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龙光慧 第5章 暗流与死志

第五章暗流与死志

秘库厚重的石门在身后无声闭合，将外界最后一丝微弱的光线与声响彻底隔绝。刺骨的寒气瞬间包裹全身，比上一次进入时更加汹涌，仿佛无数冰冷的针尖穿透衣物，直刺骨髓。龙华却恍若未觉，他全部的意志都凝聚在手中那卷由暗青色冰冷兽皮包裹的沉重秘卷上。鲛油灯昏黄摇曳的光芒，在四壁凝结的厚厚冰霜上投下他巨大而扭曲的影子，如同蛰伏在黑暗中的巨兽。

他径直走到秘库最深处那个单独的寒玉台前。寒玉台触手冰寒，几乎要将他的手掌粘住。龙华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如同刀子般刮过肺叶，带来一阵刺痛，却也让焦灼的心神强行冷静下来。他小心翼翼，带着近乎虔诚的郑重，再次解开秘银锁扣，展开了那页页薄如蝉翼、却重逾千斤的暗金色金属箔片。

这一次，他的目标不再是那片被暗红色标记的、令人绝望的沉星大泽轮廓，而是深入那些围绕着这片死亡绝域、如同蛛网般密布的古旧文字和扭曲图形！先祖留下的注释太过简略，他需要线索！任何可能的线索！关于路径、关于凶兽、关于那深不见底的无底渊！

晦涩难懂的古篆文如同天书，许多字体的结构早已失传，与现今通用的文字大相径庭。图形更是抽象扭曲，山川河流的标记方式带着强烈的原始蛮荒感，与现代舆图截然不同。龙华眉头紧锁，额角青筋因过度专注而微微跳动。他调动起体内精纯的灵力，丝丝缕缕汇聚于指尖，指尖泛起一层莹润的微光。这微光并非用于攻击或防御，而是龙家秘传的一种用于解读古老文献的“灵犀指”，能轻微激发秘卷材料本身的灵性共鸣，辅助辨识。

指尖带着微光，极其缓慢地拂过冰冷的箔片表面。精神高度集中，意识如同最精密的刻刀，试图穿透数百年的时光尘埃，捕捉先祖当年记录时残留的意念碎片。时间在秘库的绝对死寂中失去了意义，只有指尖与金属箔片摩擦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以及龙华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心跳和呼吸。

汗水，并非因为寒冷，而是源于精神的高度透支和巨大的压力，从他额角渗出，瞬间便被秘库的极寒冻结成细小的冰珠，挂在眉梢鬓角。他的脸色因灵力与精神力的双重消耗而变得苍白，嘴唇紧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龙华的精神即将达到极限，眼前阵阵发黑，指尖的微光也开始明灭不定时，一丝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如同风中残烛般，被他强行从冰冷的箔片中“抠”了出来！

那并非清晰的文字或图像，而是一种混合着强烈恐惧、刺鼻腥臭以及无边泥泞感的混乱意象！

…雾…绿的…黄的…粘稠…窒息…吸进去…肺像火烧…

…骨头…踩碎的声音…不是石头…是…是骨头铺成的路…

…水…黑色的…冒泡…毒虫…密密麻麻…钻…

…吼声…从地底传来…震得…灵魂发抖…不是鳄…是…更老的…

…硫磺…还有…极寒的香…深渊…在唱歌…召唤…死…

混乱、破碎、充满了死亡和绝望的气息！龙华闷哼一声，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胸口，踉跄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黑曜石墙壁上，喉头一甜，一丝腥咸涌上嘴角。他强行咽下，眼中却布满了血丝，那源自先祖亲历者的、深入骨髓的恐惧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骨头铺路…毒瘴蚀肺…地底巨兽…深渊召唤…” 龙华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血腥味。先祖当年遭遇的，远比他描述的“黑鳞巨鳄”更加恐怖！那沉星大泽，根本就是一片活着的、吞噬一切生灵的魔域！

就在这极致的压抑与绝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时，秘库入口处再次传来龙忠刻意压低、却难掩焦急的呼唤，这一次，还带着一丝惊惶：

“老爷！老爷！出事了！药…药材被劫了！”

龙华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猛虎，一股狂暴的杀意瞬间冲散了秘库的冰寒！他猛地合上秘卷，身形如鬼魅般冲出秘库！

书房内，气氛肃杀如寒冬。护卫统领龙战单膝跪地，铠甲上沾染着尘土和几处明显的刀痕，左臂衣袖被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流血，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低着头，声音充满了愤怒和愧疚：

