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事尘埃落定后,路希心里那点不甘心像被雨水打湿的纸片,慢慢沉了下去。虽然没能去成心心念念的莞城,但一想到苏市有乐乐和王冠奕,他便觉得日子有了盼头,终究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摆摊小群里,王乐乐早已按捺不住兴奋,天天盘算着哪天日子吉利,好正式去石佛镇上开启他们的摆摊大业。“我查了黄历,下周三宜开市,咱们就那天开张咋样?”他在群里发了个敲锣打鼓的表情包,热情得像团火。大家一致同意,还把凑齐的启动资金统一交给了刘露保管,美其名曰“让未来的大会计师提前练练手”,刘露发了个害羞的表情,说一定会管好这笔钱。
按照计划,摆摊前一周,他们分成两队下乡收货。宋飞和王乐乐一组,路希则跟王冠奕搭档。出发前,路希还觉得这事儿挺简单,不就是走村串户问问谁家有玉雕挂件嘛,可真动起手来,才发现远比想象中难。
王冠奕听说栾营那地方有好货,头天晚上就激动地给路希发消息:“小希,明天早点起,咱去栾营碰碰运气,我哥们说那儿准有好东西!” 路希笑着回了句“没问题”,心里也多了几分期待。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王冠奕已经骑着摩托车到了路希家巷子口等着,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工装外套,后座上绑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里面装着收玉用的手电筒和放大镜。“走吧!”他拍了拍路希的肩膀,眼里闪着光。
栾营在县城西南方,路不好走,全是坑坑洼洼的土路。摩托车一路颠簸,震得路希胳膊都麻了,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发动机的轰鸣声。他们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才远远看见栾营的村口。
刚到村口,就见一群人正忙着往小货车上装货,看样子是收完货准备走人。王冠奕眼睛一亮,赶紧骑着摩托车凑过去,在货车旁停了下来。“大哥,打听一下,”他脸上堆着笑,语气里满是客气,“栾营这边有什么货啊?我们想来收一些小挂件,您看去村哪家合适?”
一个戴着帆布帽子的中年男人直起腰,上下打量了他们俩一眼,笑着说:“哎呀,小伙子,年纪轻轻就下来收货啦?”他抹了把脸上的汗,“你们要收挂件的话,栾营这边可不多。这边家家户户做的大多是摆件,最小的也是把件,挂件很少有人做。”
王冠奕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点不相信地说:“啊?可我朋友说这边有好货啊。”
“这你朋友可说对了一半。”中年男人指了指货车上的摆件,“这边的料子确实好,工艺也好,人也实在。但这个村主要做的是大摆件,像那种能摆在客厅里的玉佛、玉如意,最小的也是能握在手里把玩的把件,挂件真没几家做的。”
“行,谢谢您啊大哥。”王冠奕点点头,语气里带着点失落,“我们再转转看,要是实在没有,我们就回去。”
等那群人开车走了,王冠奕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路希说:“不好意思啊路希,可能是我没跟我朋友说清楚,他以为咱们啥都收呢,结果白跑一趟。”
路希拍了拍他的胳膊,笑着说:“没事,既然都来了,就转转呗,说不定能有意外收获呢。”他心里也有点失望,但出来一趟不容易,总不能就这么空着手回去。
两人骑着摩托车在村里慢慢转悠,村里很安静,只有几只鸡在路边啄食,偶尔能听见几声狗叫。他们专挑那些门开着的人家,看见有人就停下来问问有没有玉雕挂件。大多时候,得到的答复都是“没有”“我们做摆件的”,偶尔有人说有,但拿出来一看,不是工艺粗糙,就是料子太差,根本没法卖。
太阳渐渐升高,晒得人头皮发麻,帆布包被汗水浸湿了一大片。王冠奕有点泄气,叹着气说:“要不咱们回去吧,看样子是真没有。”
路希抬头看了看前面的一户人家,院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再去那家问问吧,说不定有呢。”他说着,让王冠奕把摩托车停在了院门口。
两人走进院子,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中年男人正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打磨一块玉石,旁边摆着几个做好的把件,雕的是貔貅和石猴,工艺很精致。“叔,您好,我们想问问,您这儿有玉雕挂件吗?”路希客气地问道。
中年男人抬起头,看了看他们手里的工具包,笑着说:“我这儿做的都是把件,你们要挂件的话,我弟弟家有,他专门做小挂件,我可以领你们去看看。”
王冠奕眼睛一下子亮了,连忙说:“真的吗?那太谢谢您了!”
跟着中年男人穿过两条小巷,就到了他弟弟家。院子里堆着不少玉石边角料,一个年轻人正在屋里雕刻。见他们进来,年轻人放下手里的刻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各式各样的挂件。
路希和王冠奕凑过去,拿出手电筒一个个仔细看。大多是和田玉做的平安扣和无事牌,玉质温润,颜色均匀,雕工也很精细,没有明显的瑕疵。“这些都是刚做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往外拿呢。”年轻人笑着说。
王冠奕拿起一个平安扣,用放大镜仔细看着,嘴里不停念叨:“这料子不错,工艺也挺好。”他转头问路希:“你觉得咋样?”
