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上的琉砂晶灯还悬在头顶,淡紫色的光落在交叠的身影上,像把刚才那阵灼热的吻都裹进了光晕里。月尘慢慢松开星姝时,两人的气息还缠在一起,他能看到她眼底未散的水汽,还有被吻得泛红的唇瓣,像沾了晨露的桃花。
“别这样看我。” 星姝的声音比刚才还轻,带着点刚哭过的沙哑,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却被月尘伸手揽住腰 —— 他的手掌还带着刚才抵在墙上的凉意,透过薄薄的纱衣传过来,让她瞬间僵住。
“怕什么?” 月尘俯身,鼻尖蹭过她的发顶,能闻到她发间混着的 “墨琉香”,还有点桂花的甜,“昨夜在矿场塌方时,你可不是这样的。” 他故意提起矿场,想逗她,却见星姝的耳尖更红了,指尖抓紧了他的锦袍下摆。
宫墙外传来远处宫人的脚步声,是巡夜的侍卫来了。月尘连忙松开手,帮她理了理乱掉的发簪 —— 那枚琉砂晶簪刚才被他碰歪了,碎晶卡在发丝里,他小心翼翼地拨出来,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阿姝,我有个事情要和你说。”
他侧耳听了听,确认侍卫的脚步声渐远,才又靠近半步,掌心还残留着她腰际的温软,语气比刚才更沉了些,带着不容错辨的认真:“我的出使期限快到了,明日长公主此行后便会随着使团嫁入北墨,我也得回去了。”
星姝的指尖猛地攥紧了裙摆,纱衣的褶皱陷进指缝,她抬头看他,眼底刚褪去的泛红又涌了上来,像被琉砂晶灯的光染了色:“要…… 回北墨了?”
“嗯。” 月尘点头,伸手想碰她的脸,又怕惊扰了她,只轻轻落在她的肩头,“我回去后,第一时间就求父皇下旨 —— 娶你为太子妃,接你去北墨。阿姝,我说到做到。”
这话像颗温热的糖,刚落进星姝心里,就被她自己的不安浇凉了半截。她低下头,目光落在两人交叠的鞋尖上,月尘的皂靴绣着小桂花,她的月白绣鞋沾了点桂花花瓣,明明挨得近,却像隔着层看不见的纱。“殿下,别开玩笑了。” 她的声音轻得像风,“我母妃…… 我是罪妃之女,身份卑贱,北墨皇室怎么会同意?再说,长公主星璃,不是已经要嫁给二皇子月昊了吗?两国和亲,哪有我这样的庶女掺和的份。”
她说得轻,却字字带着委屈,是多年在宫里被轻视惯了的本能反应。月尘听得心口发紧,他知道她的顾虑,却更想打消她的不安,于是蹲下身,与她平视,双手轻轻握住她的手腕 —— 这次力道很轻,只够让她感受到温度:“阿姝,北墨不是南琉。我父皇母后情深,他们从不看重出身,只看心意。当年谢临大人的夫人,也是民间女子,父皇一样赐了诰命。至于星璃和月昊,那是他们的事,我要娶的是你,不是别人。”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蹭过她手腕上刚才攥出的红痕,语气更柔:“我已经和谢临、谢青通过气,他们都会帮我说话。你信我,好不好?”
星姝的眼眶又湿了,却没点头。她不是不信月尘的心意,是不信自己能配得上 —— 南琉宫里的冷言冷语听了太多年,“卑贱” 两个字像刻在骨子里,哪能凭一句话就抹去。她沉默着,指尖无意识地摸向袖中的琉砂晶书签,那里面还夹着月尘写的诗,字里行间的情意真切,可现实的阻碍也像宫墙一样厚重。
她表面上答应着眼前的男人,心里悄悄有了主意:月尘的承诺是真的,可她不能只等着,得自己做些准备,万一北墨皇室真的反对,她也有办法留在月尘身边,比如…… 跟着他,私奔?
月尘见她不说话,只以为她还在担心,又道:“等我回去,最多三个月,就会派人来接你。你在南琉再等等,别胡思乱想。”
宫墙外的脚步声又近了些,这次是巡夜侍卫往回走了。星姝连忙擦了擦眼角,抬起头,对月尘扯出个浅淡的笑:“我知道了,殿下。你快回驿馆吧,别被人看到。”
月尘还想说什么,却听到侍卫的咳嗽声传来,只能站起身,又帮她理了理发簪:“明日辞行宴,我等你。”
看着月尘的身影消失在宫墙拐角,星姝才松了口气,指尖却依旧攥着袖中的书签。她知道月尘是真心的,可她更清楚,在皇室里,心意有时抵不过规矩,她得靠自己。
夜风又吹过,带着桂花的香气,星姝往琉月轩走,脚步比刚才更坚定了些。她抬头看了看宫墙上的琉砂晶灯,淡紫色的光落在她身上,像给她披了层薄纱,也像给她的心思,添了点隐秘的底气。
两人回到宴席之后,星衍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客套,“月尘,你出使南琉已近两月,北墨那边催得紧,明日辞行宴后,便启程吧。”
月尘起身行礼:“谢国君体恤,臣定将和亲事宜妥善安排,不辜负两国邦交。”
“和亲?”星璃突然插话,声音带着讥讽,“殿下倒是潇洒,走了便走了,有些人怕是要哭着留吧?”她说着,目光扫过星姝,嘴角勾起一抹嘲讽,“庶妹,你说是不是?月尘殿下要回北墨了,你还能靠谁?”
