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怎么要走了,阿奶的饭快做好了,郎君们且等一等罢。”小童牵住裴扬雨的衣角。
裴扬雨心中有愧,抬手摸了摸小童的头,“多谢你们的好意,我现下身上觉得好多了。”
“老人家,耽误了你们这么久,实在是不好意思。家中妹妹还等着我回去用饭,别不多打扰了。”裴扬雨朝老人作揖。
说着,裴扬雨朝竹声扬扬下巴。竹声明白他的意思,从怀里翻找出一张银票递出去。
“老人家,谢谢你今日帮了我,还带我回来歇息。这是我的小小心意,还望您收下。”裴扬雨让竹声将银票放到老人手中,怕他不肯收又道:“老人家不必推脱,全当我与那位好心的夫人和郎君一样,做件不足挂齿的小事罢了。孩子还小,日后上学堂了,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着,老人家便收下罢。”
老人看了一眼银票的数额,吓了一跳,赶紧将银票退回去,“郎君,我怎么能收下你这么多钱。我们也没做什么,郎君不必觉得心里有负担。”
裴扬雨将银票按到老人手中,坚持道:“老人家,我也想像他们一样,帮助别人。况且这些钱不算多,老人家好好用,不要拂了我的意。”
老人又将银票塞回裴扬雨手中,“无功不受禄,收了郎君的钱,我心中不安。我们虽然穷,但也不是这种见钱眼开的人。”
裴扬雨只能寻了个折中的办法,道:“老人家,那这钱权当我将你外面那一车瓜果买下的钱,这样你总能收下了罢?”
老人还是为难,望着手中的银票发愁,“可郎君的银票数额太大,只怕我这里找不开。”
“老人家不必找了,剩下的钱当作是将板车借我运下山去。”裴扬雨怕老人再拒绝,转身吩咐了竹声和侍卫一句便走出去。
“郎君,等等。”老人追出来,老妇人手中提着一个小麻袋也跟着出来。
“郎君,我家中还有些紫锥菊,应该还能用上一阵,郎君也不必再到山中去找了。若再要草药,便来告诉我,我一定送下山去。”老人从老妇人手中接过麻袋又让裴扬雨收下。
裴扬雨知道老人退了一步,他也不推脱,欣然收下了那袋紫锥菊。
老人和小童拉着板车一路将他们送出大门外。老人将马套好与板车连在一处后,再与他们告别目送他们走远。
裴扬雨前脚刚出门,温逐月后脚便打算出去。虽然身上的伤还是痛,到底还能下地走两步。裴扬雨好不容易出去一次,若是不趁此机会出门与神秘人碰面,日后再想找机会只怕是更难。
温逐月唤王妈妈进来给她更衣梳妆,王妈妈有些纳闷,“娘子这是想出门?”
“是,王妈妈,为我打扮无需太用心,得体能出门见人便好,可别耽搁了时间。”温逐月扶住王妈妈的手,在梳妆镜前坐下。
“娘子你的伤还没好,这几天才能下地走几步,怎么能出门,若是郎君知道了,必然也是不准的。”王妈妈替她梳头的手突然一停,不禁开始担忧。
温逐月从妆匣里捞起一把梳子,自顾自梳起来,“王妈妈不必担心我,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我昨夜梦到一个仙人,说我三番四次受伤,是犯了命煞,得去找一高人为我化解灾难才好。今日正是化解我身上灾厄的好日子,若是错过了,我日后轻则卧床,重则……”
王妈妈立刻开口打断她,“娘子,这样不吉利的话,可不许说。即便我不拦着娘子,兰郎君这边也未必准娘子出门。”
温逐月道:“王妈妈不必担心,为我梳妆更衣便是,兰影那边我去说。”
待梳妆打扮好,王妈妈扶着温逐月,慢慢走出西屋,快要穿过长廊时,兰影冷不防拦住她们。
“娘子这是要出门去?”兰影问。
温逐月丝毫不惧,点头道:“是,我昨夜梦见仙人指点,要去寻高人算命,才能解开我这接二连三的灾祸。今日正是吉时,兰影你不会想拦着我,让我身上不爽利吧?”
