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找遍了王府,最后来到府上灵堂门口,透过窗子看见里面的人影,他紧张地敲门,“王爷?”
“进来”
傅峥立在亡妻的灵位前,头也不回,“什么事?”
管家苦着脸道:“王爷,方才有名将士来报,说是城门口有名女子称自己叫..”
“叫什么!”,傅峥不耐烦。
管家看了一眼前方的灵位,本着大不敬回道:“靳灵星”
傅峥猛回头,不怒自威,“你说什么?”
管家头冒冷汗,“是,她还送了一块吊坠过来,说是您送她的信物”
“信物呢?”
“奴才不慎弄丢了”
“傅林,你活得不耐烦了,敢戏耍我!”
傅林扑通跪下,“奴才不敢,那名将士就在王府门口”
守卫等了许久,等来满身煞气的傅峥,他急忙行礼,傅峥厉声命令,“带我去找那女子!”
“是”,守卫赶紧带路。
灵星在屋子里等了许久,听见有人走近,门被推开,她欣喜地抬头望去,看到来人,瞬间冷下脸。
徐鸿非皮笑肉不笑,内心却似炸开,靳灵星这女人好硬的命。
“为何是你过来?”,灵星心沉下去。
徐鸿非嗤笑,“听说城门口有人冒充死去的镇北王妃,老夫前来辨认辨认”
他上前掐住灵星的脖子,眼中杀意横生,“新仇旧恨,就一起了结了吧”
傅峥满腹心事来到城门口,随行的守卫领着他来到小屋门前,“王爷,那女子就在里面”
傅峥脑子发疼,一颗心高高提起,他上前将门推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绳索散落在地上。
守卫瞪大眼,惊恐道:“那女子跑了!”
感受到傅峥身上弥漫出来的煞气,守卫跪下,“王爷,小的不敢欺骗王爷”
傅峥只觉得荒唐,他竟然会抱希望,他来到城门口,命令将士去搜查混进城的外来者。
方才那名士兵大气不敢喘,他将功折罪用纸笔画下那女子和吊坠的样子。
“王爷请看”
傅峥垂眸扫了一眼,画中女子根本不是他亡妻,倒是像他母亲找来的冒牌货。
他接过纸张,盯着吊坠的画像,他是送过亡妻一块吊坠,金镶宝石缀着金珠,纸上的只是相像,也没有金珠,拙劣的次品。
他丢了纸,胸中满是怒气,气极反笑,“若再有人敢冒犯我亡妻的名头,当斩不饶!”
城门口的士兵跪了一地,“是”
不远处的酒楼二楼窗户里,灵星眼睁睁看着傅峥从脚下走过,她嘴里塞着布,脖子被徐鸿非从后勒住,动弹不得。
“看见没有,你已经死了,不该再出现于世上”
徐鸿非心中畅快,继续刺激她,“你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是我的好外甥傅峥娶新妇的大喜日子”
“他野心勃勃,即便将来不问鼎皇位,也是一方霸主,注定妻妾成群,你不过是他死去的女人,作为舅舅,决不允许你阻挡他的霸业”
他取出她嘴里的布,她冷笑,“既然如此,你不动手,还在等什么?”
“你的仇家可不少,我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徐鸿非一掌劈下。
这女人太过麻烦,不能死在他手上。
镇北王府,岑婉端坐于东苑大殿内,手指不安的绞着衣袖,夜幕慢慢降下,诺大的东苑越显空寂,闯堂风吹起她嫁衣的衣袖,她抿紧唇一动不动。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靠近,一道小小的影子立在她身前,她抬眼看去,只有她半身高的小孩睁着微红的眼睛,“娘亲”
岑婉心中一紧,不敢应这一声,她身影颤抖:“世,世子”
她伸手,傅明洲突然后退几步,猛摇头,“你不是我娘亲!”
“你是谁?”,傅明洲边发问边咳嗽,小小的身子打颤。
岑婉见状,起身走过去,手还未碰到傅明洲,被一声呵斥打断:“住手!”
她看过去,门口一道身影冲过来,她还未看清,便被猛的撞到在地。
兰若护犊子般把傅明洲抱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她定定的看了两眼被她撞倒的女子,红枝绿柳和管家听见动静匆匆围过来,管家问:“怎么回事?”
“岑夫人,你怎么倒在地上?”,管家示意红枝扶人。
红枝低着头照做,管家又皱着眉看向兰若和她怀里的傅明洲,兰若咬紧牙,抱着孩子转身往外跑。
管家大惊失色,追出去喝道:“你要带小世子去哪里?来人,拦住她!”
府上护卫闻声赶来,兰若卯足了劲,一下子就跑没了影,管家傻眼,带着护卫一路追到府上最西边的静心苑,才把心放下。
他转念一想,回到东苑,打发红枝和绿柳去静心苑伺候。
岑婉站在堂内,管家心情复杂,上前解释,“兰姑娘是先王妃的侍女,她生了病性情古怪,还请岑夫人多担待”
“没事”,岑华婉揉了揉被撞疼的胳膊,被撞倒的人明明是她,管家却要她多担待,看来她这个侧夫人,在这府上竟比不上一个侍女。
管家心底叹气,欲转身离去,岑婉叫住他:“管家,王爷呢?”
