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受养成指南 第22章 紫热原

卫无珩慢慢从昏迷中苏醒，在将醒未醒时他已经记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他心里把老爹骂了一千遍，有什么事不能告诉他吗？为什么要迷晕他？

他忍着怨念捂着头爬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并不是大理寺的监牢，也不是将军府，他用尽自己所有的回忆能力，发现自己对这里毫无印象，他从来没来过这里，所以这是哪儿？

这个念头一起，卫无珩立刻警惕起来，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躺着的床根本不是一张床，而是由石块堆叠而成的，石块被斧头削平，上面再铺上毯子，看起来和床差不多，只不过当卫无珩意识到这张床是石头的时候，他顿时觉得背后硌的发疼。

他站起身晃了两下，老爹估计倒迷药的时候手抖了，要不然这药效怎么还在，他晃晃悠悠走到门口，打开眼前的木头门，一开门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眼前是一片黄色的土地，连吹进来的风都是热的，他不由得摸了一把脸，结果给自己摸了一把汗。

他这是到火焰山了？

卫无珩呆呆地站在门口，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往前迈步的时候，一阵惊喜的呼声打断了他的思考：“少爷！少爷！您醒了！”

卫无珩眯着眼睛，见远处的人跑归来，他仔细一看，才发现跑来的竟然是南梁和唐刹，他们两个穿的清凉，一人只穿了一件单衣，头顶带着草编制的帽子，似乎是用来遮挡太阳的，这副景象太冲击人了，卫无珩努力扣住门框，才让自己没有昏过去，他急促地穿了两口气，指着他们：“你们穿成这样干什么？还有，这是哪儿？”

南梁和唐刹对视一眼，两个人的表情都很委屈，南梁哽咽了一声，哭哭啼啼道：“少爷，这里是紫热原，我们不穿成这样就要热死了。”

“啊？”卫无珩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他一脸迷茫地看着南梁，又看了看唐刹，他突然出手，一巴掌打了南梁一巴掌，南梁被打懵了，虽然这一巴掌并不疼，但是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他当然也觉得委屈，于是他捂着脸，眼泪汪汪地看着卫无珩：“少爷，您打我干什么啊？”

“疼吗？”卫无珩问，南梁当然点头，他又看向唐刹，举起手，唐刹眼尖，一骨碌躲到了南梁身后：“少爷，我也疼。”

南梁仍不住把他推到前面去：“凭什么只有我挨打，你也快点儿让少爷打一巴掌。”

唐刹也不傻，怎么可能老老实实挨上一巴掌，他长者自己比南梁胖，就算和南梁互相推推搡搡，自己的位置也没有动一丝一毫。

卫无珩看他们两个闹来闹去，心里更加烦躁：“行了。”

他干脆利落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啪的一声极其清脆，把南梁和唐刹都给看蒙了，卫无珩腾地嘶了一声，他想，看起来这确实不是幻觉。

他现在居然在紫热原——南部边境，传说中十几个部落混居，不肯被收复的人间炼狱紫热原？

“少爷，您没事吧？您别打自己了，您还是打我吧。”唐刹老老实实把脸伸过去让卫无珩打，卫无珩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地推开他：“滚开。”

他走出木屋，看着茫茫黄土，以及看起来占据了半面天空的太阳，掐住腰抖腿：“说说吧，到底是什么回事，为什么我被送到这么个鬼地方了？”

南梁又看了一眼唐刹，示意这回该他回答了，糖沙只好饮着头皮走过去：“少爷，把您送过来是笔下的旨意，让您晕着过来是老将军的决定，陛下说想让您戴罪立功，等您何时收复十八个部落，一统南境，什么时候可以回京继续做您的大将军。”

卫无珩大概明白自己老爹为什么要把他迷晕了，大概是怕他吃不了苦，担心他半路逃跑，坏了卫家的名声，至于一统南境，卫无珩现在特别想搞一杆大烟枪尝尝：“慕鼎扬这女人是疯了吧？一统南疆？她爹带着我爹都做不到，她还想让我做成？”

“少爷，您不能随便叫陛下名字啊！”南梁和唐刹吱哇乱叫，就差伸出手把卫无珩嘴堵上了。卫无珩呵呵了一声：“怕什么，我现在是在南境，又不是在京城，难不成她还能把手伸到这边来吗？要是这样的话，她把我扔到这个毛都没有的地方干什么？”

“隔墙有耳嘛。”南梁和唐刹知道卫无珩心里有怒火需要发泄，但是他们毕竟还是颐国子民，还在一国边界，对于陛下该敬重的：“少爷，您消消气。”

