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照明堂 第108章 第 108 章

掌柜变了脸色，“我们流金阁的规矩，先验货再给钱，若是姑娘不愿，慢走不送！”

灵星没再拦着，掌柜骄傲地拂袖上楼，过了一会儿，掌柜脸色不好地下来，把手中吊坠丢给她，她慌忙接住，“掌柜这是何意？”

“我们少东家有令，不收此物，你还是去别处吧”，掌柜说完便开始赶人。

灵星踉跄着被人从流金阁赶出来，楼上窗缝边的男人看着她茫然无措的样子，桃花眼中闪着兴奋。

一旁富态的中年男子放下画笔，把画布给男人看，“世子，方才那吊坠已经画下来了”

男人转过身，仔细瞧了两眼画，将其收好藏进袖中。

“世子，方才那宝石价值不菲，您为何拒了？”

流金阁的吴掌柜不解，男人睨了他一眼，”本世子做事，何须向你解释“

“是属下多嘴，世子，如今你在曼罗城中暴露行踪，可否要我派人去疏通此地官府，让您出城”

“他们贪得无厌，送出去的钱怕是只会打水漂，再等两日”

“是，江陵王来信，说镇北王与朝廷已经刀剑相向，担心羌国趁乱生事，让您早些回江陵去”

“嗯，等城门开了，我就回”

江陵王世子裴汶之半年前随商队巡视裴家的生意，乔装进了曼罗城，本来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可自大郢内乱的消息传到羌国，此地的地头蛇和官府对外来人越发戒备，他昨日出门消遣时不慎掉落裴氏令牌，被有心人瞧见，一大早就迎来官兵追捕。

躲藏时遇见那对明显被地头蛇盯上的男女，差点小命不保，他们裴氏的生意遍布各地，他不宜打草惊蛇，才打算在流金阁避上两日。

没想到那么快又碰上那女子，想必是她弟弟毒发了，他不趁火打劫已是大度，钱是万万不能给的。

方才那吊坠倒是个稀罕的宝物，不过卖不出去，就是破石头一块，他倒要看看那对男女如何破局。

灵星连续走访了几家当铺，都没把吊坠卖出去，不是不收，就是价钱太低，她握着吊坠回到医馆旁的巷子，想把吊坠直接抵给大夫当诊金。

卖菜的妇人观察着她，在她路过时抓住她的衣摆，“姑娘，我看你当东西不顺利，老婆子给你指条路吧”

灵星满身防备，老妇人笑了笑，“前面不远有家首饰铺子，掌柜的是个怪人，喜欢搜罗女子的头发，我看你这头发乌黑顺滑，倒是能卖个好价钱”

首饰铺子就在沿街不远处，灵星走进去时，正好看到一个年纪颇小的姑娘被一年长妇人拽着出来，小姑娘脸上还挂着泪，短短的头发凌乱在肩上。

她与两人擦肩而过，铺子里的女掌柜迎上来，“这位姑娘买首饰还是卖头发？”

灵星：“卖头发

女掌柜绕到灵星身后，手指抚摸她的发丝，”不错，随我上楼吧“

灵星跟上去，她被领到一个房间，女掌柜让她等着，便出去关上了门，她握紧手中的剑，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很快门又被推开，长相妖艳的女子娉娉婷婷走进来，长长的指甲划过她的面纱。

她往后躲了一下， “我只是卖头发”

女子不屑地笑，“我可不要丑人的头发”

灵星忍着脾气，将面纱放下来，女子眼睛亮了亮，晃了晃手腕，一把锋利的剪刀就握于手心，她神情有些似鬼魅，轻轻吐着气声：“转过去，坐下”

灵星照做，头发被人握住，接着头上一松，长到腰间的乌发只剩到下巴的长度，她偏过头看了看，女人摸着手中的头发露出满意的笑。

她站起身，朝女人伸手，女人拍了拍手掌，很快，方才楼下那掌柜就走进来，女人语气随意，“给她一百两”

掌柜面露惊讶，低着头回道：“是”

她拿出一百两给灵星，灵星拿过银子迫不及待离开，掌柜低眉顺眼道：“门主，你给方才那女子的价钱，是不是过高了”

被称作门主女人摸了摸自己的鬓发，“我乐意，门中最近接了个大单子，这点钱算什么”

