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栖于防 第23章 第 23 章

安悟离不顾周围上百人注视的目光，直直看向庄永，仿佛真的变成了里昂，听到寻找多年的爱人竟然已经在身边很久。

屋顶射下的灯光刺眼，他花几秒钟才终于适应，待那模糊的光影凝聚成清晰的轮廓，他的呼吸停滞了。

这张脸是他爱人的脸。

目光如初生的蝴蝶，颤抖着落在爱人脸上。先是那道英眉，眉尾有个不起眼的缺口，但他一直记得。

视线向下，是他的双唇，此刻正微微开启，欲言又止。

再向下，是他宽阔的肩膀与胸膛。很多个夜里，他都在难耐的在此处留下自己的印迹。

最后，他才终于鼓足勇气，任由目光撞进他眼底。

真实的、温热的、安静的、热烈的。他的眼睛里，安悟离看到了自己。

他不由凑近，让两人的脸离的更近，近到对方的呼吸扑打在自己的睫毛。

他贪婪的看着庄永的眼睛，左眼里是自己，他又看向庄永右眼，那里也是自己。

这是他的爱人。爱人的眼里是自己，被他用温柔包裹起来，柔软的接住。

“找到你了。”他微笑启唇。

“呦——”一大片起哄声响起，整个桌游馆的人都在看这最后的大结局，没想到他们安总这么入戏，居然真的玩出了深情。

没想到，高冷的总设计师竟然喜欢深情设定。

安悟离突然被这起哄惊醒，意识到自己的深情举动让人误会，脸上瞬间晕起红雾。但面颊的温度让他更紧张，被同事们看到自己失态已经很尴尬了，再让他们看到自己因此脸红，岂不是更尴尬？但脸红这件事，他又如何控制的了？

下一秒，他的脸跌进一片温热。

庄永揽他过来，将他的脸扣进自己的胸膛，遮住了他的红晕。

低沉又深情响起：“我等你很久了。”

俨然是另一个更加入戏的玩家。

人群再次起哄，这次的对象变成庄永，但他毫不在意，一直将安悟离摁在怀里，并用余光观察他的耳根。

很久之后，耳根的红晕终于消失，安悟离偷偷在庄永身侧敲打，示意他松手。

松开之后，庄永抚着他的肩膀，两人一起转向钟肆。

钟肆扮演的维蕾塔眼中闪烁着光：“旧秩序已经结束，从今天起，新秩序将在我的守护下建起。不再有战争，不再有掠夺，有的只有共同为人类文明探索所做出的携手努力。”

主持人站出来解释维蕾塔的真正目的。她并非利欲熏心的独裁者，而是看到人类多年来因为追求利益而带来的分裂、猜忌与战争，看到这么多年人类的科技与文明没有质的突破、只有武器与权谋的竞赛，出于对人类的责任心才提前多年布局，彻底打破旧秩序，让文明在旧秩序的血肉中破土重生。

被维蕾塔打败或收复的人们并未变成阶下囚，相反，每个人都基于自己的特长与性格被她赋予新的使命。游戏的最后，就是维蕾塔为每个活到最后的玩家安排最终使命的情节。大约有三分之一的玩家苟到最后一轮，这轮持续了十几分钟，终于轮到里昂和凯。

“你们的才能，用在政治上是浪费。”维蕾塔注视着并肩的二人，“我的舰队征服了已知的银河，而更多未知的空间，则交给你们去探索。”

两人得到了一个令全场人羡慕的礼物——拥有整个银河系最先进实验室和铸造舱的全新星舰“星火号”。

他们将远离纷争，相依相伴，去探索未知、去绘制星图、去建造连接亿万星辰的桥梁，去发现新的物理规律。

这样的结局，如何不令人喟叹、令人羡慕。

盛大的桌游派对在众人的意犹未尽中结束。宇晶航天在商场顶楼的奢侈自助餐厅包了场，所有员工和前来联谊的朋友都可以前去。如果有人今晚不方便参加，公司还准备了这家餐厅的餐券，员工可以在未来一年随时过来用餐一次。

这家餐厅以永远贴合季节与场合的主题、传承经典美味且勇于创新、所有口味的人都能吃的满意而著称，价格自然也不便宜。所有人都开心前往。

安悟离和庄永默契的留在最后。

看着本就不堪重负的直梯与扶梯因为大波人上楼而更加拥堵，安悟离叹气。

庄永了然：“你要是不饿，我们就不去楼上吃饭了吧？”

安悟离正有此意，但就算不去吃饭，也得上到1层才能离开商场：“不去了。但还是得等电梯出去。”

“我们不上去，我们下去。”庄永掏出车钥匙在他眼前晃晃，“我今天开车来的。”

两人顺着扶梯下到地下停车场。

“去哪里？”坐进车里，庄永寄上安全带，转头看身边的人。

停车场顶上的日光灯开的亮眼，正好打在安悟离脸上，一瞬间照出的美令庄永心惊。

安悟离全然不知，认真想了想，“突然有点饿了，你知道这个时间哪里还能吃饭吗？”

他们此刻所处的商场就有餐厅，而且不少，而且因为跨年夜，商场所有餐厅和商户都彻夜开门，就是为了从今晚出来欢庆的人们手中挣钱。今晚这些餐厅，预计连续十几个小时都别想有休息的时间。