卫无珩被他们拦住话头，想说什么早都忘了，他突然觉得嘴上少点什么，于是转过头，问他们：“这附近有烟吗？”

“烟？好像有。”南梁道：“周围部落会用狼烟驱逐野兽，少爷要烟干什么？”

“……”卫无珩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南梁的话：“我要的是能抽的那种烟，不是狼烟。”

南梁啊了一声，挠挠头：“少爷，你不是早就戒了吗？太医说这种东西对身体不好……”

早在他跟卫无珩出征的前几年，卫无珩一边指挥一边抽烟枪，烟雾缭绕，卫无珩的表情却完全放松不下来，于是南梁知道了，卫无珩抽烟不是喜欢绝不是上瘾，而是压力太大了。

明明他已经戒了，可是为什么现在又想开始抽了？

卫无珩皱起眉头：“你再啰嗦，我把你给点着了当狼烟放。”

他怎么不记得南梁有这么啰嗦，紫热原的空气里有话唠剂吗？怎么遇到了这种地方他就唠唠叨叨个没完？

南梁怕卫无珩真把自己点成狼烟，连忙闭上嘴。唐刹盯着卫无珩不爽的语气道：“少爷，您看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我们想给您找也找不到啊，不如您先休息一会儿，我们给您找点儿吃的。”

这话说的还算中听，就算卫无珩想抽烟，眼下这个环境什么都没有，烟更不可能有了。

“等等。”卫无珩似是想到了什么，他看了一圈，指了指南梁和唐刹，又指了指自己：“这慕……陛下就让咱们仨过来打南境，她以为南境都没有宫里出恭的地方大吗？”

“少爷，当然不只咱们仨。”南梁指了指他们身后：“跟着咱们来的还有一百九十七个死刑犯。”

“……”

“……”

“……”

卫无珩感觉自己胸口堵着无数股怨气完全发不出来，他感觉自己可能还在梦里，算上他们三个一共二百人，两百个人要统一十八部落，他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的。

南梁和唐刹也知道这么点儿人不靠谱，但是这时候早已没有其他选择：“少爷，虽然人马确实寒酸了些，但是死囚的战斗力应该挺强的，您可是大将军啊，说不定真能带领这些人一统南境呢。”

听到大将军这个称号，卫无珩讥笑出声：“大将军？陈威不认我，陛下不认我去，苏愠也不认我，我算什么狗屁大将军？我不当了！”

既然他们都觉得他不配当着个大将军，那他索性就遂了他们的愿，紫热原这种破地方还是等哪天出现少年将军紫微星好了。

南梁和唐刹没想到卫无珩突然摆烂，还说出了不想当将军的话，他们都记得卫无珩从前的意气风发，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两人正要劝说卫无珩重新恢复斗志，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骚乱，一个穿着囚犯衣服的男人跑了过来：“南梁大人，唐刹大人，囚犯里有人逃跑了！”

“什么？”

一共一百九十七个人，现在还跑了一部分，现在希望越来越渺茫了，卫无珩却笑出声，疑似气出幻觉了：“你们看，连老天爷都不让我好过，行了，都累死累活的干什么？吃力不讨好，不如各回各家，大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各自谋生路去吧。”

他走到那群没逃跑的囚犯中，把这段话又说了一边，囚犯们虽然没见过他，但是都知道他就是卫无珩。本来他们还想把卫无珩嘲讽一边，毕竟卫无珩自己都是被发配到这里的，还妄想然让他们送死，他们才没那么傻，但是现在卫无珩突然放他们自由了，众人反而面面相觑犯起了嘀咕。

莫非这位前任将军被紫热原烧傻了？

不过也有懒得动脑子的，站起来就走，这下一群人做鸟兽山，南梁和唐刹急了：“少爷，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咱们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

“陛下的旨意怎么办？”

“天高皇帝远。”卫无珩吹了声口哨：“关我屁事？”

南梁和唐刹面面相觑，他们突然很心累，累了，毁灭吧。

没过两个时辰，囚犯都走到差不多了，卫无珩躺回石板床上睡了一觉，等到迷药的作用全部消退，才觉得浑身舒畅。

他打着哈切睁开眼，发现外面的天都黑了，紫热原连黑天都和别的地方不一样，阴沉的黑色中还夹杂着几分红色，仿佛天在滴血。

“南梁，唐刹？”

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小屋内回荡，但是并没有人回答他们，卫无珩皱起眉，走出了木屋。

