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言女子非英物 第48章 第 48 章

任府白幡高挂，院子中摆满了棺木，厅堂中间停着林羽燕的棺木。

三日间，关于这一战以及唐书婷成为大宗师的消息传遍了天下。

一时之间，任府宾客络绎不绝。哪怕是知晓唐书婷与萧国皇室有冲突，萧国皇室可能会出手，他们也置若罔闻。

唐书婷疲惫的靠在墙上，若是从前她赢了沈岸，定会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拉着依柔、大师姐、二师姐、三师姐、……羽燕、师父，一起去喝酒庆祝。可现在，她竟一分高兴的心情都没有。

她的目光投向棺木中面色苍白的女子，林羽燕与古乔姐姐重合，棺木中一具又一具的女子尸体。

为什么？她们只是想活着，只是想好好活着。这有错吗？如果没错，为什么她们会死？如果有错，哈，想好好活着、活得好何错之有？

梁依柔拦住了想与唐书婷搭话的那些人，那些人看着唐书婷眉间的戾气，原本想要嚷嚷凭什么拦他们，也都识相的噤声。

唐书婷向来桀骜不驯喜怒无常，如今任宗师已死，再无人管得住她。虽然任宗师在世时也不怎么约束她，但他们可不想无故成了她剑下亡魂。

沈云苓这段时日旧伤复发，回到鬼谷休养，未曾关注外界事宜。直到萧长林带着岳培耀来到鬼医谷外，她才强撑心神回到任府，一路上听到的小道消息多如牛毛，还是与第一商分会联系上，才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在得知林羽燕决定开女学之时，便觉得林姑娘注定难逃一死。男尊女卑，萧国之本，掌权者怎么可能容得下女子想要反抗？

但这一天到来时，她还是不免叹惋。好在萧忆莲登基，一切都会好，林姑娘也不至于死不瞑目。

沈云苓望着怔怔的小师妹，没有上前说些什么。这些事情旁人说得再多也无用，终究需要小师妹自个想清楚。况且林姑娘是小师妹的友人，谁也无法感同身受。

丧礼、丧礼，除却真心悲痛的好友，又有几人当真是为了祭奠而来？

唐书婷扫过那些人，那个黑袍的，她记得他曾经在茶肆中痛斥铮铮书院狼子野心。那个蓝色劲装的，她记得他曾经在江湖朝报上抨击过林羽燕不守三纲五常。朝报特意选了他，激起女子逆反心理。

他们不是真心来祭奠她的好友，不是真心来祭奠铮铮书院之人。

面无表情的少女扫视了一圈，看到那些人眼底压抑的激动、贪婪，突然有些想吐，好恶心的一群人。

梁依柔自然看出了友人不同寻常的神情，她和元莲对视一眼，示意元莲送客。

气氛凝滞着，沉闷的如同雷暴前的阴天。

梁依柔有些受不了，出来透口气，但她刚出来，元莲便神情慌张迎了上来。

她现在真的不想听到任何一点不好的消息，书婷与羽燕是至交，这些年她与羽燕合作，也算得上是好友。书婷需要一些时间，她也需要缓缓。

梁依柔闭了闭眼，深呼吸了几次，问道：“怎么了？”

元莲神情中带着一些沉重，还夹杂着一丝不安，最终开口道：“魔教血洗了藏剑山庄，栾雪欢身亡。”

那一日。

柳玄面上虽是笑着，实则不难看出威胁之意：“庄主，我们只要问天剑与你新锻造出来的刀，你可以随意开价。”

藏剑山庄庄主混迹江湖多年，自然也懂得柳玄是在威胁，可他无法退让。藏剑山庄最重要的一条规矩便是，非剑择主之人，绝不可让其带走。

魔教来了十几波人，没有一人能拔出问天剑，否则柳玄此刻也不会还在与他商量，而不是直接强抢。

藏剑山庄多为匠人，向来是心思纯粹之人。庄主沉默半响，还是无法违心，他道：“柳公子若是能拔出问心剑与七杀刀自然可带走它们，若不能拔出，还请不要逼我违背祖训。”

七杀刀则为庄主锻造出来的新兵器。

藏剑山庄至今已有几百年，换过十余任庄主。每一任藏剑山庄庄主都会锻造出稀世珍品，作为留给藏剑山庄的宝物。

第一任庄主所锻造出的是问天剑，也是问天剑的第一任主人。第三任庄主是清风剑，那时藏剑山庄擅锻器也擅用剑。

他资质平平，他也不明白师父为何让他继承藏剑山庄。师父只说，他够纯粹。可他一直未锻造出满意的兵器，他本以为他要无颜面对历任庄主。

直至半年前，他终于锻造出七杀刀，能够在九泉之下坦然见师父。

但七杀刀出世后，藏剑山庄便被魔教盯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柳玄挑眉看了他一眼，只道：“庄主如此固执，可不是件好事。”

柳玄看到庄主仍然没有改变主意，弹了弹衣服上的灰尘，离开山庄准备回魔教与教主禀告。

柳玄走后，栾雪欢从暗处出来，她看着柳玄离开的背影心中升起浓浓的不安，魔教绝不是能如此善罢甘休之人。

她望向父亲，神情凝重：“父亲，不若我们撤吧？”

