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鸡鸣把方念安唤醒。
她习惯性地想去摸手机,却只摸到粗硬的土布被面。愣神片刻,昨日的记忆涌上心头——她真的成了沈方氏,一个三十八岁的古代农妇。
灶房里已经有动静。透过门缝,她看见沈忠正在生火,动作麻利,显然早已习惯这些活计。记忆中,自从大儿媳去世,家里的杂活多半落在这个长子身上。
方念安推门出去,沈忠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下头,闷声道:“饭快好了。”
“我来吧。”方念安接过他手中的锅铲。
沈忠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到一旁,目光却始终追随着母亲的动作,像是在审视什么。
粥刚煮好,东厢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桃红衫子的少女揉着眼睛走出来,正是小女儿沈玉荷。
“娘,我今天要去镇上,给我些钱买胭脂。”她理所当然地伸出手,语气娇纵。
方念安在记忆中搜索——原主确实最宠这个幺女,要什么给什么,把十五岁的姑娘养得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好家伙,这理直气壮的态度,一看就是被惯坏了。原主你这是养女儿还是养祖宗?
“家里没钱了。”方念安平静地盛着粥。
沈玉荷愣住了,随即跺脚道:“怎么可能没钱!前几日不是才卖了鸡蛋吗?”
“钱都赔给王家了。”沈忠闷闷地插了一句。
“凭什么!”沈玉荷尖叫起来,“那是我的胭脂钱!娘你答应过的!”
方念安把粥碗放在桌上,看向女儿:“从今天起,家里要立新规矩。想要钱,就得干活。”
沈玉荷瞪大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母亲:“你说什么?”
“我说,”方念安一字一顿,“想要胭脂水粉,就得靠自己的双手挣。”
她取出昨晚连夜用木炭在木板上写画的“家务积分表”,挂在堂屋最显眼的地方:
“喂鸡,两个积分;扫地,一个积分;洗碗,一个积分;洗衣,三个积分...十个积分换一文钱。”
这是她能想到最公平的办法——既让女儿明白赚钱不易,又给她留了余地。
沈玉荷气得脸色发白:“你、你不是我娘!我娘从来不会这样对我!”
这话一出,灶房里顿时安静下来。沈忠握着碗的手紧了紧,警惕地看向方念安。
方念安一怔,心跳漏拍半秒,完了,要掉马甲了?得赶紧圆回来。随即不露声色:“那你是想要一个把你宠得无法无天、最后害你嫁不出去的娘,还是要一个教你立身之本、让你将来能在婆家挺直腰板的娘?
沈玉荷被问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
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的媛媛忽然小声说:“奶奶,我、我可以喂鸡吗?”
方念安心中一软,蹲下身平视着孙女:“当然可以。不过你还小,喂一次鸡算三个积分。”
媛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娘!”沈玉荷不满地叫道,“她那么小,凭什么比我的积分还多?”
“因为她懂事。”方念安站起身,目光扫过儿女,“这个家,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过了。你们爹去得早,咱们娘几个更要拧成一股绳。”
沈忠沉默地喝着粥,半晌才道:“我吃完了,去镇上找活计。”
方念安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仅剩的三十文钱,数出十文递给他:“带着,中午买点吃的。”
沈忠看着那十文钱,神色复杂。从前母亲把钱看得很紧,从不会主动给他。
“不用...”他刚要推辞,方念安已经把钱塞进他手里:
“身体要紧。找到活计最好,找不到也别急,慢慢来。”
沈忠捏着还带着体温的铜钱,最终点了点头,转身出门。
饭后,沈玉荷赌气回了房,媛媛却亦步亦趋地跟着方念安,看她收拾碗筷。
“奶奶,”小姑娘怯生生地问,“我真的可以挣积分吗?”
“当然。”方念安摸摸她的头,“不过现在,奶奶先教你认字好不好?”
她在灶膛里取出一根木炭,在地上写了个“人”字。
“这个字念'人',一撇一捺,互相支撑,就像咱们一家人。”
媛媛睁大眼睛,小心翼翼地在旁边模仿着画。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穷苦人家的女孩哪有识字的机会?
“娘!你怎么教她认字?”沈玉荷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满脸不可思议,“女娃认字有什么用?”
