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多少?”许可颤着声音问道。
不会是负数吧?难道他要成为世界上第一个亲和度是负数的人?
安娅先解放了许可的手,把面板转过来推给他们,“看,91。恭喜你晋升为我认识的最吊的人。”
好高!盛以航也被震惊到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有点迷迷糊糊的人对念力的亲和度居然这么高。
许巧兴奋道:“星星姐知道的话也会很高兴的!”
许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看起来还有点摸不清楚状况。安娅看着盛以航道:“接下来是你了。”
盛以航拒绝,“我不用了。”
他并非不想知道自己的念力亲和度,但考虑到幽夜小径和冥畔浅酌的关系,他还是不要冒着被某个家人发现的风险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真的不要?”
盛以航摇头。
“那好吧,”安娅一脸惋惜,“你看起来很牛逼的样子,我本来以为可以见证奇迹呢。”她收起机器,对许可道:“对了,你对你可能拥有的制式有头绪吗?”
“这个我知道,”许巧举手,“我哥哥他特别讨人喜欢!”
“……”
察觉到三道直直看着她的视线,许巧连忙道:“我不是在夸他!我说的是真的!就是,哥哥他在云端上特别受欢迎,真的!不信你问他。”
当事人正羞耻地捂着脸,因此安娅问“真的吗”的时候,许可沉默,只露出两只红得几乎要滴血的耳朵,道:“呃,就是,唱点歌什么的,有一点粉丝,你懂的。混口饭吃,不寒碜嘛。”
许巧凑到安娅面前,用手挡着脸,小小声道:“我哥哥在不好意思!他可是有超——级多粉丝的!你们一定见过他拍的广告!”
安娅挑了挑眉,一脸唯恐天下不乱,“哟,其貌不扬呀小兄弟。”
许可彻底不说话了。
“说实话,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安娅笑眯眯道,“目前我们所发现的大部分的制式都与人的‘意志’有关,所以说不定小兄弟你就是属于什么让人产生好感之类的。如果你想知道自己确切的制式的话,得去专业的机构检测。”
“专业机构?”盛以航问道。
“嗯,去三青鸟生物书藏检测。在城西就有他们的总部。”
他们都没听过这家书藏,都没说话。盛以航第一时间在对公众开放的云端知识库中检索,没查出什么来,这家公司没有实际产品,是仍停留在研发阶段的书藏。
安娅按住自己的左耳,表示正在拨出电话,“小兄弟的亲和度实在太高了,我觉得我们两个处理不了这件事情,可能得把他们留到店长回来。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呢?”
“我叫许可,她是我的妹妹许巧……”
安娅抬手打断了许可的话头,电话已经接通了,她说道:“秦店,那天你跟我说的那两个人到了,其中一个的亲和度是91,要不要把他们留在店里?”
然后就是一连几句嗯嗯好还有一些听不太出上下文的问话。通话不到一分钟便结束了,安娅重新看向他们,“你们兄妹俩今晚住店里,可以吗?秦店说她可能两三天后回来,她需要亲自处理你们的事情。”
“我们倒是无所谓,但是你们这里……”许可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没有住的地方吧?”
“有的,在三楼,不过要从后院的楼梯上去。”安娅看向周莱,安排道,“周莱你今天出去跟那位小哥住外面,我住你房间,让他俩住我房间。”
周莱点点头,似乎已经习惯了被安排,“你让他们住我房间不就行了,还搞这么麻烦。”
“你那房间跟狗窝似的能住人吗?”安娅看了眼墙上的钟,站了起来,“可惜时间不够了,秦店还让我带你们去三青鸟做个更全面的检测。我明天再带你们去吧,我先带你们俩去楼上的房间,周莱你去带他找住的地方。回来以后就差不多要开始准备晚上的活了。”
三个人像赶羊一样被拆开来,周莱在门边拿了把伞,领着盛以航出了门。外面实在太热,他们都闷头赶路。步行街的另一头是阆江,周莱带他走到一间有点旧的旅店前,回头解释了一句:“这里距离我们店走路就五分钟!稍微有点旧,但是还是比较干净的。”
盛以航并不介意,对他来说床和床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有没有床问题也不大,他并不缺乏露宿街头的经历——当然,但凡有条件,还是住在室内好。
周莱走进店里,冷气扑面而来。前台的服务员看了他一眼,“一间房?”
