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金楼打工日常（燕云十六声） 第22章 井下生寒（一）

窦豆豆拉着江寻一路狂奔，一直冲到医馆前才停下。

坐落在村子角落，山脚下的一处豁口，为了让病人能够充分且舒心的休息，活人医馆的位置十分清静。这是一座二层的木制建筑，外形十分朴素，看起来和一座普通的乡下住宅没什么两样。或许是为了病人的身心健康考虑，周围种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草，都开的旺盛，此时，傍晚的医馆显得格外的安静。

“今天医馆也没开门啊。”江寻望着夕阳下空空荡荡的医馆，吐槽道，“该不会我和红线是你们唯一的病人吧？”

“怎么可能！”豆豆着急地反驳道，“今天不开门是因为师父不在，昨天是因为我和药药去买药了，人手不够，前天是因为......”

他“是因为”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慢慢涨红了脸。

江寻憋着乐，但看着豆豆着恼的样子便没把那句“医馆卖的最好的是不是醒酒药”说出口，而是转移话题道：“所以呢？你带我来医馆干嘛？”

豆豆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点，他清清嗓子，故意神秘兮兮地说道：“少东家你虽然是医馆的常客，但从来没有到二层看看，对不对？你就不好奇吗？”

“不好奇。”江寻斩钉截铁道，“再说了，医馆二层常年落锁，想看也没法看啊。”

“嘿嘿，我今天跟药药软磨硬泡，把二层钥匙拿到手了，这下我们可以畅通无阻了！”

“哦。”江寻十分无所谓，“既然拿到了钥匙你就自己去呗。”

“我一个人怎么行！师父要是发现......”发现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的豆豆强行转了话风，“......呃少东家你不是最喜欢探险了吗，说不定我们可以在二层发现什么惊天大秘密呢，就我一个人的话多没趣啊你说是不是......”

“怪不得我一回来你就急攘攘地拉我过来呢，合着是找一个背锅的啊。”江寻相当无语，“你怎么跟红线一个样。”

虽然这么说，一种莫名的预感让他没有阻止豆豆将自己拉到医馆门口。也许是出于对可能的秘密的好奇，江寻等着豆豆开了二层的锁后，两人便一起爬上了木梯。

二层的医馆看上去像是天不收存放杂物的地方，并且由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地上满是灰尘。房间正中摆放着一张桌子，墙角的几个储物柜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敞开的窗口旁放着几个衣架。除此之外最引人注意的便是紧靠在墙根的几只看起来就十分沉重的木箱，它们没有挂锁，从表面的灰尘和略显陈旧的箱体来看，这几只箱子已是多年以前就摆放在此的东西了。

在江寻想说什么之前，念叨着什么“秘密肯定就在箱子里”的豆豆就已经跑了过去，“嘎吱”一声，飞快地掀起了其中一个木箱的顶。

然后两个人就都愣住了。

“豆......豆豆，你们.......”江寻结结巴巴，几乎失去了语言组织的能力，“卖醒酒药这么赚啊？”

窦豆豆此时也目瞪口呆，完全不知所措了：“什么......师父从来没跟我们提过他有这么多私房钱......”

只见被打开的木箱中堆着满满的周元通宝，闪闪发光的钱币满的几乎要从箱子中溢出来。窦豆豆缓了片刻，不信邪地接连打开了其他的几个箱子：同样的木箱，同样的满满一箱钱。那些闪耀的通宝在朴素的木箱中显得格外突兀。

江寻和豆豆站在这几箱“天降横财”前默默无语。

片刻后，江寻环顾四周，自顾自道：“不可能啊，活人医馆三天两头不开门，怎么会有这么多通宝......”桌子上的一沓册子吸引了他的注意，走上前去，江寻看清了册子的名目。

被一把刀刃极薄的小刀压在下面的册子正是医馆的账本，江寻打量了一下那把作用不明的小刀，便将其移开，注意力全放在账本上了。

“这些进账的数目都好大，而且年份都很早......不羡仙这么偏僻的地方，哪来这么多贵客上门治病？治......什么病？”翻动着有些松脆的书页，江寻越看眉头就皱得越紧，“这医馆究竟怎么回事？”