方念安头也不抬:“认字明理。难道你甘心一辈子做个睁眼瞎?”
这话戳中了沈玉荷的心事。她何尝不羡慕镇上那些能读书写字的千金小姐?只是从前母亲总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我、我也要学。”她别扭地说。
方念安嘴角微扬:“可以,认一个字,一个积分。”
“你!”沈玉荷气结,但看着地上那个工整的“人”字,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赌气地站在一旁偷看。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沈家嫂子在家吗?”
是邻居赵大娘,手里捧着个粗瓷碗,里面装着几块腌菜。
“听说昨日王婆子来闹了,你没事吧?”赵大娘打量着方念安,眼神里带着探究。
方念安请她进屋,苦笑道:“是我对不住王家,该受的。”
赵大娘惊讶地看着她。从前的沈方氏,是绝不会说这种话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赵大娘期期艾艾地道出来意:“听说...你前几日绣的帕子,卖了不错的价钱?”
方念安立即明白了。原主确实绣工不错,前些日子绣的几条帕子让货郎代卖,得了些银钱。
“嫂子若是不嫌弃,我可以教你几个新花样。”方念安笑道。
赵大娘喜出望外,又有些不好意思:“这...这怎么好意思...”
“邻里之间,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方念安说着,取出绣篮。
她融合了现代审美,教赵大娘在传统的缠枝花纹里加入几何元素,既别致又不逾矩。
赵大娘学得认真,临走时再三道谢:“沈家嫂子,你真是...和从前大不一样了。”
送走赵大娘,一直沉默的沈玉荷突然开口:“娘,你教外人都不教我!”
方念安看向她:“你想学?”
“学好了,是不是也能卖钱?”沈玉荷眼睛发亮。
“自然。绣一条帕子,按品质给五到十个积分。”
沈玉荷咬了咬唇,终于道:“那我学。”
方念安心中稍慰。这个被宠坏的女儿,总算开了窍。
午后,方念安带着媛媛在院子里开了一小片地,准备种些时令菜蔬。记忆告诉她,这个家的菜园已经荒废许久,吃的菜都要向邻居买,又是一笔开销。
“奶奶,这个要种多深?”媛媛举着小铲子,认真地问。
“这么深就好。”方念安比划着,心里却在盘算。
家里的钱撑不了几天,沈忠找活计未必顺利,绣活来钱太慢...她需要找一个更快的生计。
“娘!娘!”
沈玉荷举着块绣了一半的帕子从屋里跑出来,脸上带着难得的兴奋:“你看我绣得怎么样?”
方念安接过一看,虽然针脚还显稚嫩,但已经能看出几分灵性。
“这里,针脚要再密一些。”她指点着,“不过整体很好,给你记六个积分。”
沈玉荷脸上绽放出笑容,这是今天她第一次真心实意地笑。
夕阳西下时,沈忠回来了,带着一脸的疲惫。
“怎么样?”方念安递过一碗水。
沈忠摇摇头:“镇上的活计不好找,码头搬货都要熟人引荐。”
方念安早有预料,温声道:“无妨,明日我与你一同去镇上看看。”
“您去做什么?”
“看看有没有什么营生可做。”
沈忠看着母亲,欲言又止。
晚饭时,方念安在积分表上认真记下:
“媛媛:喂鸡,三次,九积分;认字五个,五积分。”
“玉荷:绣帕半条,六积分;扫地,一积分。”
沈玉荷看着自己的积分,小声嘀咕:“才七积分...”
“明日多做些就有了。”方念安道,“集满一百积分,就给你兑钱买胭脂。”
沈玉荷这才露出笑意。
临睡前,方念安检查着菜园,沈忠默默走到她身边。
“娘,”他低声说,“您今天...很不一样。”
方念安手上动作不停:“人总是要变的。从前是娘糊涂,往后不会了。”
月光下,沈忠注视着母亲的侧脸,许久,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晚,沈家的灯火比往常熄得晚了些。方念安就着油灯的微光,在木板上规划着明日的行程——她要考察市场,寻找商机。
这个家,正在悄然改变。而她相信,只要方向对了,每一步都算数。
如果你家实行积分制,你觉得做什么家务应该分值最高?欢迎在段评区分享你的治家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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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立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