她把手中头发递给掌柜，“拿去小心存放，等我用腻了头上的，就换这个”

掌柜看着她狂笑而去，神色淡然，她们门主自几年前生了脱发的恶疾，便开始四处搜罗美貌女子的头发当作己用。

灵星把弄来的银子给了大夫五十两，拖着大夫一路跑着来到霍云追在的小巷子里，霍云追脸色惨白，睁开眼看她，“姐姐”

“云追，大夫来了”

灵星捧着他的脸，“你坚持住”

她让开位置给大夫，大夫先是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周围，才蹲下身给霍云追看诊。

片刻后，他面色为难，“姑娘，这位小兄弟的毒我一时也诊断不出是何物，不过我这里有一瓶珍贵的解毒药，可暂时压制毒性”

“我买，多少钱？”

“五十两”，大夫伸出五根手指。

灵星没有犹豫，给了他五十两，大夫面露喜色，灵星眼中闪过冷光，“大夫，你先给他喂药，他情况好转了你才可以离开”

她拔出剑，“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大夫连连点头，“行行行，你别冲动啊”

霍云追吃下两颗解毒药后，过了一会儿，脸色果然有好转，大夫趁机道：“你看吧，我没骗你们”

灵星拿过大夫手中的药瓶，“你走吧”

大夫连滚带爬离开，还回头看了二人好几眼，灵星扶起霍云追，“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我们赶紧走”

霍云追恢复些精力，抱起灵星又翻过几个屋檐，总归是体力不如中毒前，他气喘吁吁地落在屋顶，人往下栽，灵星紧紧拉住他，“小心”

二人在屋顶坐下来，灵星又倒了两颗药丸给他吃下，霍云追眼神慢慢恢复清明，他发现自己不用内力，身体里的毒就发得慢。

底下的人走来走去，有官兵巡逻走过，“姐姐，蹲下来”

等了一阵，二人才从屋檐后方冒出头，灵星脸上满是担忧，霍云追侧头看她，紧接着眼珠颤了颤，“你的头发！”

灵星下意识把头发拢到耳后，“不要紧，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想办法离开曼罗城”

霍云追低下头，眼中浮动着难以捉摸的情绪，他心情沉重得如同陷入万米深的湖底，是他没用，才让她被迫去卖头发，他握紧拳头，跪在她身前。

灵星愕然，她从没见过霍云追如此强势固执的模样，只听得他道：“姐姐，我一定会带你回到玉州”

“我相信你，你先起来”

“那你答应我，让我去引开城门口的守卫，你趁机逃出去”

他越界地抓住她的手，脸色郑重：“我会平安与你汇合的，我保证！“

灵星叹了叹气，”好，等到晚上我们再行动“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挂念着霍云追中的毒，急于回到大郢找更好的大夫治好他。

她能一路从沙漠中走到此地，是霍云追对她不离不弃保护和陪伴，她绝不愿失去他，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愿意冒险。

夜晚，紧闭的城门楼上，守卫昏昏欲睡，霍云追来到几名守卫身后 ，悄无声息地将几人放倒。

他跳下城楼，门口守卫大惊，他上前将一人打伤，绕道门口，用剑劈断门锁，转头又往城内跑。

“抓住他！”

城门口的守卫全部追过去，霍云追没有用轻功，他要把城中所有守卫和那伙地头蛇全部引到自己身上 ，才能给灵星争取机会。

吵闹的动静把半座城都叫醒，躲在墙角的灵星眼看着城门口空无一人，趁着夜色拉开沉重的城门，从缝中钻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往前奔逃。

她身后，裴汶之带着两个随从紧跟着出了城，随从问：“世子，我们的人就在前方二里处接应”

裴汶之看向灵星离开的方向，跟上去，”走！“

曼罗城中喧闹不已，霍云追估摸着灵星已经逃出城，他运起轻功飞檐走壁，折返回城门口。

身后暗箭不停地袭来，他闪身躲过，身体的毒又开始发作，他咬着牙纵身一跃，飞过城门翻身倒在城外的草丛里。

曼罗城的守卫举着火把追出城外，霍云追屏住呼吸，等追兵离开，才爬起来，朝着与灵星约定好的方位去。

灵星脚步不停地来到一处河边，隐在大树后等待，她心里焦灼，期盼霍云追能平安脱身，她抱着霍云追的剑，警惕着周围。

空中突然升起烟火，她吓了一跳，紧接着，急促的脚步声靠近，她拔了剑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小道。