兰影摇了摇头,“娘子,不是我要拦着你,只是你的身体还未好全,这几日才好了一些,怎能出门?再说了,云清观和白泉寺离这里可远,娘子一路颠簸怎么吃得消?如今郎君又出门去了,若是我真让娘子出去了,郎君回来,必然是要怪罪。”
温逐月静静立在原地,锐利的眼神投在兰影身上,“兰影,今日这门我非出不可。只要我下定决心,无论是跳窗还是翻墙,我有一百种方法出去。况且,我又不是要到哪里去,只是想找高人化解我身上的灾厄,若是兄长在家,也没理由阻拦我。”
兰影见识过温逐月翻墙爬窗的本事,更怕在这个节骨眼上,温逐月再添新伤。可若真让温逐月出门了,裴扬雨回来必定会问罪。
“兰影,我无意为难你。若是不放心,跟着便是,我不会走远。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多走几步不成问题。仙人托梦,不得不信,更何况我霉运连连,不是险些死在山坡下便是被人绑了去,或是摔死在楼下,若是这些灾厄不得解,恐怕下一回你见我,便是一具冰冷的尸身了。”温逐月稳住心神,试图用情理说服兰影。
兰影心中踌躇,不等他答应,温逐月已经命王妈妈将她往前扶了。兰影无奈,只能屈服,“娘子,若要出门,便悄悄地去,快些回来,否则郎君知道了,我定会受罚。”
温逐月点点头,“这是自然。”
马车一路平稳地行驶,最终温逐月让车夫将马车在北街六巷停下。兰影率先跳下去,又将温逐月小心扶下来。
温逐月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圈,不时抬眼看看临街的饮子铺,走着走着在首饰铺子门口驻足。过会又让王妈妈扶她到糕点摊前。
“娘子要到何处寻高人?这样来来回回地走,只怕娘子的身体会吃不消。”王妈妈抽出手帕给温逐月擦了擦汗,心疼道。
兰影也附和道:“娘子这样找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仙人说,我的灾厄只能在北街六巷寻的高人处化解。至于在哪个地方能寻到高人,我也不清楚。”温逐月停下来,微微喘了一口气。
兰影看见前面不远处有一间五道茶馆,提议道:“娘子怕也是累了,不如到前面的茶馆歇歇。”
此话正中温逐月下怀,她一路兜兜转转,就在这茶馆附近绕,就是为了寻个机会进去。
“好,正好我也累了,进去歇歇罢。” 温逐月抬头看了一眼顶上的匾额,确认过后,抬脚迈过门槛走进去。兰影见她不再坚持,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茶馆的掌柜见他们走进来,热情地迎上来招呼他们。
温逐月径直走到窗边的位置,坐下道:“劳烦掌柜给我上一壶龙井茶。”
掌柜点点头,吩咐小二去冲茶。温逐月无意瞥了一眼,却看见窗户外的长廊摆了一扇扇屏风,有不少人穿过中堂拐到长廊,进进出出,很是奇怪。
她便问:“掌柜的,这后面是个什么架势?”
掌柜从窗口往外指,笑道:“那是从云清观下山的几位相师,路过茶馆与我们有缘,若能在此处为人算命解厄,便是为我们茶馆积福报,这福报多了,财运便就不远了。娘子若是想寻相师算命,从中堂穿过,便能到后院去了。”
小二端来茶后,温逐月无意喝茶,只略尝了一口,心思早被屏风后的相师勾去。
“怕是我要寻的高人就在此处,我要去看看。”
话毕,温逐月便站起来往外走。
王妈妈着急跟上去,兰影同小二打过招呼,让他留座后,也一并跟上去。
长廊前一闪闪屏风挡住她的视线,幽幽还有几束烟气往顶上冒,看上去很是玄乎。见温逐月站在阶下不动,立在屏风前的小仆童走上前来,俯首道:“信众是来算命还是解厄?”
温逐月定了定心神,道:“我想寻一位相师解厄。”
仆童伸手道:“请。”
见王妈妈和兰影想要跟上前,仆童挡在他们身前,伸手拦住他们,“若无所求,闲人入内,怕是会有所冲撞,还请二位留步,让信众一人进去便可。”
兰影皱眉道:“不过是几个相师,用得着那么神秘吗?不准我们跟着娘子进去,是不是心里有鬼?”
仆童板着脸,摇头道:“信众若是无心相见,不必在此折辱我们,可改道回去。”
“你莫见怪,我得了仙人指点来此,自然是要进去的。”温逐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朝王妈妈和兰影点点头,“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自己进去便是。若有不对劲,仅有一块屏风相隔,我大声呼喊,你们也能听得见。”
不等二人答话,温逐月颤颤地向前走,转入屏风,隔绝二人的视线。屏风后摆着一个大香炉,香炉缓缓吐着香雾,向四周蔓延,飘到屏风前。屏风外面的人,更看不清屏风后人影的形状。
确如掌柜所说,屏风后坐着几位相师。有的相师正给人看手相,有的相师正凝神伏案画符,有的相师盘腿打盹。温逐月一路望过去,不知他们之中,有哪位相师才是她要找的神秘人。
温逐月心里发紧,若是找不到神秘人,那她今日便是白来了一趟。
她慢慢移步,暗中观察坐在每一块屏风前的相师。
只是他们的样子并不熟悉,桌上拜访的物件也大同小异,并未看见有什么信物的指引。莫非,那帐纸条只是个幌子?不会又是裴扬雨设下的圈套,等她往前走,就被他逮个正着吧?
不可能。她的小名,裴扬雨怎么会知道。温逐月很快否认了心中莫名的猜想,继续一面向前走,一面寻人。
待向前走到最后一块屏风前,温逐月看清相师的容貌不由得惊呼一声:“是你?你怎么会在此处?”
那相师见到她并不惊讶,伸出手指放到唇边示意她噤声。
温逐月忙捂住嘴巴,有些慌张地朝外张望,见兰影和王妈妈的影子仍安安稳稳地在阶下站着,才松了一口气。
相师没开口说什么,只是伸手请她在面前坐下。
温逐月在面前的蒲团上坐定后,相师又解开小案上的手帕。帕子解开后,露出一只珍珠扭丝手镯。
见她瞪圆了眼睛,相师笑问道:“不知阿棠可还认得,这只镯子与你腕上所戴镯子的渊源?”
前面挖的坑总算是填上了,松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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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