她已经孤零零的等了半日。
管家面露难色,想到白日里发生的事,一脸愁色,也不知道王爷见到那女子没有。
气势汹汹的脚步声靠近,高大的人影冷着脸大步迈进门,管家和岑婉皆抬头看去。
傅峥扫了眼二人,浑身散发出冷冽的气息,把手中画着吊坠图样的纸给傅林,沉声:“去查!”
管家接过画,恭敬禀报:“王爷,小世子被兰若带到静心苑了”
傅峥皱起眉头,“你退下”
管家识相的转身离开。
堂内只剩傅峥和岑婉,傅峥心中怒气难消,眼角瞥到低着头地红衣身影,心情更烦。
岑婉心情忐忑的抬头,只看到一个走远的背影。
霍云追在城外等到天黑,也没等到灵星送来消息,他察觉事情有变,正打算想办法混进城中,却看见有人拉着板车从城中出来。
拉车的人步法不似常人,他悄悄绕到后方,眨眼间便贴在板车底板上,过了一阵,板车被拉动走远,不久后,板车停在一处黑暗的角落,拉车的人淡声道:“出来吧”
霍云追屏住呼吸,有脚步声靠近,三个黑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为首的人问:“我们要的人呢?”
车夫:“就在木桶中”
黑衣人丢了一包银子过去,“这是赏金”
车夫将银子丢回去,“我家主人说了,举手之劳,不收钱,贺生门杀人也与我们毫不相干”
“成,我贺生门从未见过你,你走吧”
车夫迅速离去,黑衣人掀开木桶盖子,旁边人拔刀:“动手吧”
“利索些,门主吩咐了,九公主的尸首要带回去交差”
白刃闪过,霍云追从车底飞出,举刀的黑衣人被一剑穿胸。
霍云追眼泛寒光,拔出剑,对面两人互看一眼,拔刀杀过来,他招招致命,鲜血洒在木桶边,黑衣人瞪着眼,没了气息。
他从暴怒中缓过神,收了剑,小心翼翼将灵星从木桶里抱出来,月光下,她脖子上的掐痕如此显眼,不难想她遭受过什么折磨。
他遥望着玉州城,一股戾气蓄在心口。
月明星稀,灵星被噩梦惊醒,熟悉的怀抱令她晃神,她抬起头,霍云追眼神盯着她,“姐姐”
“我怎么在这儿?”,灵星想起来晕过去之前的事,脸色突变。
霍云追讲明缘由,“追杀你的是一个叫做贺生门的杀手门派”
原来徐鸿非不杀她,是想借那伙刺客的手除掉她,她伸手摸了摸霍云追的眼角,心里难以形容的欣喜,“我命可真大,云追,你是我的福星”
霍云追偷偷红了耳根,心里有个小人在欢跳,“我说过要保护你”
他将人抱紧,在她耳边埋怨,“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你会有危险”
若是能不去找镇北王更好,他觉得镇北王就是个祸害,她每次靠近对方,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灵星轻拍他后背,她想起徐鸿非的话,心乱如麻,“云追,我想再试试”
她还没有确认傅明洲的生死,她心有不甘。
霍云追放开她,语气坚定,“我去”
“我去替你确认,你告诉我小世子住在王府哪个方位”
“就在东面的东苑”
霍云追记下,犹豫再三,“如果见到镇北王,可要我告知他?”
灵星偏过脸,良久后,才轻声道:“你别跟他对上,他防备心很重,未必会信你,还会杀你,我的吊坠被徐鸿非夺走了,连物证都没有”
霍云追没见过徐鸿非,心里却记下,“我去探镇北王府,若有机会,我将镇北王引出来,他见到你,便会信了”
晚风呼呼吹过耳畔,灵星轻声回道:“好”
夜深,镇北王府喜庆的装饰还未撤下,东苑里一片漆黑,霍云追凭借灵巧的轻功趁城门守卫换班的间隙,飞身进了城。
他隐在城楼的房顶上,往下望,灵星靠在城墙脚漆黑的树影里,仰着头,对他笑了笑。
镇北王府守卫森严,霍云追从后门避开护卫翻进去,直奔东面,偌大的院子空荡荡,他隐在屋檐下一个一个房间寻找,却没发现任何人影。
东苑旁边的偏院亮着烛火,他悄声挪过去趴在房顶,轻手轻脚拆开一块瓦片,往下望,穿着嫁衣的女子坐在床沿闭着眼睛,
他看到女子的脸,不禁眉头紧锁。
没多逗留,他不想灵星失望,继续在府中各院寻找,西面一处偏僻的小院周围,站着许多护卫,他有预感,小世子就在此处。
他小心地潜进去,院中烛火分明,不停的有人影走动,他藏在屋檐房梁上,等候时机。
