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掘了光明神的祖坟。
否则,怎么解释他这辈子要接连承受如此惨无人道的酷刑?
先是肚子里揣了个“活祖宗”,战场上吐得昏天黑地,被宿敌围观社死,又被亲哥当众拎成弱鸡……
现在,居然还要忍受这个金毛骚包打着“探病”旗号的持续性精神污染!
“滚出去!”
维特的声音像是从万年冰川底下凿出来的,裹挟着能把人冻成冰雕的寒气,目标直指那个倚在营帐门口,笑得一脸春风荡漾的里昂·莱昂。
里昂非但没滚,反而像没听见一样,慢悠悠地踱了进来。
他手里还真拎着一个……嗯,与其说是汤罐,不如说是个镶嵌着宝石闪得能闪瞎人眼的艺术品罐子。
“别这么暴躁嘛,维特。”
里昂把那个亮瞎眼的罐子随手放在维特床边的简陋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跟整个朴素的营帐格格不入。
“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子。看你这小脸白的,啧啧,赛勒斯那蛮子是不是克扣你伙食了?”
他碧绿的眼眸在维特苍白的脸上溜了一圈,语气是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探究?
维特攥紧了盖在身上的薄毯,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强迫自己无视那张欠揍的脸和那罐散发着可疑甜腻香气的“十全大补汤”。
“莱昂,这里不欢迎你。趁我还能控制‘霜寂’不砍掉你的爪子,立刻,马上,消失!”
“啧,真凶。”
里昂耸耸肩,不但没消失,反而一屁股坐在了维特床边的唯一一张破凳子上,翘起二郎腿,姿势闲适得像在自家客厅。
“我可是带着诚意来的。听说你‘伤了根本’,这可是我们金辉城邦宫廷御用的秘方!”
“选用七七四十九种名贵药材,由十二位光明祭司日夜诵经加持,专治各种‘力不从心’、‘气血两亏’、‘根基受损’……”
他每说一个词,尾音就拖得长长的,眼神还意有所指地在维特腰腹以下的位置扫了扫。
维特:“……”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狂跳,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差点没忍住把枕头砸到那张俊脸上!
力不从心?!根基受损?!
这金毛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黄色废料?!
他那是孕吐!孕吐懂不懂?!虽然……虽然他自己也不太懂!
“闭嘴!喝你的汤!然后滚!”
维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冰蓝色的眼眸里杀气四溢。他现在无比庆幸自己还“虚弱”地躺在床上,不然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跳起来跟这混蛋拼命。
虽然不一定拼得过,还会暴露更多破绽。
“急什么。”
里昂像是没感受到那实质般的杀气,反而饶有兴致地观察着维特的反应,特别是他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气红的)的耳尖。
“这汤啊,得趁热喝效果才最好。来,我‘亲自’喂你?”
他说着,竟然真的伸手要去拿那个金罐子,作势要打开。
“你敢碰一下试试!”
维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破音的尖利,身体也瞬间绷紧,像一只炸毛的冰原狼。
他死死盯着里昂的手,那眼神仿佛对方拿的不是汤,而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里昂的手停在半空,碧绿的眼眸闪过一丝讶异。
维特的反应……有点过于激烈了?甚至带着一种……恐惧?他对这汤的排斥,似乎远超了对自己的厌恶?
有意思。
“哦?”
里昂收回手,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玩味。
“看来我们维特大人,对金辉城邦的‘好意’,戒心很重啊?怎么,怕我在汤里下毒?”
维特没说话,只是用更冷的眼神盯着他。
他怕的不是毒,他怕的是这鬼知道什么材料熬的汤,一下肚,把他肚子里那个祖宗刺激得当场表演“翻江倒海”。
那他这“伤了根本”的伪装,可就彻底穿帮了!
就在两人眼神交锋,气氛僵持不下,维特已经在思考用哪种冰锥术能把里昂钉在帐篷上还不会惊动外面守卫时,营帐的帘子被“唰”地一声粗暴地掀开了!
一股带着寒霜和硝烟气息的冷风灌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赛勒斯·凛冬那张写满了“老子很不爽”的方脸。
“里昂·莱昂!”
赛勒斯洪钟般的怒吼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他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像一尊愤怒的门神,红褐色的眼睛死死锁定坐在维特床边的金毛。
“谁允许你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救星来了!
维特紧绷的神经瞬间松了一丝,甚至觉得赛勒斯这张凶神恶煞的脸都顺眼了不少。
里昂面对赛勒斯的怒火,却显得游刃有余。
他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拍了拍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依旧是那副欠扁的笑容。
“哟,赛勒斯统帅,火气别这么大嘛。我这不是听说维特‘伤了根本’,特意代表金辉城邦,送来一点‘微不足道’的慰问品吗?增进一下盟友感情,不好吗?”
