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星子沉处是君乡 > 第6章 攀附

星子沉处是君乡 第6章 攀附

作者:万17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1-02 16:03:57 来源:文学城

白术静静地立于廊下的阴影之中,借着檐角灯笼昏黄的光线,将那行银朱色的身影瞧得真切。

打头十二人,皆着银朱色比甲,领口袖口滚玄色镶边,针脚细密,缎子厚实经用。比甲下月白中衣领口挺括无褶,腰间绦带打成军中“锁喉扣”,利落非常。最惹眼是头上抹额,深红似陈年朱砂,玄黑如砚底沉墨,两缎带眉心交叉,绕脑后打紧方结垂于发髻正中。队尾小个子瘦弱,走路头微倾,可抹额稳如长在皮肉上。

众人站姿如出一辙,脊背笔直似柏木柱,双肩齐平,双手贴裤缝,脚尖张角分毫不错。转过月门时,十二人脚步落地轻如微风过竹林,整齐划一又沉稳有力。

队伍前端男子约二十七八岁,比旁人略高。银朱比甲外罩玄色短褂,领口绣半朵暗金祥云,不细看难察,应是领队标志。他骨相周正,剑眉斜飞,眉峰带温润弧度;眼窝略深,墨色瞳仁在灯笼光下亮若浸水墨曜石,神色沉稳。鼻梁高挺,鼻尖圆润中和英气;唇线清晰,唇色淡红,此刻抿成直线,透着认真。其额间抹额略宽半指,十字结精巧,缀两颗小米粒大银珠,走动时几不晃动,更显端正英挺。

白术正看得出神,见这修长男子抬手,动作快如弹弓弦,五指并拢掌心朝前,仅半寸幅度,身后十二人便齐齐止步,鞋尖碾在青石板,尘灰不起。

男子迈三步,停在慕容长敬前三尺处,步幅精准,既显敬意又带疏离。灯笼光洒侧脸,下颌线分明却不紧绷,似精琢美玉,刚硬含温润。

“二郎君,节哀顺变。”他开口时,声音虽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夜色的清亮,每个字都咬得极为精准。

“辛苦明镜公子和诸位兄弟了。”慕容长敬的语气中满是客气,一言一行透出些恭敬。

白术听得分明。再看那些江湖人士的神色,大致猜到这不阿堂在江湖中的地位定然不低,应当也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只是……他看了一眼周望舒,心中暗自思忖,靠山虽好,却不能贪多啊。

“事不宜迟,还请二郎君将阁主出事前的详细情由,尽数告知在下。”明镜公子说道。

慕容长敬引着明镜公子往内室去时,廊下秋风卷残叶,旋舞不止。白术立在月洞门侧,望着那行银朱色身影没入垂花门后,忽忆起“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之句,不知若青丝化作霜雪,这份气度是否仍如当下般凛然。

不阿堂专断江湖疑案,向来公正无私,在整个江湖中声名鹊起。寻常的寻仇不过是小事,他们从不现身。想来是慕吟阁二过坟地而不葬的事情流传开来,再加上慕容长和与不阿堂有几分交情,这才不得不来看一眼。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可惜明镜公子早已有了未婚妻,横刀夺爱非君子所为。待我日后给你找几个更好的。”

周望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白术怔了一下收回了心神。扭头正撞见他伸手去够廊檐灯笼,指尖刚触灯罩,便被烫得缩回,却仍强作镇定理了理衣襟。好笑地扑哧一声,完全忽视了方才的一席话。

“他们都入内室了,小侯爷不去?”

江湖人齐聚一堂,各个都化作能言会道的鹦鹉,吐出些“久仰大名”“久违久违”诸如此类。照理,周望舒作为沐云城少城主,同时混迹江湖和朝廷,自然也是极其擅长此事的。

“这些人无所凭依,才需要像蝼蚁逐蜜般蜂拥而至,我周望舒有权有势,何须趋炎附势?”

周望舒善投胎,此乃江湖公认之事。白术未接话,目光复落内室方向。方才明镜公子转身时,他瞥见其玄色短褂下摆有些小小的毛刺——想来是穿过后院酸枣丛而来。那丛酸枣生得野,寻常人过必为勾挂,偏此人行得稳,仅仅擦肩而过,足见下盘沉实。

周遭江湖人却无暇细察。他们簇拥着往内室涌,靴底碾过青石板,声响嘈杂。或有人攥紧剑柄,指节泛白;或交头接耳,声虽低,却悉数飘入白术耳中——“闻慕吟阁藏有金矿舆图”“慕容长和死前,刚与金玉山庄定了合作”。