栾珏苦笑一声：“藏剑山庄的根在这，我们能撤到哪去？”撤去楚国吗？皇室绝不会同意。

小师妹与师叔闭关，大师姐旧伤复发，三师妹一如既往去找别人生死战。铮铮书院覆灭，第一商自顾不暇。

放眼望去，藏剑山庄竟落到了孤立无援的状态。

栾雪欢虽然明白魔教是特意挑了这个时候趁虚而入，但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坐以待毙，又道：“那我们向盟主发出求助信，寻求帮助。”

盟主是三师妹父亲，况且作为武林盟主，应当不会见死不救。

栾珏点点头，道：“你带着庄中精锐弟子，回到任府避一避风头吧。”

任府是任宗师的地方，纵使任宗师已死，可还有张宗师，他们不敢去那放肆。

他身为一庄之主，自然要与藏剑山庄共存亡。但他的女儿，人生才刚刚开始，不应葬送在此。

其余弟子，自然也是说清利害，该遣的遣。

栾雪欢震惊的望向父亲，看着他脸上认真的表情方知他不是在随口而言。

她没有多言，她知道此时说不父亲定会与她争论，谁也说服不了谁，又何必浪费时间在无谓的争执上。

她身为藏剑山庄少主，岂能丢下山庄！

但她的确需要先安排一些弟子离开，再速速去盟主府求援。

柳玄回到魔教汇报，慕容念眉间戾气更甚：“找死，如此不知好歹。右护法，你带人去屠了这座山庄。左护法，你带人围了盟主府。”

叶飞拱手应下：“是。”他心中琢磨着，虽然唐书婷还活着，以前和她的师姐们关系还不错，但如今唐书婷既得清风剑，想来离入魔也不远了。

他跟着唐书婷一年多，也未见唐书婷与她那些师姐们有什么联系，应该也无甚感情了。天下之人皆为利来，届时他们出魔教副教主的位置，她定会入魔教。

唐书婷之前还未入宗师之时，教主便愿用副教主之位去招揽她。若是知道唐书婷已然宗师，肯定更加愿意。

叶飞并没有把唐书婷便是葡萄游侠之时告知慕容念，教主若知道了定会让他们拉拢唐书婷，唐书婷神出鬼没。他们若是一直跟着，唐书婷只会打跑他们。

打不过唐书婷，但教主还不会罢休，到时为难的还是他们。不若等唐书婷入魔失去理智后，再行拉拢。

栾雪欢将精锐弟子安排进任府后，便直奔盟主府。

府内二人还在交谈。

而柳玄已经带人围了盟主府，弟子来报时，栾雪欢明白魔教此番铁了心要对藏剑山庄下手。

“卓盟主，还不出来吗？你这些弟子的性命还要吗？”

她看着盟主一脸为难，深吸一口强颜欢笑道：“抱歉，给盟主添麻烦了。”

随即栾雪欢走了出去，冷声道：“想要我们藏剑山庄的宝物，何必牵连他人。”

柳玄诧异的望了她一眼，他倒真不是料到她在此，他只是来阻断武林盟主会去相助藏剑山庄的可能性罢了，想到她的身份，装作好心道：“栾姑娘怎么在此？现在赶回去，说不定还会见到令尊最后一面。”

栾雪欢握紧剑，明白魔教已经对藏剑山庄下手，也顾不上他话语中的嘲弄，飞身赶往藏剑山庄。

一旁的下属问道：“左护法，我们不拦着她吗？”

柳玄风轻云淡道：“拦什么，又翻不起什么浪花。”唐书婷死了，沈云苓卓一遥张惟还活着，这种麻烦还是让叶飞背上吧。

他也不担心卓盟主会出手，卓盟主最信奉中庸之道。若是他们没来，也许他真的会出手相助藏剑山庄，但他们现在围了盟主府，他自顾不暇。

栾雪欢赶回去的那一刻，正正好看见叶飞一剑捅穿父亲的心脏，她的心跳停了一拍：“爹！”

叶飞看着她那痛不欲生的模样，轻笑了一声，神情中满是轻蔑。

她们藏剑山庄一向与世无争，她要杀了他！她要杀了他们所有人！

随即栾雪欢提剑向叶飞攻去，气势如虹。

叶飞没把她放在眼里，他和柳玄靠着功法修为已经将近半步宗师。他本以为栾雪欢逃走了，想着卖唐书婷一个人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既然她决意回来找死，他也不介意成全她。

栾雪欢浑身气势暴涨，她从先天中段一跃到了巅峰。

一剑又一剑的劈下，叶飞不慌不忙格挡。

她看着叶飞化解她的杀招，前所未有的痛恨为何自己修炼没有那么努力。

“飞雪！”剑气化形，白雪蕴藏着杀机。以气血为代价，雪色笼罩藏剑山庄。

叶飞躲闪不及，嘴角溢出血迹。他想到唐书婷每每对战从来皆是全力以赴，明白此次犯了轻敌之错。

他没有再玩猫抓老鼠慢慢折磨的戏码，而是使出杀招：“无妄。”漫天血气弥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盖过雪色，雪色一点一点褪去。

叶飞一剑划过栾雪欢的喉咙。

栾雪欢缓缓倒在地上，只余一柄断剑插在血泊中。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