另一边——

南梁和唐刹一人扛着一只羊疯狂奔跑，身后还跟着几个囚犯，哦，这些囚犯不是追他们的人，以他们的武功，搞定几个囚犯还是绰绰有余的。

身后突然飞过来一只长枪，越过几个囚犯的头顶，直直地射向南梁，他们大喊：“小心！”

南梁闻声回头，那支枪已经指向他眉心——

不，看看长枪在眉心处停了下来，南梁微微歪头，视线聚焦，看到了眼前的人，连害怕都忘了：“少爷！”

卫无珩抓住了那只长枪，没理会南梁，转身看追他们的人，那是十几个衣着清凉，脸上全是泥巴的一群人。

那群人见到卫无珩拦下了长枪，立刻冲上去围攻卫无珩，囚犯们大惊失色：“咱们快跑吧。”

“不。”南梁话语中带着几分兴奋：“我们不用跑。”

“啊？”

就在囚犯不解的时候，卫无珩动了。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当眼前恢复平静时，十几个人全都倒在地上，而卫无珩屹立在他们中间，不懂不要。

南梁和唐刹十分捧场：“少爷好棒！”

“行了，别拍马屁了。”

确认那些人全都晕了过去，卫无珩从他们身上顺了一把刀，扭头看南梁和唐刹……扛着的羊：“你们偷羊肉了？”

“冤枉啊少爷，这明明是我们自己打猎的野山羊，被他们看见了要打劫，我们才跑的。”南梁说的特别委屈，实际上也确实委屈，他虽然只是个随从，但是在将军府衣食无忧，现在倒过来被人追着打劫，放在谁身上不觉得委屈啊。

“行了，把眼泪收回去，带回家咱们吃烤全羊。”卫无珩扛着刀要走，囚犯突然跪在他面前：“卫将军，卫将军，求您帮帮我兄弟。”

他挡住了卫无珩的路，卫无珩道：“你在叫谁？这里可没有卫将军。”

“卫少爷。”囚犯赶紧改了称呼：“求您救救我兄弟，他被西边部落的人抓走了，我们救不了他，求您帮帮忙，救他出来吧。”

卫无珩的表情无波无澜，他摇摇头，道：“我已经说过了，各奔东西，你们的安危与我无关，想救人自己去就好了，不用管我。”

他看到对方的眼神中透露着失望，他撇过头，就算失望也和他没有关系。

他们带着丰厚的战利品回到了木屋，这里虽然没有调料，但是南梁从野地里捡了一堆辣椒，他把这些辣椒磨成粉，抹在羊肉上，试图去腥。

两只羊各自架上一堆火，瞧着挺有异域风情。烤全羊总是不容易熟的，过了好久好久，羊肉终于烤好了，南梁把羊腿肉给卫无珩，把其他的几块肉分给那几个囚犯，其他人都狼吞虎咽起来，只有之前求他救人的那个囚犯一动不动。

“快吃两口吧。”南梁心软，小声跟他说：“几个大男人，两只羊根本只能吃个半饱，你要是不吃，就没你的份了。”

那人只是摇头，一副倔强模样。

“为什么不吃？”

卫无珩终于耐不住性子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地问他。

那人道：“我兄弟生死未卜，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别跪在这儿，跟发丧似的，滚开。”卫无珩提了提他，然而他纹丝不动。

卫无珩深吸一口气，这下他也没脾气了。他叉着腰，叹了口气：“行，我没义务替你救人，但是收钱卖命的规矩可以走，你出钱我救人，划算吧。”

那人严重有了一丝光亮，随后又很快湮灭：“可我没钱。”

“哦豁，那很可惜，你没戏了。”卫无珩扭头要走，那人拦住他：“我是没钱，但我有别的东西可以交换，命，我有命，一命换一命可以吗？”

卫无珩停下脚步，那人盯着他，目不转睛：“您救了他，我当场自尽，若有假话，我与我兄弟皆不得好死。”

卫无珩举起手：“成交。”

……

京城，苏府，深夜。

卧房里的苏愠双眼紧闭，眉头却紧锁。他试图后退，却怎么也做不到：“求你了，不要，不要——”

他猛地坐起来，脸上满是冷汗，喉结动了动，上面的红痣亮的吓人。

苏愠缓了一会儿才是到他在做梦，他梦到了卫无珩，在梦里还在强迫他做自己不愿意的事，而在梦里也逃不出……他逃不出卫无珩的控制。

卫无珩对他做的不只是□□上的伤害，更是精神上的。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卫无珩还没有离开京城，他还在暗处，伺机要咬他一口。

苏愠抱着被子，眼角还藏着几分微弱的泪花，他把自己埋在棉被里，空寂的房间里只剩下微弱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