仪倒是坦白道。

昊月心里一动，表面仍道：“我可没你想的脆弱。”

薛仪被他的态度所迷惑，也不知他是佯装豁达，还是真的释怀，食指搔了搔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就当我多心了吧。”

他也确实不太懂得怎么安慰别人，对方既然说了没事，自己在这里瞎担心，也有点不合适了。

“接下来，你有何打算？”薛仪问道。

昊月道：“你们人修不是常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么。”

薛仪道：“我看你那位江姓部下，也许不会有那样的耐心。”

昊月皱了皱眉：“他一向急功近利，坏我不少大事，都那么大岁数的人了，还不懂得成熟隐忍。”

薛仪听见他如此口吻，有些错愕道：“他看起来还很年轻啊？”

“也只是表面上看着而已。”昊月道，“他这个人十分危险，你务必小心应对。”

薛仪道：“你是担心他会像上次那样，对我再动杀念？”

那个魔族脾性难测，还在魔尊昏迷的时候就对他动过手，当时那个人所流露出来的狠绝，可以说是没有来由。

昊月想起当时的场景，默然一阵，许久才低声说道：“不，与其说杀，不如说，是他在考虑着吞噬的可能性。”

吞噬这个词，其实还属于一个模糊的概念，就如夺舍。

薛仪自然会想到这一处，故而十分震惊地看着他：“吞噬夺舍，莫非他的修为仍在我之上？”

“并不是这样，他能够做到越阶夺舍，不过是修习过与我相似的功法罢了。元阴渡魂，因为此术的施行需要非常苛刻的先决条件，所以他一直企图对此术进行改良，然而改良过后的术法便不是完全的禁术，也让他自己尝到了苦果。”

“发生了什么？”

“几百年前，他还是一个人类，听说还在大派里修过道术，然后因为品行不端被驱逐出门，他走投无路之下投靠魔门，后来成了我的手下，也在我这里知道了魔族的禁术，然而他自己钻研出的那套并不纯正的功法，让他每次夺舍之后的肉身，慢慢地开始腐化，知觉也会较常人迟钝……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寻找新的肉.身。”

“他上一个吞噬的人身，是一个姓穆的世家子弟，也是他最为稳定的肉.身，我以为他会使用很久，然而‘它‘还是被舍弃了，我此次看他，与以往全然不同，这家伙似乎在此术上有了什么重大突破。”

薛仪心里骇然，没想到那驭舒祀容口中的顶级秘术，他竟然也识得，这般想来，越发对那位魔修的目的琢磨不透了。

末了，他道：“如此荒芜人烟，修者绝迹之地，他想要舍弃此身，摆脱身上共生蛊毒的牵制，恐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若是选择对我动手，待他发现我身上也有蛊毒，岂不是百忙一场？”

“所以他最后放了你。”昊月道。

薛仪一愣，当时昊月对江复臣说的，就是这个？

没想到，这共生蛊还是福祸相依。

“我身上的蛊毒，你现在能够解开吗？”如今两相蒙难，薛仪想要跟他将此事好好做个了结。

“如今无论是你，还是江复臣那具肉.身，蛊主都已经成了魔主驭舒月。我恐怕，你这辈子都无法解开这个蛊毒，而且驭舒月的灵魂强度，也远在我之上，作为饲主，他甚至可以化解共生虫原来的威力，进而主导此蛊。所以你将来想要利用共生的关系，威胁如今魔主的性命，也已经办不到了。”

“那我现在该怎么做？”

“你只能守口如瓶，绝不能让他知道你身怀此毒，不然的话，你将永远受他控制，或者你会宁愿……”

你会宁愿选择死。

然后这样一个可怕的结果，昊月没能说出口。因为光是如此一想，他就感到心中一痛，他无法将这种可怕的想象，与眼前这人联系在一起。

魔尊自己曾在他身上落下共生蛊毒，如今一场换魂，身上蛊毒的饲主，也成了那死而复生的魔主，这是此前无论如何也意想不到的。

薛仪道：“然而如今知道这个秘密的，已经不止你我了。”按照他的意思，他是对那位江姓魔族的忠诚度抱有怀疑的，毕竟那个人曾在魔尊昏迷时，就提出过离开的打算。

“他还可以信任。”魔尊说道。

“为何？”

“因为现在的魔尊，还是废人一个，你只能信我。”一个人影突然从缝隙中转出来，说出这么一句。

薛仪昊月两人双双吃了一惊。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方才讨论过的对象，江复臣。

这个人在他们最为松懈的时候出现，也不知被听了多少入耳。不过这一点，魔尊并不十分担心。

只见他道：“对我一句尊称没有，’废人’倒叫得起劲。”

江复臣微微一笑，道：“我目无上级惯了，尊上，你又不是不知？”他特意在说到“尊上”二字时，加重了语气，好像要存心惹他生气。

昊月挥了挥手，仿佛想要尽快结束这个无聊的话题：“废话少说，你来何事？”

江复臣终于踱步过来，反问道：“你们猜猜，我在如此荒芜人烟，修者绝迹之地，见到了谁？”他说出这话，已经距离薛仪有半步之近。

薛仪原本坐于地上，此时只是抬眸看他，清澈的眸中倒映出对方莫测的面容。

也许是距离过近，也许是对方的表情过于明显，薛仪望着眼前人的瞳孔深处，里面似乎一缕幽魂正在虎视眈眈地盯住自己，虽是笑着，却又带着几丝阴森。

这股莫名的幽暗阴森之色，让这个魔修原本年轻的面孔，也带着几分扭曲，似乎无意泄露了灵魂真正的意图，直到对方移开了眼，收回了笑容。

那一刹让人颤栗的胁迫之感，却让薛仪心底猛然一沉。

然而薛仪一向行事磊落，尽管困惑有之，也并不回避他的逼视，直接问道：“是我认识的人？”

江复臣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上几乎是威胁的语气，对薛仪道：“现在，你需要按照我说的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