白术恍然悟得周望舒方才附炎趋势的高谈阔论。一室之内,一日之间,各门各派,看似正人君子一堂,实则魑魅魍魉一群。

周望舒显然早已看穿,凑到白术身侧,以二人能听得的声音道:“你看那着宝蓝锦袍者,腰间玉佩乃伪物——真和田玉在灯下泛暖光,他那块,冷如寒冰,死气沉沉。”稍顿,又指向角落灰衣人,“还有那个,鞋跟沾城南淤泥,却称今早自城外赶来,撒谎竟不知打草稿。”

白术正听得入神,忽被周望舒猛拍肩头。

“哇!”他惊得后退半步,后腰撞在廊柱上,檐角灯笼晃了晃,光影在周望舒脸上明明灭灭。

周望舒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指尖带几分晨露凉意。

“嘘——”他冲白术挤眉弄眼,眼底笑意将溢,“隔墙有耳。”

他方才洋洋洒洒说了许多,如今却出口一句隔墙有耳,骗鬼!白术自知遭其戏弄,没好气地挣开他的手,却见周望舒向内室方向努了努嘴。门缝透出烛光,隐约见明镜公子抬手翻看何物,袖口银线在光下微闪。

“小白术,你的眼睛都快粘到人家身上了。不然,我勉强去为你提个亲如何?”周望舒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话里满是轻佻。

“小侯爷若无其他要事,在下便先行告退。”白术理了理揉皱的衣襟,对他这吊儿郎当的幼稚行为十分无奈,偏这样的人是自己的上司主子,一肚子闷火无处发泄。见这处应当没有什么大事了,便打算先回去,也好过看周望舒的猴戏。

周望舒忽敛笑意,正色道:“走,时辰不早,该歇息了。回去睡足,明早来看好戏。”

他拽着白术袖子往外走时,白术瞥见内室烛光晃了晃,明镜公子正转头望向门口,那双墨眸在暗处亮得惊人。

月色漫过慕吟阁飞檐时,西园的争吵声碎了夜的寂静。

霄峥立在老槐树下,腰间长剑垂地,剑尖刮过青石板,发出刺耳声响。他着玄色劲装,领口敞开,露出锁骨处一道浅疤——那是三年前漠北夺镖所留,此刻被月光照得泛白。

握剑指他之人比他高半头,同是金玉山庄装束,唯肩上多块绣“洛”字的镖旗。张洛铭执剑稳稳抵在霄峥颈间,剑身映月,亮可照见霄峥紧抿的唇:“你可还记得金玉山庄规矩?”

“只取金钱,不沾血灾。”霄峥声稳,然垂在身侧的手却攥成拳,知晓他此番来意,缓缓开口,“我与慕容长和争执是真,却未动杀心。”

“争执?”张洛铭嗤笑,剑刃又送半寸,“那日夜里你二人在书房吵得掀了屋顶,他说要揭发你私吞镖银,你说要令他身败名裂——这亦是争执?”

老槐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似在应和张洛铭之言。霄峥忽抬手拨开剑刃,转身往屋走,玄色衣摆扫过满地落叶:“信与不信,随你。”

他未瞧见,张洛铭望其背影时,眼底翻涌的并非怒意,而是慌乱。更未瞧见,墙头上蹲着个黑影,将一切看得分明,指甲深深掐入瓦片。

天未亮透,铅灰色云团压得极低,将日头裹得严实。西园的侍女提食盒走在廊下,鞋尖踢到石子,食盒里青瓷碗撞出轻响。她停在霄峥屋门前,抬手叩门,柔声道:“霄少侠,该用早膳了。”

等了半晌不见屋内有动静。侍女又敲了敲,指节轻触门板,门板凉如冰。

“少侠?”

她侧耳细听,唯闻风灌窗缝的呜咽。许是外出了,她想着,将食盒放门墩上,转身欲走。

“轰隆——”

屋内突传巨响,震得廊柱微颤。侍女吓得踉跄后退,食盒摔在地上,青瓷碗抛落碎成瓷片,里面莲子羹泼在青石板上,黏糊糊的,如一滩凝固的血。

浓烟从门缝涌出,带股焦糊味。侍女忙捂口鼻,刚要呼救,便见屋门“吱呀”开了道缝,浓烟中晃出个影子——无脸,唯黑洞洞眼眶与森白牙床,酷似话本里的骷髅鬼。

“啊——”

侍女尖叫刺破晨雾,双腿一软栽倒在地,指尖掐入掌心,指甲缝渗出血珠亦浑然不觉。

远处巡夜护卫赶来时,她已晕厥脸上犹挂未干的泪痕。

闹鬼的消息如长了翅膀,半时辰内传遍了慕吟阁。

来送行的江湖人昨夜皆宿于慕吟阁,半个时辰足以令他们聚集而来。

西园很快挤满人。穿短打的镖师、戴方巾的谋士、佩长剑的女侠,挤挤挨挨立在槐树下,目光皆黏在那扇半开的屋门上。火光已灭,飞烟已散,然屋内的死寂比浓烟更令人心悸。

“进去看看?”