兰若刚给傅明洲洗过脸,端着水盆从寝卧出来,走在回廊上,突然抬头看月,霍云追眸光微闪,差点泄露气息。
等兰若走远,他看向兰若出来的那间屋子,靠过去,下方屋内孩童的声音清脆,“爹爹,我要睡觉了”
脚步声靠近门口,霍云追想看看孩子,往下探头,对上傅峥深沉的双眼。
他一惊,转身而逃。
傅峥怒不可遏,“来人,有刺客! ”
竟然有人敢犯到他眼皮底下来,他亲自追出去,静心苑瞬间被护卫包围,兰若听见动静急匆匆回到寝卧。
“世子!”,她抱住傅明洲。
傅明洲淡定安慰,“兰姑姑,我没事”
兰若不禁落泪,自殿下走后,小世子本就瘦了许多,前些日子又大病一场,以往圆乎乎的身子如今苍白羸弱,她心疼得难受。
“兰姑姑,我爹去追刺客了,你陪着我吧”
兰若连连点头,殿下死了,镇北王娶了新妇,她根本不放心傅明洲离开她的视线。
傅明洲看着兰若愈发显偏执的模样,心里闷闷的,兰姑姑病得更重了。
安静的镇北王府变得闹哄哄,霍云追全力奔逃,傅峥紧追不舍,像盯住猎物的饿狼,一路沿街追到城门附近。
霍云追停下脚步,回头拔出剑,傅峥的掌风劈头盖脸下来,他灵巧地躲过,两人过了数十招,都未伤对方分毫。
赶过来的王府亲卫给傅峥递刀,傅峥接过刀,二话不说又攻上去,霍云追也下了杀手。
傅峥许久没遇到过如此厉害的对手,他今日本就心情不虞,此刻更是使出浑身解数。
霍云追被他击退几步,他怒喝,“找死!”
对面不是高忠那等力气强悍的武人,使的是灵巧锋利的剑术,傅峥连续出招都被对方躲过,他问道:“你究竟是谁?谁派你刺杀我儿?”
“我不过是替恩人来看看她的孩子是否还活着”,霍云追眼看傅峥变了脸色,偷偷运功。
“镇北王,你可还记得小世子的生母,殿下尸骨未寒,你就娶了长得像她的女人,你配不上她的真心”
傅峥愣了片刻,霍云追趁机跳上屋顶,回头:“镇北王,你可敢与我去见一个人?”
“拙劣的把戏还敢使第二次!”,傅峥怒极,屡屡有人敢拿亡妻的名义骗他,他已忍无可忍。
他握紧刀飞身追上去,霍云追咬紧牙挡了一招,转身而逃,傅家亲卫的箭雨紧随其后,他挥剑砍断,傅峥眯着眼拉弓,划破长空的利箭追上跳上城墙的人影。
“王爷,要不要追?”,身后护卫上前请示。
“去追”
傅峥回过神来,转身赶回静心苑,推开寝卧门,见儿子好端端地睡在床榻上,不安的心才放下。
兰若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幽暗,“王爷,世子刚刚睡着”
傅峥回头看她,冷着脸离开,身后的门骤然关上,他头疼得厉害。
红枝和绿柳低着头站在门边,直到傅峥走远,才松了口气,二人不禁为兰若捏把汗,还好王爷顾念着兰若曾是先王妃的侍女,容忍她大不敬。
静心苑外站满了人,傅行川见儿子出来,忙问:“明洲如何了?”
“睡了”,傅峥冷冷吐出两字。
傅行川瞪他,“刺客呢?”
“还没抓到”
“不孝子”,傅行川背着手离开,他迟早要被傅峥气死。
傅峥回到寝卧门口,对红枝吩咐,“将兰若带出来”
红枝心惊,王爷这是要责罚兰若,她不敢抗命,和绿柳一起推门进去,却见兰若站在门边冷眼瞧着她们。
侧面厢房里灯火通明,气氛严肃,傅峥不计较兰若无礼,“你可认识一个浅色瞳仁的男人?”
兰若皱眉,太长久的记忆让她不太确定,“还在郢都时,公主府有个下人,是浅瞳”
傅峥耳边萦绕着那刺客说的话,追问:“他叫什么?和星儿是什么关系?”
“不过是寻常的主仆关系,王爷问这个干什么?”
“你只需回答”
“他就是个小孩,名字我都不记得了,早已不知是死是活,王爷到底想知道什么,殿下都死了,旧人旧事有何意义?”
傅峥冷喝,“你这丫头,越发无礼”
兰若心中的郁气爆发,“是又如何?小世子没了娘亲,你这个做父亲的成日不在家,他大病初愈,你就给他找后娘,你让他如何自处!”
兰若一口气说完,竟是晕了过去。
吵闹的动静不小,傅明洲迈着步子进来,看见兰若倒在地上,傅峥脸色发黑。
他挡在二人之间,“爹爹,兰姑姑是癔症犯了,你就饶了她吧,我会劝她以后不要和你顶嘴”
以往活泼闹腾的儿子如今这般乖巧卑微,傅峥的心撕裂般的疼,喘不过气,他捂着心口往外走。
傅明洲哭着追上去,“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