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时 第3章 坠楼

“喂，你躲在我背后干什么？”

白琦予拽住他，把这个家伙拖到自己旁边的队伍，“都说了我们一人排一边，到时候两个套餐的东西都有的吃，还是说……你在害怕什么？”

启几先颤巍巍举起手，“他！”

从食堂点餐口可以看到透明的厨房里，装上假肢的罗建国行动自如，正在跟着厨师打下手。

他仔细收拾了一番，手脚虽慢，但看着挺精神。

“他、他碰到台子上的酱瓶了，我不要排这个套餐。”

白琦予：“冷静点花朵同学，现在已经过十点了，能有两个早点套餐很不错了。”

“那我们能不能换一下？”启几先抓着他衣角。

白琦予抱手，“可以啊，但如果他又碰到了这个窗口的碗你要怎么办？”

他朝前抬了抬下巴，厨房里的罗建国注意到他们，视线落在启几先侧脸，眯着眼似乎是在辨认。

启几先松开他，怂怂地找了个位置背对他们坐下，“我、我不吃了。”

白琦予自己饿得慌，暂时不想管这朵花爱吃不吃，“也行，过半个小时就有午饭了，或者你找找超市，我记得它就开在宿舍那片。”

超市、超市……

树荫下，启几先在路牌处扫出二维码，官网的首页就挂着地图。哦，还有他自己的信息。

姓名、身高、体重、体脂率……

好像是他上一次体检的结果，干嘛啊查那么细？

灵性归属：待核查。

启几先沉思，所以他的灵性到底是什么？

“——喂，你可以过去一点吗？”

救护车无声闪烁，司机探出车窗，启几先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马路中间，连忙道歉让开。

“害，没事没事。”

救护车自他面前驶过，护士样的人扛着伤员在远处下车，立刻有医生从门内跑出检查伤员。

这些人的动作很熟练，伤亡并不少见，看来他应该尽快学一下灵性的具象法了。

启几先到超市随便买了面包配酸奶对付一下，填饱肚子后他马不停蹄地赶去五号数字楼。

那里有具象法入门的课程，但午休时间不开放。

启几先差不多十一点才到，几个看起来跟他一样刚入门的菜鸡从楼里出来，留下了很多空位。

一个个稍大的单人间互不相接，他挑了最近的一间关门立定，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墙上挂着一副VR（虚拟现实）眼镜。

怎么连凳子都没有啊。

启几先戴上眼镜，突然耳里听到一声巨响。

他定了定神，眼前出现了画面。

AI生成的小老师用棍子敲敲白板，“灵性入门的第一课，就是了解人脑的运行机制。经过大量实验，我们自然研究所发现，使用灵性时大脑神经的活跃度远超正常值，达到普通人类无法触及的极限之上。”

“现在，运转你的大脑想象一个现实存在的东西。然后把视线集中在你面前的白板上，试着用手去勾勒它的轮廓。”

启几先有点渴，所以画了一个杯子。

“很漂亮的杯子呀！接下来请你把手放下，记忆你刚刚画出的线条，闭上眼，静默十秒。”

“嘘，不要睁开。我为你替换了一个白板，跟你刚才见到的一模一样，请你用大脑的力量在白板上画下你记忆的线条。”

启几先一乐，这不就是画画吗。

“现在感受你大脑发热的部位，那里就是你灵性的主要来源，实战中记得保护好它哦。”

他摸到后脑，差不多快到一击致命的后脑脑干，那里一阵一阵地在发热。

“你可以睁眼了！恭喜你，你的两个图像重合度超过百分之九十九，你已经能够相当熟练地运用灵性了！”

不过这个好像对实战没什么用。

启几先往下划拉着。

复杂线条，跳；静态画面，跳；动态画面，跳。

有了，武器模型！

选个手枪吧，他玩过射气球的那种，准头还不错。

铛一声巨响，AI小老师两手比了一个大叉，“枪械为禁用武器，请向负责人提交申请！”

