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了无情道，还能成万人迷？ 第47章 劫后余生

将离一踏入便觉不对劲，结界屏障还在，封尧的气息也在，但……不对劲。

瞳孔猛缩，推门而入的瞬间，剧烈气浪扑面而来，将离挥手布下屏障阻碍迎头而来的强烈攻击。

透过层层银白屏障，隔着金笼与坐在床边面色阴沉的封尧四目相对。

封尧只着纯白中衣，眉眼冷峻，唇角抿直，多情的桃花眼不见笑意，瞳孔闪烁着经久不息的火苗。

将离几乎是瞬间便意识到……封尧在生气，方才迎面而来的攻击是警告！

“为什么？”

许久之后，封尧率先打破沉默，低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屋舍响起。

将离面不改色走过去，取下仍在一旁的外衫披在封尧身上，“病未好，是想又染风寒？”

封尧侧身，不想披外衫，却被将离强行摁住肩膀不让他挪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外衫盖在自己身上，蓦然笑了一声。

“也对，我从来就没有什么自主的权利，你想关我就关，想放就放。”刹那间，封尧觉得眼下的一切有些可笑，“将离，我其实很好奇，你……到底将我当做什么？你的附有吗？”

将离沉默半晌，小声道：“是你答应……什么都听吾的。”

“所以你就能招呼不打一声，什么也不解释，让我醒来面对一个将我困住的金笼吗！！”

封尧第一次发现他好像从来都不了解将离，从前他以为将离脾气温煦，只有他胡闹惹将离生气时对方才会罕见露出几分愠怒，虽喜欢管着他，却也时常惯着他，从未如今日这般二话不说便将他关起来。

这是从未有过的。

在将离回来前，封尧一直在想他于将离而言到底是什么，曾经答应的报备之举和听话，当时意乱情迷不觉有什么，如今想来却是细思极恐。

报备、听话、金笼……

一步一步，越来越过分，越来越心惊。

那下一步是什么？

是不是只有他融入将离体内，成为他的骨中骨、肉中肉，将离才能彻底停下。

极近偏执。

两人一坐一站。

封尧坐在床边，将离站在他身前。

他仰头与将离四目相对，刹那间封尧在将离眼底看到了一种从未看到的东西。

无措。

无措？？

或者说……委屈？？

霎时，封尧心口升起的熊熊火苗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大会灭了个干干净净。

明明眼中无泪，但将离的眼眶发红，平静无波的琉璃瞳闪过仓皇，似是怕他发现，又很快别过眼去。

刹那，封尧憋在心里的火怎么也发不出来，反而心口划过一丝慌乱。

他急忙抓住将离的手，期期艾艾道：“你……你怎么了？”

在他的记忆里，将离始终都是强大的，能在他彷徨无措时让他定心，能在他迷茫时引领他走出团团迷雾。

他何曾见过将离露出这般脆弱的姿态，脆弱到仿佛他说话稍微重一些都会碎掉。

将离不语，却也不看他。

这般姿态让封尧更着急了，火气渐消，声音陡然柔和，他一把将将离摁在床榻上，双手轻柔地拢住对方脸颊两侧，却发现将离眼睑低垂，眼眸晦暗不明，似乎伤心极了。

见状，封尧顿时就急了，“将离，你别不说话啊！你说……到底怎么了？”

将离眼睑低垂，不看他，目光落在掌心，意味不明。

封尧顺着将离的目光落在对方微微蜷缩的手掌上，瞳孔猛然一缩。

“谁又伤了你？”

只见宽大白皙的掌心血肉模糊，入目一片血色。

将离垂着头，语气委屈，“你不是很生气，为何还要管？”

“你闭嘴！”一句话就将封尧气得七窍生烟，“你是神，又不是铁人！这么作践自个儿图什么？”火发出去了，但这伤又不能不管，封尧心里再气，却也取药给将离处理伤口，幸而他有随身带丹药的习惯，不知是不是太过心急，屋内平地差点绊倒。

血肉翻飞，银白衣衫也沾了不少血，看得封尧几乎眼前一黑，他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问，“到底怎么整的？你多大人了还将自己伤成这样，三岁吗？”

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里还带着满满无奈，封尧觉得自己此刻像极了一个管天管地的老妈子，但只要他撒手不管的念头刚涌上来，将离保准一脸委屈看着他，搞得封尧这口气卡在胸口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难受得紧，真的是……多少年都没这么憋屈过了。

“急着回来见你，怕你一个人待久了生气，不留神滑了一下，撞在墙上了。”

此话一出，封尧动作一顿，这火势怎么也发不出来了。

“呵，知道我生气还敢关着我，你故意的吧？”

其实进门那一击后，封尧已经不生气了，被关在此处，比起生气，更多的……是恐惧。

熟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淹没的瞬间，他仿佛又回到许多年前，回到……那暗无天日的一段时间。