他特意加重了“伤了根本”几个字,眼神瞟向维特。
赛勒斯的脸色更黑了。
盟友?增进感情?鬼才信!
这金毛黄鼠狼给鸡拜年,绝对没安好心!尤其是看到维特那副被气得脸色更白(被气的 吓的)的样子,赛勒斯更是火冒三丈。
“维特需要静养!不需要你的‘慰问’!拿着你的东西,立刻给我滚!”
赛勒斯往前踏了一步,魁梧的身躯带着强大的压迫感,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重剑剑柄上,大有一言不合就开砍的架势。
里昂挑了挑眉,似乎衡量了一下在人家地盘上和这个红毛蛮子动手的性价比(主要是怕打起来波及到床上那个“病号”?),最终耸耸肩,露出了一个“真没意思”的表情。
“好吧好吧,既然主人不欢迎……”
他拖长了调子,目光最后在维特苍白的脸和那罐金灿灿的汤上流连了一下,碧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深邃难辨的光。
“那我改天再来探望。维特,好好‘养伤’,希望下次见面,你能‘重振雄风’哦~”
他故意用暧昧的语气说完,在赛勒斯彻底爆发之前,化作一道迅疾的金光,潇洒(欠揍)地溜出了营帐。
“混蛋!”赛勒斯对着里昂消失的方向低骂一声,然后才转向维特,眉头紧锁,“你没事吧?那家伙没对你做什么吧?”
维特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虚弱(装的)地摇摇头:“没事……就是烦。”
这是真心话。他现在看到金毛就生理性反胃(虽然孕吐确实好了那么一丢丢,但心理阴影面积巨大)。
赛勒斯看着维特恹恹的样子,又看了看桌上那个碍眼的金罐子,气不打一处来。他大步走过去,一把抓起那个罐子,看也不看就要往外扔。
“别!”维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赛勒斯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他:“怎么?你还真想喝这玩意儿?”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
维特噎了一下,他当然不想喝!
他怕的是赛勒斯把这玩意儿扔出去,万一砸碎了,那浓郁诡异的甜香飘得到处都是,再把他肚子里的小祖宗给勾引醒了怎么办?
他现在迫切需要的是低调!低调!
“不……不是,”维特艰难地找借口,“毕竟是……金辉城邦少主‘亲自’送来的‘慰问品’,直接扔了……影响不好。先……放着吧。”
他说得极其勉强。
赛勒斯狐疑地看了维特几眼,又掂量了一下手里沉甸甸的金罐子,最终冷哼一声:“行,先放着。不过你想都别想碰它一口!”
他把罐子重重地放回桌上,发出更大的响声,仿佛在警告那个罐子安分点。
“你好好休息,外面的事有我。再让我看见那金毛靠近这里,我打断他的腿!”
赛勒斯说完,又像一座移动的火山一样,气呼呼地走了。
营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维特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感觉比打了一场硬仗还累。他疲惫地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隔着薄薄的毯子,轻轻按在小腹的位置。
说来也怪,自从那天在战场上被赛勒斯强行押回来“静养”之后,那要命的孕吐感……竟然真的减轻了不少?
虽然偶尔闻到特别刺激的味道(比如里昂那罐汤的甜腻香)还是会有点反胃,但至少不会像之前那样随时随地毫无预兆地表演“喷泉”了。
身体似乎也在慢慢适应这个“外来户”。
那股若有似无的悸动感变得规律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一惊一乍地刷存在感,反而像……像一颗小心脏在安稳地跳动着。
维特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一种微弱的……满足感?尤其是在他安静休息或者摄入了一些相对温和的食物(比如清水煮的肉干粥)之后。
这变化让维特在庆幸之余,又涌起一股更深的恐慌。
这玩意儿……它真的在长大?在适应?
这个认知比孕吐更让他心惊肉跳。
之前还能骗自己只是某种暂时的异常,可现在,身体的变化如此清晰,清晰地告诉他:
没错,你肚子里就是有个活物,它在汲取你的力量,它在茁壮成长!
维特烦躁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毯子被揉成一团。
静养?他怎么可能静得下来!
身为银月高地的副团长,凛冬堡的霜寒之刃,他本该在前线冲锋陷阵,而不是像个废人一样躺在这里,提心吊胆地守着肚子里的“定时炸弹”,还要应付里昂那个神经病和赛勒斯过度的“关怀”。
“不行,得想办法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