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一边“嗷嗷”哭,一边站起来往后退,小豆丁的个子挨着门有几分害怕,一边胳膊挡住泪汪汪的眼睛一边偷偷观察两个奇怪的人。
施云醒安抚小朋友的情绪,贡景拨打片区的报警电话,说明丢失小孩的情况。
小朋友睡梦中忽然惊醒本身就缺乏安全感,走了这么久又饿又困更是委屈,过了好一会才委屈巴巴地干噎着打嗝。
施云醒把小女孩先带进屋里,怕小朋友过敏只开了一瓶矿泉水给她喝,喝了几口水后,小女孩情绪缓和下来,捏了捏瓶子不哭了。
她翘着两个丸子头趴在鱼缸边,看施云醒两人把鱼袋子放在鱼缸里适应,又挪回沙发坐着。
两人问了名字,她抽抽噎噎地小声答了,叫满福。
今年六岁半。
问记不记得家在哪里,满福坐在沙发上拘谨地晃了一会腿,才抬眼大声地说:“花果山。”
问大人的电话和名字。
满福:“齐天大圣!”
她记得姐姐说外面一个人乱走遇到坏人,所以她决定报出老大的名字吓吓他们。
“真厉害。”施云醒应声,又拿了积木放在茶几上。
小朋友一开始不敢玩,过了一会儿就拿着积木自顾自的拼搭了起来,玩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现在的情况,撇着嘴大眼睛又泪汪汪的,说想姐姐了。
满福:“我想找我姐姐。”她把口袋里摘掉的电话手表拿出来,“没电了。”
贡景接过去看,发现要特定的磁吸充电口才能连上,只能把手表卷起来放回小朋友口袋,“民宿没有这个充电口喔。”
“放好不要掉了。”
施云醒拿了湿纸巾过来,先把满福哭花的脸擦干净,又递给她纸巾,温柔轻声道:“不哭了。一会姐姐就能找到你了。”
满福点头,指了指屋外,说要去外面。
于是三个人就坐在门口的榻榻米上等。
满福盘腿坐在铺垫上,不吵也不闹,过了一会眼睛亮了起来,跳起来泡下台阶,把前院草丛里施云醒早上放的蘑菇摘了起来。
“蘑菇!”
只有那几朵是有残缺的无毒蘑菇,他就放在前院了。
“我是来摘蘑菇的。”满福这才肯回答两人之前问的问题,她把那朵蘑菇捧在手心里,“但是不是这朵。”
施云醒觉得小朋友挺可爱的,问她:“摘蘑菇吃吗?”
满福点头。
“还有很多蘑菇吗?有蘑菇山吗?”
贡景示意小朋友往门外看,指了指民宿对面的山,“有很多蘑菇,但是很危险,小朋友不可以随便进去。要和家人一起。”
满福脸也像个糯米丸子,眼泪汪汪地又要哭,小声说:“我真的必须去。”
施云醒连忙哄人:“可以去。但是要等家人一起才可以噢。一个人很危险的。”
满福爬上台阶,扯他们两个人的袖子:“哥哥,你们可以带我去吗?”
“我要找一个很特别的神奇蘑菇。”
施云醒怕人要哭,从屋内拿了本菌菇画册:“那我们先看看你要找哪朵蘑菇好不好。”
满福抱起画册,认真翻阅,没过多久就递给他们看:“这个……”
施云醒低头一看,红色的蘑菇上面布满着白色点点,名称毒蝇伞,剧毒。
“你找这个蘑菇干什么呢?”施云醒轻声问。
“吃!”满福很认真地说。
贡景:“这个不能吃。有毒。”
满福仰头看了一眼两人,嘴角掉下去,有几分委屈,又有几分不高兴,不和他们说话了,翻身起来,把画册轻轻合上放在矮茶几上。
她拿着矿泉水瓶,“谢谢哥哥们的水。”
然后转身就要小院门外走,人刚比门的一半高不了多少,背带裤后面还画着童趣涂鸦,手里抱着矿泉水瓶,走路很用力。
贡景连忙领着小朋友的领口,把人带回榻榻米。
“我自己去!”满福挣.扎,又苦于力气不够,抱着手盘腿坐在蒲团上开始生气,“泥们太过分了……我一会一棒子就把这个山打平了行不行,我还会魔法的,你们再惹我生气。”
“这里会被魔法变没的。那就很可怕了。”
“我一点不怕摘蘑菇。我要走了。”她越说越伤心,眼泪又豆子一样一颗颗落。
“满福!”门外看起来大学生年纪的女生焦急地跑过来,身后还跟了两位警察。
小女孩看见来人,扑腾地从榻榻米翻下来就往那边跑过去:“姐姐!”
女生把人抱住后,就往人屁.股上打了几下,教训起来:“你胆子肥了啊。一个人乱走,我找你找……”
满福在人怀里哇哇大哭。
贡景和警察那边对完信息后,警察登记完信息,确认两人的亲属关系后就先撤离了。
女生拉着满福过来道谢,准备拉人回去,满福见到姐姐就完全不讲道理了,往地上一坐就是哭,不肯走,说要去找蘑菇。
女生:“你们这里是民宿吗?”
