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敌多情 第54章 我认得，京城来的方大人

段乔也是一头雾水，搔了搔头：“这……我也没见过那位大人啊，城中又没有画像出售，这还是女院中见过他的阿姊所绘。”

她拿到画时也满心期待，想瞧瞧到底是何人能被如此称颂容颜，然而一见之下，她心情也有些复杂。

花朝此刻的心情，与她一般无二。

她想着：可能是汉中郡和廉郡的审美不同罢……

罢了，但既是她要找的人，那是一定要找的。

思绪渐渐回笼……

老鸨恨铁不成钢的剜她一眼，道：“我木讷的小娘子！若能博得他的青睐，说不准还能纳了你做妾室，从此平步青云，便不必再回女院了。

闻听日后不必回女院，花朝心中不免有些心动，然她倒也没有嫁作人妾的打算，尤其还是这种显贵之家，她可惹不起。

但到底，这人毕竟是自己要找的人，虽她记不起自己为何要找他，但那位大人应是知道的。

这般想着，她便被老鸨带到三楼房门前，开门前老鸨千叮咛万嘱咐：“切记，说些漂亮话，莫要叫官爷不开心，不说纳你做妾，便是得些赏银也是好的。”

花朝逐一应下，老鸨这才带着她推门而入，瞬间换上一副笑脸朝里引介：“曹长史，红豆给您带来了！她身子有些不适，若是曲儿弹得不好，请您见谅啊。”

言罢，她轻拍掌，便见一群手持乐器的姑娘鱼贯而入：“为表歉意，我再让这些姑娘们给您们多奏几首小曲儿，您看可好？”

进门后，花朝根本没再听老鸨说了什么，她的视线全被坐在主位之上的男人所夺，此刻甚至脑中一片茫然。

前两次只见夜色昏暗，她也只借着月光隐隐辨识其容颜，今日得以见全貌，不料竟生得这般俊俏，尤其是他今日一袭绛红翻领圆领袍，于一众官服之中尤为扎眼。

可他……不是窃贼么？

长史颇为大度的摆摆手：“无妨无妨。”

“红豆，去给各位大人弹一曲儿。”老鸨叫她。

花朝看得出神，一时没注意老鸨的声音，待又一声咬字更为重的“红豆”传入她耳中，方才回神，察觉屋内众目睽睽，也包括那“窃贼”的目光。

她看了一眼老鸨，随即移步至几人面前，微微屈膝做了个礼，继而跪坐于案前，指尖轻轻抚上琴弦，悠扬连贯的旋律随之流淌。

她弹得动听，可那群持乐器的姑娘一时间却有些无措的面面相觑起来，甚至将视线落到白妈妈身上，手中的乐器竟也显得烫手起来。

意识到花朝弹的是哪首曲子，老鸨脸上的笑容敛了敛，但她此刻也不便打断，便只能提着心候在原地，不上不下的叫人恼。

《赖东郎》一曲并无合奏，独奏琴音已是足矣，这倒一时间让其余持乐器的小娘子无从下手。

白妈妈此刻亦懊悔不迭，竟忘了嘱咐花朝该弹哪首曲子，她特意准备的合奏此时也成了摆设，不然即使花朝弹错，混在合奏中也未必能察觉。

可如今这般，若花朝弹错，说不准会惹得长史不快。

然花朝倒是浑然不觉，只垂眸弹着这首曲子，也不曾察觉气氛有些微妙。

长史看向老鸨：“你先下去罢。”

闻言，老鸨笑得有些勉强，但还是不得不退去：“是。”

听了花朝刚才弹得行云流水，应是不会出错，白妈妈也稍稍放下了心来。

方少骞本是无意在此逗留，他本不愿涉足，但案子还需长史和知县协作，便也不便推辞。

可他只是一打眼，竟觉得这位叫红豆的姑娘也有几分面熟。

他眯眼仔细瞧了瞧，越看越熟悉。

此刻他当真有些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觉得那叫花朝的女子与相微满相像便罢了，这红豆姑娘虽戴着面纱，可也瞧着有几分相似。

见方少骞盯着红豆看的出神，知县笑呵呵为方少骞介绍：“方大人，这位可是乌州名噪一时的花魁，不仅相貌卓越，就连这琴艺也是乌州数一数二的好啊！”

闻言，方少骞盯着红豆眯了眯眸，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既是相貌不凡，为何须遮面？”

此言一出，花朝指尖猛地缩了缩，一声突兀的音符直接打断了这首柔情的小曲儿。

花朝心下一紧：完了！

知县见状，不悦的出口斥责道：“红豆，你怎么回事？！”

长史也瞧着她，虽没说什么，但却皱眉以示不悦。

见方少骞只是皱眉紧盯着红豆，一时间长史也摸不透他的心思，遂提议道：“红豆琴艺不佳，不如……让她退下如何？”