“两间。”
那人道:“在三楼,老地方。后面那个你也过来登记一下。”
登记入住的手续很快。等电梯时,周莱搭话道:“我可以问一下你为什么不测吗?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
“差不多吧。”
电梯到了。他们进了狭到的空间里。周莱又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没必要,我很快就走了。”
连吃两道闭门羹,周莱一点也不气馁,反而继续乐呵呵道:“那个啊,我有件事想拜托你。我看你的小伙伴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如果可以的话,你们可以帮我个忙吗?”
盛以航瞥了他一眼,“什么事?”
如果是关于水声那件事的话,倒可以去查查看。不过倒不是他对酒吧的水管状况有多么的关心,只是他对那间储物间有点疑惑。
“哎嘿,就是我不是说我晚上一直能听到水声吗?”周莱笑得一脸殷勤,“其实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情很吊诡来着,因为我也检查过,确实没发现屋子里哪里有水渍。如果店长在的话,她马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你们店里只有一个店长能处理这些事情?你们不是专门干这个的吗?”
“其实原本有很多的,但是上头的大老板前两个月突然找我们要很多人,所以了解这块的人一下子全都走了。”周莱说着说着,泫然欲泣,“搞得我们一个人要干三个人的活,呜呜,临时工也不好找,人工也贵,这也罢了。问题是万一如果观神找上门来了,我们可解决不了。我想如果是你朋友的话,应该可以帮忙解决吧!”
盛以航只到周莱的胸口,因此周莱不得不低着头大声说话好让盛以航能听清。话语声在电梯中荡开,把盛以航内心的不安也荡出圈圈层层。他想快点结束对话。
叮。电梯到了。
盛以航思忖片刻。幽夜小径这地方如其所名,有股阴雨连绵的氛围,不知是因为装修风格还是真的有观神。然而他正处于隐藏身份的状态,不想轻易动手。
盛以航道:“我会向许可转达的。”
说罢,刷开房卡进入房间,砰的关上了门。
周莱徒然伸手,“我……”
下午,盛以航在房间里翻阅许可发来的几篇文献。
其中年代最久远的是大概一百多年前由一位叫诺里斯·米尔斯的西海联盟的生物学家写成的《新自然力量的生物反应测试》,这篇东西非常长,但大部分是实验相关的数据。盛以航大致翻了一下前言、实验方法和结论,能看出这篇文章确实是奠基之作,因为亲和度、理想念力总量(当然这篇文章里还不叫念力)、排斥反应三阶段的对应数据以及由过敏测试改编的亲和度测试都是由这篇文章的测试雏形改进而来的。
盛以航还记得银发少女的事情,因此特意留意了一下排斥反应三阶段的实验。要达到发生银化的程度,至少体内储存的总量要到达理想总量的1.4倍以上。而理想总量跟亲和度的关系大概是一个对数关系,盛以航代入文章给的公式算了一下,许可91的亲和度所能达到的理想总量是许巧16亲和度的1500倍以上。他都不敢想象那个少女体内究竟储存了多么庞大的念力。
第二篇是一个叫杨锥生的人写的《近二十年的板块异动迷思》,发表时间大约是三十多年前。里面提出虽然几百年前由于气候变化,每到夏天全世界的永冻层就会完全解冻,也间接导致世界板块活动变得更为活跃,但是近二十年来的异动似乎过于频繁了。柏灵星在这篇文献的结尾打了批注,意思是这篇文章意指自然念力已经开始影响世界板块的活动。
接下来还有一篇四十多年前写成名为《演化的方向——不可知论的可能突破口》的哲学小论,讲的大概是生物学上已经证实能使用念力的人的额叶比较发达,被柏灵星批注否认为错误关联,以及人的意识可能可以借此抵达新的边界。其中还提到念力的使用可能是一种由人意志引起的集体幻觉,但也被柏灵星的批注否认了,她说在那个时候只发现了意志型念制式的拥有者,因此得出了错误的结论。
盛以航看完,只得出一个结论:人类对于念力的了解依旧浮于表面。所有的研究都指其表面,而没有试图去找出天上的“观神”究竟为何物。
平心而论,盛以航可以理解。观神并无实体,它更类似于一种特殊的能量形式,依附于现存的物质中。对于人类世界而言,更像是一夜之间,所有的科学都变得像对异界神明的朝圣。
傍晚盛以航与许可他们吃饭时,许可跟他说柏灵星那边有事,晚上预定的短会怕是要泡汤,除此之外,刚刚周莱告诉他,他们的店长坐明天最早的磁轨过来,大概中午就能到店里了。
盛以航很奇怪,“为什么忽然这么赶?”