星姝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按之前和星衍约定的计划,她该“爆发”了。她放下筷子,站起身,目光直视星璃,声音比平时亮了几分:“长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与月尘殿下心意相通,他走了,我自然会跟去,难道还要留在南琉看你脸色?”
这话一出,满殿皆惊。苏氏连忙打圆场:“星姝,不得无礼!月尘殿下是北墨太子,岂能说跟就跟?”
“为何不能?”星姝故意提高声音,眼眶泛红,却带着几分倔强,“我母妃虽有错,可我没错!凭什么我要在南琉受你日日羞辱?凭什么我不能跟喜欢的人走?”她转向星衍,语气带着委屈,“父皇,我就是喜欢月尘,我要跟他去北墨,你们别想拦我!”
星衍的脸色瞬间沉下来,拍了下案几:“放肆!皇家颜面岂容你这般胡闹?来人,把星姝带回琉月轩,禁足反省!”
侍卫立刻上前,星姝却挣扎着,故意喊道:“我不回去!我要跟月尘走!父皇,你明明知道我在宫里过得有多难,为什么还要拦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叛逆”与“委屈”,连星曜都皱了皱眉,似乎没想到她会这般激烈。
月尘站在一旁,按计划没有上前,只是眼底藏着担忧——他知道是演戏,却还是心疼星姝这样“自毁形象”。星璃则得意地笑了:“父皇,你看她,果然是卑贱出身,不知羞耻!”
“够了!”星衍喝止星璃,“今日宴上,别再提此事!”
宫宴不欢而散,月尘被星衍留下议事,星姝则被侍卫“押”回琉月轩。刚到门口,画屏就迎上来,悄悄对她说:“姑娘,李公公说国君散宴后会来偏殿见你。”
星姝点头,走进琉月轩,侍卫守在门外,画屏则关上门,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痕——那是刚才故意挤出来的。
果然,半个时辰后,李忠来传信:“殿下,皇上在西侧偏殿等你,让你单独过去。”
星姝跟着李忠走,偏殿里只点着一盏琉砂晶灯,星衍坐在案前,面前摆着一杯冷掉的桂花酒。“父皇。”星姝躬身行礼。
星衍抬头,眼神比在宫宴上温和了许多,招手让她过来:“过来坐,这几年……苦了你了。”
星姝愣了愣,走到案前坐下,眼眶又红了——她知道这是帝后的布局,却还是忍不住鼻酸。“父皇,我……”
“我知道你真心喜欢月尘,”星衍打断她,“南琉皇室虽看似风光,却也身不由己,你母妃的事,本就委屈了你。你若真心想跟月尘去北墨,父皇不拦你。”他把墨玉递给她,“今夜三更,从琉月轩后门走,凌霜会在那里等你,她会带你走晶砂巷密道,直接去北墨边境,萧策已在那边安排好了接应。”
星姝接过墨玉,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泪水终于落下来:“谢父皇。”
“别谢我,”星衍叹口气,“你是南琉的公主,去了北墨,要照顾好自己,若有难处,凭这墨玉找北墨的谢临,他会帮你。”
从偏殿回来,星姝把墨玉交给画屏,画屏立刻开始收拾行李。“殿下,衣物我都按北墨的气候准备了,薄的厚的都有,还有你常用的调香工具,我也包好了。”画屏打开一个木盒,里面放着琉砂晶粉、研磨器。
星姝点头,看着画屏小心翼翼地把碎片缝进月白色的内衫衣襟,针脚细密,藏在衣料里,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画屏,你……”
“殿下放心,”画屏知道她想说什么,笑着说,“我会按国君的安排,留在南琉,等你们安全到了北墨,我再想办法过去。再说,还有画扇帮我,不会有事的。”
夜色渐深,琉月轩的琉砂晶灯被调暗了些,画屏把收拾好的行李藏在床底,只留下一个小包裹,里面是今夜要带的贴身物品。星姝坐在案前,拿起那枚墨沉石摆件,是月尘送的,她决定带着,就像月尘带着她的书签一样。
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是凌霜的信号——三更到了。画屏帮星姝披上外衫,小声说:“殿下,一路小心,凌霜是商越的副手,可靠得很。”
星姝点头,打开后门,凌霜穿着夜行衣,站在阴影里,手里拿着一盏微型琉砂晶灯:“姑娘,跟我来,路上我会避开巡逻的侍卫。”
星姝最后看了一眼琉月轩,转身跟着凌霜走进了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