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金楼打工日常（燕云十六声） 第12章 愿望

“……发生什么事了吗？红线急的不行，我和周叔使劲劝她才没跑出来找你。”

“寒姨也是，她都松口让我出渡来着，担心你别出意外了，还好你没事……”

“你没受伤吧？有哪里不舒服吗？这里太黑了我看不清，要不要去活人医馆叫天叔给你看看？”

从神仙渡回不羡仙的路上，江寻提着灯走在崔颀身边，时不时开口询问她的状态。崔颀则一边强撑着回应江寻，一边感到心乱如麻，十分焦虑。

她太累了，但是不能让江寻怀疑。

她不想暴露身份，哪怕这时候的绣金楼还“什么都没做”。

崔颀感到自己早已麻木的大脑正在吱嘎作响着运转，拼命为她的晚归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

“我没事，就是……碰到了熊。我带着弓箭不太敢和它硬碰硬，就绕远了点，把它引开了。”

“不用麻烦天不收大夫，我没受伤。”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熊……”听完崔颀的解释，江寻不由得重复了一句，转头看了她一眼。也许是提灯那昏黄光线的映照下，江寻捕捉到了她脸上的疲惫，他没有追问什么，只是握着提灯的手紧了紧，然后道：

“没受伤就好。太晚了，我先送你回去，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就去和寒姨说，下次采集和你一起去。”

崔颀脑海里顿时敲起了警钟。

暴露身份的恐惧又一次攥住了她。

她在沉默中绞尽脑汁，想找个借口说服他放弃。

“……红线的伤还没好呢，你跟着我去的话她会着急，肯定也要闹着去。”她最后道。

“那就等红线伤好了我们再一起去。你一个人我们都不放心。这次我们就专心采集，不闹着玩……”江寻回答的很快，似乎早就意料到她会拒绝。

“你……红线还那么小，别带她到处乱跑了，周叔也会担心的。我一个人真没事，你不用跟着我。”

绣金楼说了会联系她，她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以哪种方式。如果在野外，只有她和江寻，他们会不会冒险出现还是个未知数。

之前没有出现也许只是因为不确定她的情况，可现在已经接上了头，不清楚眼前这个主角真正实力的那帮绣金楼说不定真的会不管不顾地冒出来然后企图“暗杀”他。

绝对不能冒着暴露身份的风险，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江寻跟着自己。

就在崔颀心慌意乱的时候，江寻仍然十分坚决的语气中带有些许困惑：

“你第一次独自外出采集就这么晚回来，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人没事的样子啊。阿颀……你是不是有心事？你在想什么说出来好不好，我虽然没去过江湖，没什么经验，但我安慰人可有一套了！”

“我哪有什么心事，是你想的太多了。我就是……有点累。今天走的路有点多。”

见崔颀不搭茬，他顿了顿接着试探道，“你要是实在不想说，我把我和红线私藏的离人泪分给你一些吧，我陪你喝点酒就会好过些的，那些江湖人都这么说。”

“不用了，都这么晚了。”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了崔颀的屋子前，她在房门前停下，转身看着江寻。

为了看清她的表情，江寻将提灯举的高了些。昏黄但柔和的光线透过薄薄的灯壁照在了他的脸上，光影模糊了原本锋利明晰的脸部轮廓，初见时那股难以亲近的感觉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他正担忧地看着崔颀，眉心微蹙。原本紧抿的嘴唇张开，似乎仍有些不甘心道：

“我还不困……”

“抱歉，是我有点困了。多谢你一路护送，江少侠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采集的事，我会和寒娘子商量的，不必为我担心。”和江寻对视一会后，崔颀平静地说道，似乎真的什么事也没有。

“江……少侠？”他有些愣住，一时没有接着要求和她一起去采集的事。

“一夜好梦。”她没有再说别的，看着他点点头后便转身走进了屋子。

躺在床上的崔颀很久后才听到了江寻离开的脚步声。

虽然身体已经极其疲惫，可心中挥之不去的焦虑、恐惧和疑惑让她难以入睡。

绣金楼的虫子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跟了她多久？如果已经监视了她很久，那她今天在那个山洞里说的关于不羡仙的很多细节或许已经被拆穿了……

可是如果虫子一直在监视她，系统怎么不提醒自己呢？也许只是偶然？

说起这个，怎么感觉已经很久没有听到系统的声音了？

于是她尝试在脑海中呼唤：“系统？你还在吗？”

出乎她意料的是，电子音很快就回答了：“在的，宿主。”

她试探的问道：“你是世界意识，应该知道绣金楼的荧蝇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吧。所以今天是个偶然对不对？”

“不是。”

电子音平静无波的回答让她如坠冰窟。

“什么意思？”她努力保持冷静，但心脏战栗的声音越来越大。很快崔颀就感到脑袋里响起了心跳的回音，那声音越来越重，越来越快，令她有些晕眩。

“荧蝇跟踪你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只不过他们担心在不羡仙乱飞可能会被寒香寻发现，所以只有你们外出的时候虫子才会跟着你。”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系统的解释详细程度令人出人意料，但崔颀心中的不安还在放大。

“你进竹林后。”

竹林？北竹林？

甚至是在见到江寻之前？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有些搞不懂系统的态度，比起愤怒，疑惑更甚。耳边的嗡鸣声渐渐低下去后，崔颀继续询问道：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我问你你才说？”

“……”

“你难道不应该帮助我完成任务吗？这么重要的事不告诉我，任务失败了怎么办？难道一次次进度重溯才是你想要的？”

久违的怒气在逐渐冒头，头脑开始发热，她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粗重了不少。

电子音却仍旧冷静，似乎并没有受到崔颀情绪的影响：“系统并未检测到任务进度有何变化，因此判断没有告诉宿主的必要。”

“进度没有变化不就是因为你这个锯嘴葫芦，害我在绣金楼的眼皮子底下傻乎乎地计划武装不羡仙的事！要是你之前就说，我也不可能和他们联系上然后不得不把计划透个底掉……”

“宿主不必担心，武装不羡仙计划的泄露与否与任务进度无关。”

“你……！”

出离愤怒的崔颀忽然感到一阵心惊，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系统如此平静的原因。

她知道她无法阻止绣金楼的入侵。

她也能理解少东家此前因为痛苦而觉醒自我意识后的挣扎与无奈。

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因此她选择发动起不羡仙的民众，让他们有能力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至少不至于在灾难来临的时候才惊痛自己的无能为力。

本以为这样就能阻止一些原来可以避免的悲剧，能够多救一些人，她希望烧焦的梨树下那些无人认领的遗物能够少一些。如果家乡的劫难无法避免，至少她可以帮少东家减少一点痛苦。

可是系统的话让她忽然意识到，

即便是这样简单的愿望也无法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