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言女子非英物 第4章 第 4 章

二人聊了很久，下课钟声响起已然散学。

唐康来过一次，见女儿与新弟子聊得正欢，默默回了夫子院。

唐书婷听她说完一番话脸上有了怒色，压低声音道：“你哥哥不如你，怎的不让他努力！要让你牺牲喜欢的东西！没用的废物！什么男女之别，能者居之！”

梁依柔眼泪汪汪，终于想明白问题出在哪。

唐书婷摸了摸她的头，又道：“我让夫子把你调回算学？至于明景浩，你在也无用。若是他不挑衅我，我自然不会无故揍他。若是他招惹我，便是夫子与爹爹在，我也照揍不误！”

梁依柔摇了摇头：“父亲和母亲对我的要求就是留在武科与你交好，若是我一样都完不成。我在他们心里肯定是废物，往后在家中……”

她神情有些低落又有些苦涩：“我的名字，便是父母对我的希冀。柔顺些，再柔顺些。”只因她是女子，一切都成了理所当然。

唐书婷有些无奈，子女要依靠父母，父母若是对子女不好，旁人还真无法掺和。

梁依柔看着唐书婷低落的神情，凑上去安慰她：“没关系，若是我能留在武学，与你交好。我父母就会对我另眼相看，给我很多很多钱。我悄悄攒着，以后自己做生意，就不必怕了。”

梁依柔的父母想让女儿与唐书婷交好，自然也调查了唐书婷，包括昨日唐康用糖葫芦安慰她一事。

梁依柔又道：“我现在也有不少钱，我可以给你带很多糖葫芦！”

唐书婷还真有些心动，她娘怕她吃糖把牙吃坏了，严令她少吃糖。还着意嘱咐了师父师姐。至于她爹爹更不用说，她娘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连个糖丝儿也讨不来。

唐书婷有些犹豫：“不行，娘亲说吃太多糖牙会坏……”

梁依柔听到她这个顾忌安慰她：“没事，你知道江湖上的鬼医吧？我家府医与她同出一脉，是她师弟，我让府医给你研究一下不伤牙的糖！”

鬼医，江湖之上医术她为首。只是比起医人，她更喜欢拿人试药。因此，人们对她既眼馋她的医术又害怕她的性格。

唐书婷这下可真是心动了，连连点头：“好！你放心，以后我罩着你。”

二人看了眼天色，这才发现已经下课很久了。

“糟了！爹爹肯定来过了。”唐书婷蹭的一下爬起来，问道：“依柔，有人来接你了吗？需要我和爹爹送你吗？真的不需要我和爹爹说一声吗？”

梁依柔也站起来道：“不用啦，你去找唐夫子吧，我的家丁在书院外等着我。”

她听到唐书婷关心的话语开心的笑了：“真的不需要。只是唐夫子收弟子吗？我想跟唐夫子学习算学。”

唐书婷还真没印象，她常待在师父那，每每回家都是晚上：“我不知道欸，我给你问问。只是爹爹要收弟子，会了解清楚弟子本人……”

梁依柔自然知道老师收弟子是很严格的，她看出唐书婷的顾虑，直接道：“当然，我不介意书婷将今日之事全部与唐夫子讲。”

唐书婷松了口气，她与梁依柔很是投缘。她觉得若是爹爹知道梁依柔之事，也会帮她一把。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小道上。无边无际的农田也染上一抹黄色，凉风习习。

唐书婷叽叽喳喳与唐康说完那些事。

唐康有些意外梁依柔的坦诚，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只是很少有人会说出口：“安安倒是很喜欢她。”

唐书婷点点头：“对呀，她可是武科中唯一一个和我聊得来的同窗。”

唐康在路上将唐书婷的头发散开，揉了揉她：“你也不怕她算计你？”

唐书婷满不在乎，蹦蹦跳跳道：“不怕。爹爹最聪明，若是她真是恶人，爹爹不会让我吃亏。再说，我武功这么好，旁人又打不过我，有什么好怕的？”

唐康对女儿的性子哭笑不得，女儿对那些算计本就不感兴趣。自从学了武后更加不感兴趣，遇事直接武力压制。

若不是女儿真有些天资，对那些东西只是不感兴趣而不是笨，他和娘子怕是真要担心至极。

家已经近在咫尺，唐书婷晃了晃爹爹的手，问道：“爹，那你是收依柔还是不收呀？”

唐康没有明确表态：“先让你的朋友来试试。”

唐书婷应了一声，直接冲进家里爬上墙头，给邻家姐姐打着手势邀请她来家里玩。

唐康看着她跟皮猴子一样，无奈的摇摇头，进去找娘子讲话了。

一周后，明景浩养好伤回到武科，看到唐书婷气势汹汹走过去。

“扑通。”