裴汶之朝她瞥了一眼，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径自路过，她皱着眉头看路边三个人走远。

身后传来熟悉的气息，她回头，看见霍云追脸色苍白，“云追，你怎么样了？”

霍云追咽下两粒解毒药，对她道：“我没事，后面有追兵，我们先躲一躲”

二人沿着小道奔逃，听见前方闹哄哄的声音，他们赶紧躲在草丛中。

裴汶之还没有跟接应的人汇合，被一伙匪寇半道拦截住，方才那焰火是曼罗城守卫与这伙匪寇的信号。

匪寇晃着刀靠近三人，两名随从上前护着裴汶之，”主子，您先走“

裴汶之转身离去，身后打斗声惨烈，他有些恼怒，急忙之中钻进一个不显眼的草丛中打算躲一躲，却与灵星二人大眼对小眼。

”不准出声“

霍云追掐住裴汶之的脖子，裴汶之举起双手，眨了眨眼，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不远处传来两名随从的惨叫，裴汶之闭了闭眼，匪寇又开始四处搜查。

灵星死死盯着裴汶之的眼睛，凑到他耳边，“把解药交出来，我们便救你”

事已至此，裴汶之不再耍花样，他取下脖子上的玉葫芦，递给灵星，灵星打开玉葫芦，用力倒出里面的药丸，给霍云追喂下。

霍云追只觉得腹中一阵绞痛，额头冒出细汗，灵星怒火中烧，用力揪住裴汶之的耳朵，“你是不是想同归于尽！”

裴汶之疼得龇牙，“那确实是解药”

“姐姐”

霍云追突然抬头，脸上的惨白慢慢褪去，“我没事了，内力和体力都恢复了”

裴汶之朝灵星翻了个白眼，灵星松了手，脸上如释重负。

火光靠近，霍云追松开裴汶之，护在灵星身前，匪寇已经发现他们，灵星将剑给他，“你去吧，不用担心我”

霍云追眼神警告裴汶之好几眼，才飞身而去，拦住匪寇继续前进，裴汶之刚喘过来气，又被灵星捂住嘴，“别乱动，别把敌人引过来拖后腿”

两人大眼对小眼靠得很近，灵星见裴汶之点了点头，才放开他。

两人如木头般一动不动，蚊虫盯在身上也不敢用力挠，只能从远处的声音判断战况。

听着打斗声越来越微弱，灵星往前挪了挪步子，扒开半人高的杂草，看见霍云追稳步走来。

晚风带来明显的血腥味，灵星站起身朝着霍云追跑去，霍云追伸手接住她，“他们都死了”

灵星一阵心酸，霍云追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年少之人，因为她，他手上沾满了鲜血，“你没事就好”

裴汶之缓缓来到两人身后，他看向远处两名随从的尸体，脸色也变得冰冷。

灵星回过头来看着他，三人相顾无言，他们本无冤无仇，但现在又算不上毫无芥蒂。

灵星转过头去，与霍云追朝着大郢西陲的方向走去，裴汶之默默跟在两人身后，不远不近。

他白日里一直派人跟踪前方的女子，得知她为了给弟弟治病，卖了头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有一瞬间的触动。

曼罗城中有不少裴氏的眼线，城中发生骚乱时，手下人来给他禀报，他猜到或许跟那对姐弟有关，临时起意收拾包袱到城门口一探究竟，就看见那女子趁着四下无人，从城门口逃走了。

他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可惜计划太急，前来接应的人还没来跟他汇合，就遇上匪寇，匪寇杀了他的随从，这笔帐他们裴氏自会跟羌国好好算。

前方一批人骑马而来，霍云追做好防备，灵星也神态紧绷人，裴汶之闲庭信步上前，很快，对面的人马就停下，为首的人跪在裴汶之身前，“ 少东家 ，属下来迟了”

裴汶之站在马车前，转过身对灵星二人道：“二位，今日多有得罪”

灵星眼神掠过马车上的标识，客气道：“你我本无恩怨，今日就当是意外，后会无期，裴世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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