路希点点头,心里挺满意:“确实不错,价格合适的话,咱们可以都收了。”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一个合理的价格拿下了这批货。把挂件小心翼翼地放进帆布包时,两人都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往回走的路上,阳光依旧很烈,但两人心里都热乎乎的。王冠奕感慨道:“看来收货这活儿真不容易,比我想象的难多了。”
路希笑了笑:“可不是嘛,不过能收到这么好的货,也值了。”他低头看了看帆布包,里面的平安扣和无事牌仿佛在发光。他忽然觉得,不管是去苏市上学,还是现在收玉摆摊,只要认真去做,总会有收获的。
摩托车在土路上颠簸着,载着满满的货物和两人的期待,慢慢往家的方向驶去。路两旁的白杨树飞快地向后退去,像在为他们加油鼓劲。路希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困难等着他们,但只要身边有这些朋友,有这份坚持,就没什么好怕的。
王乐乐和宋飞那边也收获不小。据说他们在邻镇的李家庄转了大半天,凭着宋飞的耐心和王乐乐的嘴甜,收上来一批青白玉的小挂件,有雕着小葫芦的,还有刻着莲花的,虽然料子不算顶级,但胜在工艺精巧,价格也实在。只是几个人凑的启动资金本就有限,下乡跑了两趟,钱就见了底,只能暂时停下收货的脚步,一门心思准备开业的事。
开业前的这几天,大家忙得像上了发条的陀螺。刘露把账本记得清清楚楚,每一笔支出都用不同颜色的笔标得明明白白,还特意买了个带锁的铁盒子放钱,说是要提前进入“大会计师”的角色。路希和王冠奕则把收来的挂件分门别类,用软布一一擦干净,再放进铺着红绒布的盒子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玉石上,泛着温润的光。
整理货物时,路希的手不小心被一块没有打磨好角的平安扣划了下,渗出点血珠。王冠奕眼疾手快地拉过他的手腕,从兜里掏出创可贴,低头小心翼翼地帮他贴上。“笨手笨脚的。”他的声音有点低,带着点嗔怪,呼吸轻轻扫过路希的手腕,像羽毛似的,让路希心里莫名一动,赶紧抽回手,假装整理旁边的无事牌,耳根却悄悄红了。
他们的摊位就在石佛镇的一条街道旁,不大的一块地方,摆了两张折叠桌,上面整齐地码着盒子。因为摊位小,商量好平时主要由刘露守着,另外四个人还是按之前的分组轮流过来帮忙,万一缺货,路希和王冠奕、王乐乐和宋飞也能随时下乡紧急收货。
天刚蒙蒙亮,东边的天空才泛出一点鱼肚白,石佛镇已经一片热闹的景象。王乐乐就像按捺不住的小马达,兴冲冲地跑向他们的摊位,手里紧紧攥着一串红通通的小鞭炮,鞭炮的引线在晨风中微微晃动。
“咱虽然摊子小,但仪式感得有!” 他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带着满满的兴奋,额头上还挂着跑出来的细汗。他四处打量了一下,一眼就瞅准了摊位旁那棵歪脖子老槐树,树干不粗不细,刚好能挂住鞭炮。王乐乐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把鞭炮挂在一根向外伸出的枝桠上,又后退几步看了看,觉得位置正合适,才满意地拍了拍手。
他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咔嚓” 一声打着,橘红色的火苗在晨光中跳动。王乐乐深吸一口气,手有点抖地凑到引线上,看着火苗舔上引线,“嘶” 的一声,引线迅速燃烧起来,冒出一串小小的火星。他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和路希、王冠奕他们站到一起。
“噼里啪啦 —— 噼里啪啦 ——”
鞭炮声骤然响起,清脆而响亮,在街道上回荡开来。红色的炮纸像蝴蝶一样纷纷扬扬地飘落,有的落在摊位的红绒布上,有的落在他们的鞋边,还有的随着风打着旋儿飞向远处。硝烟味带着点硫磺的气息,混着清晨草叶上的露水味,还有远处早点摊飘来的淡淡油条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倒也真有了几分热闹的意思。
路希站在旁边看着,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着。阳光慢慢爬上来,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开心,像揣了颗刚剥开的水果糖,甜丝丝的滋味从心底蔓延开来。
他看着王乐乐兴奋地跳着脚,看着王冠奕嘴角那抹浅浅的笑,看着不远处刘露和宋飞正忙着把收来的挂件一个个摆到铺着红绒布的折叠桌上,平安扣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小葫芦挂件的纹路清晰可见。这一刻,路希心里涌起一种莫名的期待,说不清是期待今天能迎来多少顾客,生意能有多好,还是期待接下来和这群朋友一起在这个小小的摊位上奋斗的日子。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想起昨天晚上大家在群里讨论到半夜的经营计划,王乐乐说要搞个 “开业第一天买挂件送小绳结” 的活动,刘露仔细算了成本,宋飞则自告奋勇要去路口招揽客人。那些细碎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带着青春的朝气和对未来的憧憬。
鞭炮声渐渐平息,最后一声脆响落下,空气中的硝烟味也淡了些。王乐乐跑过去,捡起地上几片没烧完的炮纸,笑着说:“这下好了,开张大吉!保准咱今天生意兴隆!”
路希点点头,心里那份甜和期待更浓了。他知道,这个小小的摊位,就像一颗刚刚埋下的种子,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要用汗水和努力去浇灌,说不定就能长出意想不到的果实。他低头看了看摆得整整齐齐的挂件,觉得每一个都像是承载着希望的小宝贝,等着被喜欢它们的人带走。
晨光越来越亮,集市上开始有了零星的脚步声,远处传来商贩们整理摊位的吆喝声。路希深吸一口气,和大家对视一眼,眼里都闪着光。新的一天开始了,他们的摆摊生涯,也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