明景浩只感到屁股上传来一股大力，接着被人踹倒在地。先是一个唐书婷，现在又来一个？

他横眉怒目向后看去：“谁？！不要命了敢踹本世子！”

梁依柔冷笑着道：“我。”她来武科细究下来还有这小子一份“功劳”。

她从未练过武，来武科的大部分已经练过一两年武，强度跟着多数人走。这个训练强度对他们还好，对她来说已经算高强度了，平日训练对她来说已经够累。

唐书婷下课后还会加练，她自然也要留下来与唐书婷一起练。若是平日训练强度是浑身酸痛，唐书婷的则是撕心裂肺一般痛——不是人练的。

她下课后还要和唐书婷回家，听唐康讲一个时辰的算学才回到家中。

刚知道唐康愿意给她一个机会时，她直接抛下家里教的规矩，喜得一蹦三尺高。现在当真学起来却苦不堪言，每日都要咬牙坚持着。

这小子还养好伤就来挑衅唐书婷，她憋着的气正愁没地方撒。

明景浩看到不该出现在这的表姐，只觉头有些晕，对着跟班道：“扶我一下。”

父亲最宠爱的，不是他，也不是那些庶子庶女，反而是这位表姐。

他自然也招惹过这位表姐，只是表姐哭着去找父亲，父亲每次都将他打得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久而久之，他也学乖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故而，他和表姐也能维持住和平。

他咽了咽口水，问道：“表姐，我、你，你怎么在这？”

梁依柔也想起两人之间的龌龊，想起第一天书院中他的话语广为流传，想起那些转科的女弟子们。

她受母亲和舅舅之托，去给那些受到牵连的女弟子赔礼。那些女弟子推拒说不怪旁人，是她们时运不济。她们脸色苍白眼底蕴着委屈，却碍于侯府的权势无法责怪。

梁依柔瞧他不顺眼至极，直接揪着他的衣领往文科走去：“书婷，帮我与夫子请个假。”又对那些跟班道：“你们帮世子和夫子请个假。”

唐书婷听到梁依柔说过的赔礼之事，沉默良久。后来梁依柔说，到时明景浩来她领着人去赔礼道歉。

她有些遗憾，她本来以为还能揍这个家伙一趟。但梁依柔出面，她自然要给点面子，只是应下：“好。”

明景浩不敢反抗：“表姐！表姐！你带我去哪。”

梁依柔横了他一眼：“自然是去赔礼，你自己说过的缺德话你不清楚？”

明景浩在养病期间自然听母亲说过武科其余女弟子转科之事，当时父亲知道后脸色难看的他差点以为父亲想打死他。若不是母亲极力拦着，他恐怕不止一个星期下不了床。

被人牵连打了一顿，他也有些怨气，拉扯着停了下来，道：“表姐，你讲讲道理。不止我，别人都这么想。她们连这点非议都扛不住，说明学武就不适合她们，及时止损也挺好的。”

梁依柔本来想听听他想说些什么，万一知错了呢？听到这番话，毫不犹豫扇了他一巴掌：“我还没告诉舅舅她们没接受赔礼一件事，若是你再说这些混账话，别怪表姐不留情面。”

明景浩敢怒不敢言，僵持在这。

梁依柔看他这幅觉得自己没错还怪委屈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压着性子与他道：“心里想，与直接说出来，能一样吗？旁人说，和你说能一样吗？”

明景浩刚想顶嘴说有什么区别，梁依柔直接打断了他戳着他的胸口：“你是明侯之子，板上钉钉的世子。你的母亲是世家大女，你的父亲是朝中武将。你的姑母是皇后，姑父是皇帝。”

明景浩听到这还有些自豪。

“旁人说，那些父母自然不用在意。但你说，她们会想这是不是世家对女子的态度，是不是皇后娘娘对女子的态度，是不是陛下对女子的态度。为人父母的，能不顾忌吗？！”

明景浩听到这，也不由沉默，被戳得倒在地上，他嗫喏了两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下人这么说，他一起玩的那些朋友这么说，表兄弟们那么说。所有人都这么说，他也没有去思考过有什么不对。

梁依柔还是没有消气，又道：“你往日受伤，即使你做的不对，外祖父外祖母也会给你送些东西。你以为此次，外祖父外祖母、姨母姨夫没有动静是为何？”

“他们若是送你，那摆明了支持你对女子的态度！”

她看着没有再讲话的表弟，只道：“表弟，你真是被你那些狐朋狗友们带坏了，被舅母、外祖父、外祖母惯坏了。此次赔礼于那些女孩也是于事无补，只能聊表安慰。此次过后，我会将前因后果告知舅舅，让他好好管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