庄永明白，安悟离问的是那种人少、安静的餐厅。

“有个小地方，算苍蝇馆子吧，但东西真的好吃。你可以吗？”他想到一处。

“出发吧。”安悟离说完就闭上眼睛。

并不是困或累，只是多日不见，刚见面就一起走了那样令人动容的桌游剧情，他马上还不适应和庄永独处。

怕自己不停发出巨响的心跳被他听见。

路上很堵，到处是庆祝的人群。车子一点点挪动，两人都没说话，但刚才在商场里好不容易凝结起的暧昧正在被焦躁代替。

这样下去，怕是还没开到苍蝇馆子，两人间的氛围就彻底没了。

“把车放下，我们走路过去吧？”

安悟离突然开口。

庄永一秒都不耽误，当下转方向盘。正巧他们在最外侧车道，正巧路旁是一排小区底商的门前人行道。

这里自然是不允许停车的，但地方大，庄永停在这里也不影响其他人或车出入。最多就是车子被贴条，罚钱扣分。

两人下了车，庄永带路，沿着人行道并肩走着。

不知是今夜真的不冷，还是街道上的彩灯与人群暖热了空气，他们都不觉得冷，甚至呼吸都看不到冬日常见的白气团子。

走着走着甚至出了汗，庄永的皮夹克本就敞着，安悟离也拉开了羊绒大衣的拉链。

“最近在忙什么？”“工作还顺利吗？”

两人同时发问对方。

庄永先笑着回答：“马上就年底了，交一堆报告，还有开年的计划书，年后还有新的发射基地开始筹建，我得去帮忙指导防空设施的规划设计，所以还有一堆筹备和人事的咋想。”

他并没有说谎，这些都是他在忙的事情。

但他独独漏掉了对宇晶的调查。

“新的基地？”安悟离沉吟片刻，“是环沙哪个？还是贵市？”

这是两个传闻中国家要考虑建设的新基地，位于两片从来没有建过基地的区域。一个靠近海岸线边界，另一个则位于西南，与那片的多个邻国距离都不远。

两个区域都不是安稳的地方，早年不适合建发射基地。但近些年，发射基地的建设与维护水平日渐提升，反而更加需要去这些不安稳的地方建起来。

是为震慑。

地上有一滩污水，庄永先拉着安悟离绕过去，然后回答：“我的任务是两边都跑，都要做规划。但哪边能建起来，或者先建起来，就不知道了。”

安悟离了然。这些战略要地，消息真真假假，不光是因为本身神秘，也有迷惑外界的目的。

他正想继续问，庄永突然停下脚步：“喏，到了。”

两人身处一片旧小区，这里二十年前是城市边缘，那时建起很多大型居住社区，一半面向市场出售，另一半用来安置从市中心拆迁出来的老市民。虽然远离城市核心区域，却完整保留了这座城市最原始的人情味儿。

这一片儿有很多小店，也有不少晚上还开着，但都不如眼前这家店更吸引人。

【老张砂锅】的招牌挂在门楣，黑色的木板作底，金色行楷为字，看得出颇有年头，也看得出每日经人擦拭。

店面不大，真的是苍蝇小馆。店外的人行道上摆着四张桌子，现在只有一张还空着。透过被雾气蒸模糊的透明防风帘，可以隐约看到店内，摆了六张小桌，一个收银台，收银台正后方是和后厨相通的送餐窗台，侧边是后厨的门。店里似乎也坐满了人。

安悟离跟着庄永走进去，一眼看到最靠近后厨门的那张桌子刚好有人起身离开。他不想坐外面吹风，便问庄永：“我去那儿坐了？”

庄永也看到那桌的人离开，便和他一起坐过去。

桌上还有前桌吃剩的两个砂锅两个盘子。

庄永用手挡住安悟离，示意他先不要靠近。安悟离好整以暇的站在一旁，看着庄永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垫在手上，自己把桌上的脏砂锅端去送餐和送盘的窗台。

砂锅很重，他一次只能端一个，跑了两趟把两个砂锅送了过去。

第三趟他端餐盘的时候，终于有店里的人跑过来：“我来我来，你们赶紧坐。”

庄永笑笑：“每次来你们都是这么忙。”

来人正是老张砂锅的老板，他把盘子收走，又回来拿抹布擦桌子，边擦边回答：“都是邻居和朋友们照顾生意，你还是老样子？这位朋友来点什么？”

看样子和庄永是熟人。

“我还是丸子砂锅配麻花。他的话……”庄永转过来问安悟离，“牛腩和牛肉片你喜欢哪个？”

说完不等他回答，就回头跟那人说：“来个牛腩牛肉片双拼吧。再拼两盘凉菜、一个炙子烤肉、一个大枣米糕。哦，两瓶可乐。”

老张似乎不用纸笔记，都记在脑子里。前面几道菜他都点头，听到最后的可乐，突然补了一句：“可乐？今晚上不喝点？”

庄永正要摇头，安悟离按住他的手，对老板说：“两瓶啤酒。”

“好嘞！”老板爽快的去窗台给后厨下菜。

庄永看安悟离的眼神带了兴趣：“我以为你讨厌喝酒呢。”

安悟离不慌不忙从纸巾盒里取出两张纸巾，认真擦拭自己坐着的这一半餐桌。老板擦过的桌子还湿，他又有轻微洁癖，总觉得这种抹布自身就不干净，所以需要自己把桌子再擦干，心里舒服些。

庄永还等着他擦自己这半张桌子，没想到安悟离擦完面前那一半，就把纸巾扔一边，收手坐好。

他一瞬间为自己的期待感到好笑，但这就是安悟离原本的样子，他本就知道。

安悟离平静的环视一圈店面，然后毫无波澜的说：“看和谁喝。”

庄永一愣神，才明白他指的是自己前面那句话。

咂摸出一丝宠溺的味道，他看向安悟离。

这个人，他一定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