那时……他也如今日般被关在金笼，被当成猪狗供人玩弄。

“吾只是……不想再看你冒险。”

封尧动作猛顿，沉吟片刻松开纱布，“因为我要杀桑木的事？”

将离颔首，却依旧侧身不看封尧，垂眸盯着掌心被包扎好的伤口，“尧尧，吾知晓你恨极了桑木，只要能杀了他，你什么都愿意付出，可无论是当日护国寺还是那日北宫城，你眼里心里从始至终都只有仇恨，你看不到吾，也想不起你曾答应吾的话。”

刹那，封尧无法描述他此刻的心情，却只觉心口酸涩，目光落在将离微微发抖的身躯上，喉咙发痒，眼眶湿热，“你……在害怕吗？”

这个想法一说出口，吓得封尧清醒片刻，可不等他自嘲一声。

“对，吾……在害怕。”将离终于抬眸，眼底仓皇溢满，还带着几分束手无策的彷徨，似乎面对记不住话、听不进去的封尧有无奈，却并无厌恶，“害怕若有一日，你所受的伤已然回天乏术，害怕若吾不在你身旁，你再次以命相搏，届时……吾难道要面对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和陨落的星宿？”

封尧几乎不敢去看将离的双眼，清透的琉璃瞳映照着他的倒影，却复杂到令人心惊，眼底的心痛、无奈、爱护以及坚定融合在一起，化作一缕寒芒，引得心头阵阵悸动。

从没有任何一个时候如今日这般让封尧确信……确信将离真的很在乎他。

在乎他有无受伤，在乎他的性命，在乎他的安危。

为了不让他自伤，将他关在此处，寸步不得出。

陌生的情绪如波纹般在狭窄的金笼化开，几乎要压得封尧喘不过气，但他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享受压迫带给他的安全感。

原来真的会有人将他的性命看得如此之重。

他盯着将离的眸子，沉吟片刻，试探道：“将离，想救活一株已经开败的花是很难的，何必费这般功夫，弃了它，换一株花，不好吗？”

岂料，他话未说完便被将离霍然打断。

“不要！”

堪称胡闹的语气带着几分孩子气。

封尧不语，他盯着将离看，不错过对方面上任何一丝变化。

将离啊将离……只要你有一丝……哪怕一毫犹豫，我都可以说服自己脱身而去，不再被世事扰乱。

可没有——

一分一毫的情愿都没有。

将离目光灼灼，轻柔的吻落在封尧眉心，“吾不在乎这株花是否枯萎，花开花败自有时，但只要根还在，明年开春，迎风又涨，总有花开那一日。”

封尧心口悬起的巨石终于松落，他重重舒出一口气，半边身体瘫倒在将离怀里，似飞了许久的倦鸟终于停在一片茂密的森林。

心甘情愿。

相拥而眠，半梦半醒间，封尧呢喃道：

“将离，别关着我，我害怕，真的……我听你的，但你别关着我，好不好？”

封尧双目紧闭，肩膀却微微抖动，似有心底深层的恐惧外化于身。

他知道将离和那些人不一样，但他受不了金笼，一看到就恶心得想吐，害怕到意识不清，那是他此生都不愿提起的一段时光。

*

黑……无尽的黑。

封尧像条狗似的趴在偌大的金笼里，四周金碧辉煌，夜风吹起卷帘，露出窗外一望无际的黑和鳞次栉比的高楼。

他趴在地上，身上全是血，鞭伤刀伤不计其数。

映在他眼前的是无数双高档锃亮的皮鞋，再往上光鲜亮丽的手工西装，或温文尔雅、或斯文败类、或满目□□的人皮下藏着这世界最令人作呕的变态！

【贵客，这就是前几日被扔进来的新货。】

【看着不错，我来试试！】

紧接着，场面乱成一团，虚弱的封尧被人掐着脖子提起，他盯着那只越来越近的手，心一横张口硬生生撕扯下一块皮肉，紧接着就被那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嘴角流血，左脸顿时红肿起来。

【草！你们怎么教的人！怎么还敢咬人？】

【我们的错，贵客您别生气。】

声音嘈杂一片，半昏迷的封尧躺在一片血色里，双眼紧闭，生死不知，被扇鸣的耳朵听着脚步声渐渐散去。冬日寒风吹得窗帘鼓鼓作响，金碧辉煌的屋子陡然暗沉下来，只给他所在的金笼留下一束微弱的光，照亮这具满身鲜血的身体。

听到那人说。

【把他扔到拳击死斗场去！告诉管事的，生死不论！】

好像下雪了。

雪花从窗口飘进来，落在额头上，罕见不冷，反而温热，暖了这具身体里渐渐凉下去的血液。

半梦半醒间他听到了将离在他耳畔轻声细语。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带着明晃晃的哽咽和压抑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