此刻花朝不敢抬头，大气也不敢出，眼睫的轻颤已然出卖了她内心的忐忑，更是一动不敢动。

方少骞默然不语，比起斥责，这沉默叫人更加难熬，像是将花朝架在火上烤一般。

良久，方少骞才轻轻吐出一字：“好。”

对于他这良久的沉寂，不止花朝对于煎熬，就连长史和知县也提心吊胆，终于在方少骞给出回应后心才重重落下。

谁知紧接着便听方少骞道：“不知红豆姑娘，可否为我独奏一曲？”

“啊？”知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花朝同样也是诧异的抬头看向他，满眼不解。

这是何意？让她单独给他弹么？

长史是个老狐狸，他哪里能不懂方少骞的意思，眉宇间的阴霾在此刻终是消散，他起身笑笑：“既如此，那我等便不扰方大人雅兴了。”

一时间，长史知县连带着来为花朝合奏的姑娘们一股脑全都退了出去。

屋内徒留一片死寂，花朝抬头静静看着方少骞，二人隔着垂落的珠帘对视，眸中皆是对对方的探究，谁也没有退缩之意。

终是方少骞先行起身，一步又一步缓缓朝花朝的方向走过去，步履缓慢而坚定，每一步似是都踩在花朝心弦上，让她的心跳蓦然变快。

直到方少骞走到案前俯身蹲下，隔着古琴，他望向面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可那双眼睛还是无惧无畏的同他对视。

他缓缓抬手欲摘去花朝的面纱，却在瞥见花朝眼角的泪痣时，他的手微微顿住。

“方大人。”花朝轻轻出声。

一声过后，二人均是一愣。

花朝不知自己为何要叫他，可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容不得她多想。

方少骞静静看着她，一时间面前这双眼眸竟渐渐与记忆中那双无神的眼睛重合，那时相微满不见光彩，亦是这般坐在自己面前，轻声唤他。

他似是下定了决心，紧张的喉结滑了滑，抬手摘下了她的面纱。

一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映入他的眼眸，不知为何，他松了口气，释然了许多。

这些日他心中总是隐隐不安，可见到这张脸时，他安心了许多，似是悬着的心终究有了着落，久违的，露出了笑容。

见方少骞朝自己笑，花朝不解的发问：“你笑什么？”说罢，她又站起身来，直接坐到椅子上，自顾自说道：“今日不穿夜行衣了？上次也不怪我将你认作窃贼。”

方少骞总算是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愣怔片刻，有些难以置信的发问，声音轻的几乎叫人听不真切：“你不认得我？”

怎么会……不认得他？

可这话还是落入了花朝的耳中，她左右打量着他，认真点头：“我认得，京城来的方大人。”

不等方少骞再说些什么，门外已然传来敲门声：“大人。”

“进来。”

杨武推门而入，看见椅子上悠闲吃着葡萄的女子，他惊得瞪大了眼：“四……四公主？”

他这是也出现幻觉了？真在乌州见到四公主了？

花朝吃着葡萄的手一顿，略一思索，从腰间抽出画像展开，拿起来对照着杨武左右端详，眼神更加迷茫。

这人和画上的人简直如出一辙。

她的目光又落回方少骞身上。

若此人才是京城来的大人的话……

她又看向杨武。

那他是谁？

见相微满掏出一张纸还提起来左瞧瞧他右看看杨武，方少骞走到花朝身边瞧了一眼，脸一瞬间黑了。

“你画的？”

花朝轻轻摇头：“不是，找人画的。”

霎时间，方少骞如同头顶炸下一道响雷，劈得他脑子一阵发懵。

相微满找人画杨武的画像？

杨武察觉到自家公子看自己的眼神似是带着刀子，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缓缓蹭到相微满的另一侧。

看见自己的画像时，他更是像被雷劈了一般，还有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直接将他浇凉了。

怪不得公子看他的目光凶神恶煞。

但他瞧瞧相微满像是没事人一样，一时间哑口无言。

四公主此举……这不无异于直接将他拉到刽子手刀下么？

方少骞看向他的目光越来越冷，发问：“你要说的事，很紧要么？”

杨武无措又害怕的搔了搔脸：“是……但是应该没现在紧要。”

“出去。”方少骞沉着声直接下了逐客令。

“是。”杨武如同虎口逃生一般三步并两步的向外跑，生怕慢了一刻便有飞来横祸。

一打开门便瞧见在门口鬼鬼祟祟的长史和知县二人，杨武又迅速换上了平日冷漠的脸，如同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一般。

见被发现，长史和知县有些尴尬的起身，还不忘装模作样的抖了抖衣袖。

知县眼巴巴的凑过去，试图探听一二：“杨武啊，之前听闻方大人在京中已有心仪之人，不知……是否属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