无人回答他，江寻下意识抬头，目光正好落在了敞开的木窗外。那里正是活人医馆后院的景象，正对着窗口的是一口荒废已久的石井，井口被几株缠绕在一起的枯藤挡住。

下去看看。

这样的想法莫名的具有吸引力，江寻甚至没怎么想，便从窗口跳了出去，顺口对还在木箱前发愣的豆豆嘱咐道：“我去井边看看，豆豆你别忘了锁门啊。”

没等到应声，他就跳了出去。来到井边，把碍事的藤蔓清理掉后，江寻想也不想便直接跳了下去。

井下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温度也比外面低了许多，环绕着周身的阴冷和潮湿让江寻不禁打了一个哆嗦。他从怀里摸出崔颀给他的，让他用在外出探索的淬火油，抹在了剑上，而后轻轻一挥，从剑刃上爆燃起的火光终于让他得以看清一点所在之处的情况。

第一反应是这井下果然还有一处隐藏的空间。

有限的火光虽仅仅照亮了眼前的景象，然而明显被铺砌过的路面和前方隐隐约约的通道却让江寻确信自己的直觉没错：

这里才是活人医馆真正的秘密所在。

“这神仙渡怎么这么多我不知道的地道......”

他感叹了一句，定了定神，刚抬脚向前走了几步就立刻僵在了原地。面前的黑暗里传来的声音让他感到浑身的血液仿佛都被冻住了一般。

“是谁在那？”

这井下有人？？

仿佛已经多年没有张口说过话的沙哑、粗粝的嗓音在质问他，充满了警惕和威胁的语气令江寻几欲开口而不能。理智告诉他应当立刻提剑自卫，但不知道是什么阻止了他这么做，只是暗暗握紧了剑柄。

江寻没有回答那个陌生声音的问题，反而反问回去：“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口井下？你在这待了多久？”为了显得中气十足，他将音量放的很大，甚至在这地下空间产生了回音。

似乎是没有想到对方会反问自己，那个声音沉默了。

见半天没有动静，江寻壮着胆子向前走了几步，刚走到通道口那个声音就又出现了。

“是寒香寻叫你来的？”

“......你认识寒姨？寒姨......也知道这个地道？”江寻在一瞬间忘了担心自己的处境，立刻追问道。

那个声音又沉默了。半晌，才从黑暗中传来叹气的声音，

“是你......你还不知......罢了。”那个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似乎不再同江寻说话，“不必管他......”

“你认识我？我知道什么？......怎么不说话了？”

不管再怎么发问，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江寻于是借着手中的光摸到了边缘，才看清墙上固定着火把。他微微松了口气，用淬火油点亮了地下的空间。

火把照亮了一大片空间，他猜的没错，眼前确实有一条通往深处的笔直的通道，依稀可见远处的黑暗中还有火把的轮廓。借着火光，他才看清通道内的石砖似乎是活动的。在庆幸自己还好先一步点亮了火把的同时，他也在疑惑，

为什么这医馆底下的地道有人还有机关？为了防备谁的吗？为什么这人认识寒姨？寒姨和天叔、活人医馆有什么关系......

越来越多的谜团充斥在江寻的脑海中，他决定不再理会那已经消失的声音，自己往前探探。

为了防止踩到机关，他几乎是贴着墙根走，一边用手扶着墙，一边举着手中的剑努力往前伸以便够到墙上的火把并点亮它们。

然后他就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跤。

“什么东......西。”剑脱手掉在了地上，而他似乎跌进了一个房间，然后压在了某个触感熟悉的东西上。江寻汗毛倒竖，不敢置信地一边撑着地面想撑起身子，一边伸手摸索着剑想看清自己倒在什么东西上。

挣扎着重新站好后，提起剑的江寻借着火光，看到了原本隐藏在黑暗之中的、那道沙哑声音的主人。

或者说......主人们。

五六颗缠着绷带的头颅转向了江寻，他是这片黑暗之中的唯一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