有人小声提议,声音抖如秋风中的叶。

“你未瞧见那人昏死过去了?还有这门外血腥气,是想死不成!”

“胆小之辈!”

两个黑衫壮汉应声上前,刚迈过门槛,便猛地退出,其一扶门框干呕,脸色白如纸:“里、里面……面……面目全非……”

“面目全非?”

加之壮汉带出的血腥气,人群炸开了锅。

“莫非真是慕容阁主的冤魂归来?”

忆及前事,冤魂一说确实有理有据。加之两次下葬未果,魑魅魍魉亦显得理所当然。

“我就说昨夜阴气重,你看,果然有鬼!”

“胡言乱语!”一个戴斗笠的男子冷哼,“若是鬼怪动手,何须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不是鬼,那是何物!这晕倒的侍女,你作何解释?”

争吵间,张洛铭提剑冲入。他劲装沾草屑,似刚从外赶回,见满院人,脸色骤变:“都围在此做什么?还不快滚!”

“张镖头来得正好,”有人阴阳怪气道,“昨夜你与霄少侠吵得那般凶,如今他死了,你可得说清楚。”

张洛铭的剑“哐当”砸地:“我师弟的死,我定会查清!轮不到尔等外人置喙!”

他怒吼未落,便见一行银朱色身影穿过人群,稳稳立在院中央。明镜公子走在最前,玄色短褂上的暗金祥云在晨光里微闪,他抬手按住欲言的属下,声音平静却带不容置疑之力:“所有人皆不得离开。”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扛大锤的壮汉上前,留满头小辫,每根辫梢系铜铃,一动便叮当作响,“不阿堂再厉害,也管不到金玉山庄头上!”

张洛铭当即上前将其拦回,恭敬地拱了拱手。

“江湖事,便是不阿堂的事。”明镜公子未看他,目光扫过在场诸人,“慕吟阁接连出人命案子,若不查个水落石出,难安人心。”稍顿,抬手抚上额间红黑抹额,“在下以不阿堂百年声誉起誓,定会还生者清白死者公道。”

人群议论声渐低。不阿堂名声在江湖摆了数百年,当年“血玉案”中,他们为查清真相,连皇亲国戚府邸都敢搜,这份公正,自然无人置疑。

“好一出大戏。”

周望舒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带了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众人回头望去,只见周望舒一身玄色蟒纹织锦曳撒,腰间悬着那块“周”字佩,手里还拎了一只含苞待放的梅花,也不知是从哪里顺的。

白术紧随其后,着青衣短衫,抱青囊,眉头紧锁,心情可是不太妙。

“小白术,你看这院子朝向,”周望舒似是毫无觉察,以梅枝指屋檐,“坐西朝东,按五行说是‘金克木’,主血光,难怪出事。”

白术根本不理他。昨夜被周望舒拽走后,他回屋捣了半宿药,将当归捣成粉,又把甘草切成片,直至晨光漫过窗棂才眯了片刻。今早周望舒敲门时,他刚将最后一味药装入瓷瓶,那震天敲门声吓得他手一抖,瓷瓶摔地,碎瓷片割破手指。

“新仇”加“旧恨”,难怪白术一早便带着不美丽的心情。

“少城主倒是清闲。”姜氏的声音从月门后传来,她换了石青色素衣,鬓边仅簪支白玉簪,然眼底红血丝却藏不住。身后侍女捧黑漆托盘,上面放杯尚冒热气的参茶。

周望舒将梅枝别在了腰间,笑眯眯拱手:“夫人说笑了,慕吟阁出这等事,我岂能坐视不理。”

姜氏未接话,目光落在白术身上,显然她还在记着白术不敬死者的罪过。不多时,她收回了目光,用淬了冰一般的口吻道:“听闻这位白先生医术精湛,能从骨缝里看出死因?”

白术抬头正对上她的眼:那双丹凤眼很美,眼尾微挑,此刻却透着算计的冷意。他并未开口,斟酌着姜氏的用意。思及姜氏的一棍之痛,白术并不想惹火上身。

岂料刚要开口婉拒,周望舒已拍着他肩头,爽朗大笑:“我家白神医不仅会看病,查凶案更是一绝。就说那年西南有户人家死了一条狗,可巧这条狗是这户人家当儿子养的。这家人一口咬定是邻居王二麻子干的,口口声声要他偿命。我家白神医出手,亲自剖验尸体,这才破了这桩悬案啊。”

这话半真半假,白术确实同周望舒讲过从前在西南的事情。不过这剖验尸体纯属无中生有!他当时是看到那狗口吐白沫,才发现他误食了家中药老鼠的砒霜。他是大夫,干嘛要剖验尸体!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