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父王,我不由得看了一眼用黑绳挂在脖颈间的玉石。
其实一回到家,我便告诉了他从东海之星掉下来的遭遇,当时他听后带着感慨说了一句:
“西王母……你那天见到的,就是与天交易的西王母。”
他起身从一方匣子里摸出这块玉石,将那块闪着莹润光泽的玉石递到我手上,面色凝重带着一层劝告意味:
“我还是更希望你能够平安,有窥天之法,却无窥天之力……这不是一件好事。”
连绵斑斓的珊瑚礁沿着海底的地势起伏,或者似鹿角一样枝丫交叉错落,或者层层叠叠的似一瓣瓣花瓣向远处延伸,橙红色的小丑鱼在海葵的触须间躲闪,七彩的热带鱼在其间穿梭,带起一股股水波的杂乱流动。
远处传来鲸鱼悠长的歌声,从父王那里出来后,我便坐在回廊的台阶上一点一点回忆着从前学的四方史。
“那是修行的黄金时代,彼时尚未存在东海之星……”
戴着玳瑁小圆眼镜的四方史老师站在讲台上翻开了讲义:
“她是当世所有人需要仰望的对象,蓬莱少主,力挑长老,一鞭破万邪。”
“没有人能够不仰望她,与天同高对于她也不过是个形容词。”
年迈的老师说起他印象中的西王母推了一下眼镜,语气满是惋惜:“如云的倾慕者,慕名的挑战者,无穷的追随者……多少人看着她,或敌意,或善意,她全然不在意。”
“……肩上立着一只青鸟,在继任蓬莱的前一夜她孤身前往人间。自那之后,人间以她为原型的话本一时疯涌,不论是艳遇还是惩恶,不变的都是她手持着一把隐隐流动着银色纹路的鞭子,四周围绕着一只青鸟,斯人如此,见之忘俗……”
四方史老师说着说着,自己先听的入迷,摇头晃脑,拖着长腔一点点偏了话题:“……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执意要与天对话,甘困寂渊万载……”
四处缀着的夜明珠幽幽放着光,在珊瑚丛中投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闲闲敲着手里的棋子,与台阶一下一下地碰撞。
世上最明亮的珍宝也抵不过的一双眼……
我想起那个人的话,嘴角近乎自嘲的勾起笑:
真像一个梦,或者说我分不清那是不是又是一个我自怨废柴的梦。
“殿下。”一道清亮的声音穿传入耳中。
我回过神抬起头,才发觉母后早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雀罗穿着齐腰八破裙站在不远处,清丽的脸上满是担忧地望着我:
“你的病怎么样了?”
“好多了。”我笑起来,嘴角露出一个浅梨涡:
“昨日没来的及问,你这个忙人怎么有空回来了?”
“永地出了一只刚化形的黑熊精,吃人刨心凶恶异常……我一路追着到了这附近才将他收捕,正巧回来看看。”
我听的津津有味,复又想起了什么:
“话说蓬莱塌陷进海里的时候,你为了避祸蜕变成了颗蛋,听父王说,你旁边掉落的就是西王母常用的断水鞭,你是不是见过她?”
雀罗嗯了一声算作回答。
我斟酌着发问:“末世以前的西王母……你觉得她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出乎我的意料,雀罗沉默了一会儿,似乎陷入了某段回忆:
“一个……能悲悯他人痛苦的人。”
我点点头,雀罗还是发觉了我的反常:
“你似乎对西王母的事情很感兴趣?”
我不满,决定用语言为自己塑造一个光辉的形象:
“我难道就不能是爱学习吗?”
雀罗别过头肩膀一抖一抖的,似乎是轻笑了一声。
我们没能聊很久,雀罗也有很多事要忙。
出去之后,她看向珊瑚丛旁边的一处,俯身遥遥冲那里行了一礼:“王母……”
如果有人路过,就会看到那里明明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