好吧，那就……

启几先翻到最底下，目光突然停住。

不一会儿，到午休时间了，各个大楼准时下班，启几先拿着拆分的武器模型，推开门看见人群。

天气渐渐转阴，风不算大，他打算回酒店把押金和电脑拿回来。

“要想对抗晦的力量，所用武器必须经过灵性构建，纯粹人造的普通武器只会伤到人类的身体，而无法对晦起作用。”

启几先出了所里，突然想起AI老师说的话，边走边翻出袋里的模型。

它是把很酷的匕首，手柄镶着金饰，坠子在末端摇摇晃晃，碎石般的纹路遍布刀身。这确实只是模型，刀口没开刃，长得跟cos道具一样，没有灵性的人拿到它也用不了。

他把视线集中在手里，同时血液流向后脑更多，这时刀柄和刀身一抖一抖十分勉强地悬浮起来。

启几先试了很久，但操控灵性就像是细孔穿针，难就难在枯燥反复的练习。他现在最多也只能让模型拼起来达到十秒，一旦他移开视线，匕首就会散回两段。

看来他的灵性不是属性全能的那种，至少不擅长精细的操作。

启几先收起东西，回忆了一下来时的大路。

不对，他犯蠢了，人不能走高架。但这里叫车都没司机，举目一片荒郊野岭，如果是在夜里，很有可能是野生动物出没的地方。

启几先只有打开导航，但导航让他从高架上横穿进去，再淌过远处的河。那条河的水质又脏又重，里面少说有大半个元素周期表。

算了，还是回所里。

启几先认命地钻进草丛，再度踏上那条碎石路。

却差点跟另一人撞到。

那是一个穿着纯色连衣裙的少女，她也扒开草丛向里探着，启几先注意到她身上学生气很重，板着脸看起来很有小大人的架势。

“不好意思啊，同学。”

他踩到脚下的碎石，一眨眼听力骤然断线。启几先按住脑袋，耳里出现了急促的风声。

这风吹过两阵，又停了。

就像没出现过一样。

那女孩语气冷冷的，“你为什么在这里？”

那阵声音又来了。启几先晃着脑袋，感到自己正头脚颠倒地往下坠落，失重感攥着心脏猛烈地跳。

“我是个……”启几先抓住尖尖的叶子，嘴里开始胡言乱语，“我是个户外探险博主，专门跑到这种没人来的地方拍视频。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她定定地看了他良久，发白的唇一开一合，“我是也来探险的。”

他看起来有这么好忽悠吗。启几先定下神，清楚这人不简单，于是他又另起了一个话题，“那你知道哪里可以打车吗？”

“沿着这条路走大概三公里，有一个公交车站连着大道，你在那里应该能打到车。”

“好的好的，谢谢同学！”

看着她弱不禁风的身板和他们身后长长的道路，启几先不由自主问出，“呃……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

“……好啊。”

半晌，面前的人倏地展颜，一柄细细的白花长出鲜红的花蕊，她扬起伞面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

她真奇怪，或许他应该跟白琦予说一下这件事。

从酒店顺利拿回了押金和行李，启几先几番加钱总算打到愿意走所里的司机，在车上，他还一直想着中午遇到的人。

后来的三公里，两人一言未发走完了全程，到公交车站，启几先原本打算把这人捎到市区。

但她没答应，说有人来接。

荒郊野岭的，有谁会来接她？

“帅哥，前面堵住了，我换个路口绕过去还能快点到。”市区有些嘈杂，司机话里带着点方言的调调。

启几先看向车外，商场大屏播着男歌手的生日应援，而它正对面的马路，警车堵着校门乌哩乌哩地响着。

围观的路人错开一角，他看到了海城一中的校标。

启几先突然喊道，“等下，停车！”

“我不去那里了，钱我给你付过去，你就停在最近能停的地方。”

“好嘞！”司机看着进账的金额，登时利索地停在路边。

“——诶看到了吗，那个就是前几天一中出走的高三学生。”

“你别说，长得确实挺像的。但我听说那个精神分裂的女孩不是家境好、成绩好吗？她怎么会想不开要跳楼？”