许可耸肩,“不知道。”
既然无事,二人早早各自回到房间睡下。
盛以航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被冻醒了很多次。盛夏之际,他居然能感受到北境严冬般那无处可躲的酷寒。他裹紧了被子,却摸到被子外面似乎是什么凉凉黏黏的东西。盛以航皱着眉,做了一会儿思想斗争,还是无法忍耐奇怪的感觉,睁开眼看了一眼。
又闭上了。
……他看到了什么?
盛以航虽然闭着眼睛,但还是逼自己迅速地清醒了过来。他给自己做了一下思想工作,才慢慢坐起身,睁开了眼。
他没有看错。窗外只有一丝很微弱的光从厚厚的窗帘中漏出,轻轻地点在屋内的光景上。盛以航从放在床头的背包中拿过一个手电筒,打开,照向眼前。
悄无声息地,从各个角落中,爬出了层层叠叠的雪白的手臂,无数光滑的手直直地朝他伸去。从他面前伸出来的手臂,距离他甚至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纤指藕臂在手电筒的白光下如玉般泛着嫩白的光,像海浪一样一片又一片地彼此覆盖着,牵起缕缕细细的菌丝,向四方横亘。
盛以航捏了捏眉心,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感官非常迟钝,他很确定自己并不在梦里,但仍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头很晕。他从床头随手拿起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就朝面前的臂海扔过去。
物体撞到手臂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轻轻弹了一下,就掉到了床上。这下盛以航松了口气;这不是人手会有的质感。
他晃了晃头,背起睡前便已经收拾好的包,挪到了床边。手电筒照向床下摆着的鞋,不出所料的也布满了菌丝。哪怕盛以航现在的脑子像打了麻药一样晕乎乎的,他心里也对穿上这双鞋写满了抗拒。
但他总不能光着脚离开。
刚刚观察了一番,他发现这个地方好像并不是他所住的客栈。他一边硬着头皮穿上鞋子,一边用手电筒猛敲了一下自己的头,试图把那种迷幻的感觉敲出自己的脑袋。
好在门并没有被完全堵死。他稍微用力掰了一下那些手臂,尽管触感很柔软,但是意外的很有弹性,并不是很容易被掰断。他只能从手臂亲密的抚摸中挤了出去,一把推开了房门。
走廊很正常。但他仍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有种迷蒙的熟悉感。所有的东西都很熟悉,所有所见之物的名字都在脑中呼之欲出,然而它们就像一个想打打不出的喷嚏,卡在了张嘴的一瞬间。
好熟悉。好熟悉。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他用力敲了敲隔壁的门,“周莱?你在吗?”
没有回答。他又用力敲了一遍,屋内仍然没有人的动静。他不禁怀疑起来,难道这真的是在梦里?或者是只有他一个人见到的幻觉?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非常清楚梦与现实的区别。他沿着走廊走,在这一瞬间,他的思维就像是在课堂上不知不觉地陷入了睡眠一般,没有引起任何异样感觉地中断了。他并未意识到自己丧失了意识,直到有人从背后猛地扑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