“嗯,是的。”施云醒应声,“刚开业。”
女生带着满福进大厅看了看,订了一间空房。
贡景前天恶补了一系列前台知识,这会操作很熟练,又让人做了人脸识别登记,把证件退回给客人,说明了一下房间位楼层及洗衣房位置:“胡小姐,您的证件和房卡拿好。”
挺像模像样的,施云醒心想。
满福听着终于安心下来了,拉着姐姐去沙发边继续玩积木。
胡景湘被拉着叹了口气,陪满福玩了一会儿,教育她:“以后你不可以随便乱跑了,知道吗?”
满福嘀嘀咕咕,对手指委屈道:“可我之前说了,你根本没理我。”
“只知道玩手机……”
“这里就可以摘蘑菇!对面有很多蘑菇。”
她捧着姐姐的脸,往厅后的窗户转,“就是那里。”
施云醒倒了两杯茶水放在茶几上,胡景湘问:“民宿有采菌子的活动可报名吗?”
她之前听过一些伴山民宿,雨天后是有这个活动可以交钱报名的。
“有的。”施云醒介绍了一下向导和采菌时长,和这个活动是第一次运营的事情。
因为是第一次体验活动的客人,施云醒没有额外收钱,只是说希望能得到一下客人活动的反馈。
胡景湘答应了。
晚上贡景做了四菜一汤,请客人一起吃,满福吃饭都快困倒在桌上了,吃完大家就各自休息了。
晚上关好门,门都是智能锁,标记了权限的房卡是可以自由开门出去的,屋内的公共区域有智能安全系统在运作,有安全问题会自动报警处理。
房间的内线也有连到施云醒房间和外边厅的座机上,可以接听紧急需求,两人也就正常回到屋子里边的小客厅里休息。
施云醒打开笔记本拉文档规划了一下,如果后续房间订阅人数多的话,还是需要招聘前台的,他又了解了一下民宿义工的模式,把采菌子的特色模式输出完发给美工。
一抬头贡景洗漱完正在擦头发,水珠顺着优越的眉骨滑落,黑色的无袖背心展露出紧实有力的肌肉线条,躬身垂眸俊脸逼近过来,勾唇笑了下,问道:“今天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好吗?
买鱼就很好了吗。
施云醒抬眸又落下:“没有吧。”
贡景把桌上的花瓶转了一圈,看着桌上处理过的玫瑰,心情很好。
贡景随意地擦了擦头发,坐在了施云醒的旁边,翻出一台笔记本电脑也操作起来,一边操作一边讲自己读书的一些日常事情,又问施云醒的大学日常,施云醒想了想他的大学实在很单调,但也挑了一些稍微有趣的小事情回了。
聊着聊着,施云醒也不写了,停下了指尖的动作,他问:“贡景你在国外很不开心吗?”
贡景的语调温和像是低沉的木香,于是零碎日常里的碎片,似乎总是带了一丝诉苦似的依赖,很淡很淡被掩盖在碎片里。
贡景:“嗯。”
施云醒手心发酸,眼睛也是,他以为贡景离开后成长得这么优秀会是快乐的:“为什么?”
贡景却不愿意说了,贡景只是问:“现在的生活你开心吗?”
施云醒点头,他的身体耐苦能接受没日没夜几乎没空闲的工作,可他不能忍受的是作品策划的被篡改心血被剥夺,最后变成了面目全非的模样,可也只能这样了,大厂的内部需要的不是创意,而是承担齿轮运转的螺丝钉,维持这个巨大等级体系的结构运转。
他觉得没意义。
他好像一瞬间能理解贡景的高中时期的厌世感受,这个世界很多时候能够为了功名利禄篡改认知,人就在这个攀登向上的体系中被物化成无法追求自我想法,只维生命特征的行尸走肉,僵持久了,背负上巨额的贷款或者消费压力,连停一下也会渐渐变得错误。
他想逃。
可醒山不一样。
“开心。”施云醒合上电脑,“好像某一刻我才感觉,我好像有了一个归属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贡景:“那我现在也很开心。”
贡景知道有施云醒的同学来这边读书,也问过他信息,也就绕明白了为什么那天施云醒怀疑他有男朋友,想开口又找不到合适的契机。
贡景共享苏格兰的碎片的日常,就是想把未曾共同参与的记忆分享给施云醒。
“我没有交往过男朋友。醒醒。”
“我在国外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人。”贡景轻声说,水珠顺着发梢滑落在下颌,锋利的眉眼凝聚着柔情,“但你默认觉得我交往男朋友而不是女朋友是为什么。”
“哦。”施云醒莹白的侧脸落在吊灯的光影下像艺术品,他别开话题,挪开目光,有几分欲盖弥彰:“关我什么事,我又不在意你有没有男朋友。”
“你不是吗?”
“是。”贡景肯定得很快,“我是喜欢一个男生。”
但他没有直说全部,冷峻的五官与潮湿的发梢交织一种强烈的性张力,相比少年时期他的声音和体态都更具力量感,因而这份笃定显得带有掷地有声的氛围,也更像是在对施云醒袒露着某种有所掩饰的情话。
施云醒垂落的睫毛很长,盯着合上电脑合上的银色漆面,睫羽起又落,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醒醒。”
贡景极有耐心与心机,这时候才?图穷匕见,视线牢牢捕捉对视上施云醒的,问出了心底的疑问:“我们再次相遇的第一天,你为什么装作不认识我。”
他压低嗓音,声音带有几分轻颤的喑哑和诱惑:“我让你很不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