跳楼？！

警察和消防赶往校园，围观的路人越聚越多，启几先也趁乱钻进人群，竖起耳朵仔细地听。

这附近是学区房，消息传得快，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女孩叫曾诗逸。她的母亲整天忙着工作，家庭收入十分可观，她又因为年级前三的成绩一直被小区里当做“别人家的小孩”的模范。

几天前，她突然拿着医院开出的诊断证明向班主任请假，班主任震惊之余给她批了半天的假条，但自第二天早上起，班主任就再没看到她来学校。

“这女孩中午回来了，进小区的时候我就在楼上晒被子，但我没认出来，我还以为是哪家的孩子跟她长得这么像……”

“这谁敢认啊？患上精神分裂的人脑子结构都跟正常人不一样，谁知道她会做出些什么？”

“嘘，你小声点，这里还有学生呢。”

嘴碎的大妈指向启几先，离得近的几位阿姨定睛一看，也纷纷闭上嘴不再议论。

我大学都毕业了啊……

启几先听不到更多的信息，跟着人群继续往里挤去。再往前，他看到了远隔着一个广场的两片高楼，一边是平行班，一边是实验班。

老师在走廊连斥带吼，但架不住人数众多的学生。警车聚在实验班底下，闪着灯响得惊天动地，整个学校的人都隐隐向那边靠拢。

校门口太难挤了，启几先仗着腿长手长一口气攀上侧边的围墙，有人在下面护着他，让他出来后一定要告诉他们里面发生了什么。

启几先跨过栏杆，错开他们的手稳稳落地。

另一边。

“封总，这是昨夜的任务报告，需要您签字确认。”

白琦予递过文件，“还有，封总，我们的人在罗建国屋里发现了与您似乎归属同源的灵性痕迹，应该……是启几先的。”

“您，觉得感染罗建国的晦强度如何？是否跟预测的相差不多？”

封江外的视线随意扫过，“外强中干，也就能骗骗刚入行的傻子。”

“封总，但现场残留物的浓度甚至超过了预测的峰值……会不会是您变强了？”

窗外日落西沉，余光照着地板，封江外一手把文件并拢，缓缓掀起眼皮。

也就是说，启几先的灵性还有其他能力。

白琦予兜里的手机振动，他掏出一看，“封总，我出去接个电话，是启几先打过来的。”

封江外叩桌，“就在这里接。”

“——白哥，我这里有呃、就是那个东西！我、我开视频给你看看！”

镜头对上了日落的天空，警察和学生的人声混杂，摇晃几次后屏幕里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白琦予顾不上其他，忙跟封总招呼后迅速离开这里，“这东西……你待在那里别乱走！我立刻通知所里派出人手！”

“所以她是什么情况啊？”

启几先中午见过的少女穿着校服，远远地站在高楼楼顶，狂风经过，长发把她的脸都遮住大半。

很多人看着她，对她议论纷纷，但曾诗逸就这么机械地站在那儿，好像精神已经去往另一个世界。

作为一名老手，白琦予一眼就看出了情况，他脚步急促地不停奔走。

“这人被晦摧毁了精神，如果真跳下去晦就会夺走她的身体变成更加难搞的东西！你站那不要乱跑乱动，千万别被晦盯上了！”

关于启几先为什么被认成高中生：

大妈：他穿着白底黑杠杠嘞（扶老花镜），还背着个花花绿绿的书包，不就是一中的学生吗？

启几先：……。

其实启几先穿的是一套运动服，书包的透明隔层里装了海报和色纸（x。

关于罗建国的后续：

第一章里，启几先刚开灵性时透过墙壁看到了屋外的女人，那是罗建国的女儿。（ps.普通人不能直接看见晦，也捕捉不到晦所在范围内的信息）

她确实是恨他的，恨他不能供自己上大学，恨他不能救回自己的母亲。但出去一个月，她渐渐想明白了，所以这天晚上回家了。

她觉得，不去上大学也可以，因为父亲和母亲一直都是这么忙地托举着她，给她成长的力量。现在一家人就剩两个，没道理遇到一点挫折就要彼此放弃。

但封江外给了他们新的选择。最后，罗建国通过厨师的工作攒下了学费，女儿休学一年后也重新去上大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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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坠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