“…回禀家主！属下押送刚从凌家药圃紧急采摘的三十株新鲜月见草，以及王家增补的两块寒玉髓，在途经‘黑风峡’时遭遇伏击！对方至少有五名灵印境高手，黑衣蒙面，功法路数极其诡异狠辣，不似华景城任何一家！他们目标明确，直取盛放药材的寒玉箱！属下…属下拼死力战，折损了七名兄弟…可…可药材还是被他们夺走了！” 说到最后，龙战的声音已然哽咽，铁打的汉子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屈辱的泪水。

啪嚓！

龙华手边一个上好的青玉镇纸被硬生生捏成了齑粉！他面沉如水，眼底却翻涌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滔天怒火。新鲜的月见草！那是比干花药效强上数倍的救命之物！还有寒玉髓！那是维系儿子性命、缓解痛苦的基石！

“好！好得很！”龙华的声音冰冷得如同九幽寒冰，每一个字都带着彻骨的杀意，“黑风峡…五名灵印境…不似华景城路数…” 他猛地看向龙忠，“城西秦胖子那里，十倍市价的寒玉髓‘货源’，查清楚了吗？”

龙忠连忙回道：“回老爷，暗卫回报，秦胖子最近和城外‘血狼帮’的副帮主接触频繁！血狼帮盘踞在恶狼谷，正是紧邻黑风峡！”

“血狼帮…恶狼谷…”龙华眼中寒芒爆射，如同出鞘的利剑，“一群见不得光的鬣狗，也敢把爪子伸到我龙家头上？真当我龙华是泥捏的不成！”

他豁然起身，一股磅礴如渊的恐怖气势瞬间爆发开来，整个书房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压力让跪在地上的龙战和龙忠几乎喘不过气。龙华一字一句，如同冰珠砸落：

“龙战！给你一炷香时间，包扎伤口，点齐府中‘龙牙卫’！龙忠！调动所有暗卫，给我盯死恶狼谷！一只苍蝇也别放出来！我要让这华景城内外所有人都看清楚，动我龙家的东西，动我儿子的命，是什么下场！”

“是！家主！”龙战猛地抬头，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嘶声领命，不顾臂上伤势，转身大步冲出书房。

“老奴遵命！”龙忠也深知事态严重，立刻躬身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龙华一人。他走到武器架前，取下那柄通体幽蓝、寒气四溢的家族传承灵兵——“玄冰龙纹枪”。枪身入手冰凉沉重，枪尖一点寒芒流转，仿佛能冻结灵魂。他抚摸着枪身上古老而狰狞的龙形纹路，眼中的怒火渐渐沉淀，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决绝的冰冷。

外患已露獠牙，内忧亦在发酵。刘刚的试探，其他势力暗中觊觎的目光…这一切，都源于他龙家此刻显露的“虚弱”！他必须用最凌厉、最血腥的手段，斩断第一只伸过来的爪子！用血与火，重新铸就龙家的威严！让那些躲在暗处的魑魅魍魉明白，他龙华，依旧是那个能搅动华景城风云的灵印境巅峰强者！龙家，绝非可欺！

他需要力量，更需要时间！为儿子寻找生路的时间！而扫清这些挡路的垃圾，震慑那些不安分的豺狼，就是争取时间的第一步！

一炷香后，龙府侧门无声滑开。二十名全身覆盖在暗青色鳞甲中、只露出一双双冰冷嗜血眼眸的“龙牙卫”，如同幽灵般鱼贯而出，动作整齐划一，肃杀之气凝如实质。他们手中紧握的龙纹战刀，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寒芒。龙战臂上的伤口已经草草包扎，换了身紧身劲装，手持一柄厚背战刀，立在队伍最前，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凶兽。

龙华最后踏出府门。他没有披甲，依旧是一身玄色锦袍，但那柄斜持在手的玄冰龙纹枪，散发出的恐怖寒意，却比任何铠甲都更令人心悸。他目光如电，扫过眼前这支家族最精锐的死士，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一个冰冷的字眼：

“走！”

话音未落，二十一道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瞬间加速，朝着城外恶狼谷的方向，疾驰而去！速度之快，只在身后留下道道模糊的残影和刺骨的寒风。月光洒在他们身上，拉出长长的、如同利刃般的影子，指向那即将被鲜血染红的山谷。

*** *** ***

恶狼谷，名如其实。入口狭窄如咽喉，两侧是陡峭嶙峋的黑色山崖，形似恶狼张开的巨口。谷内地形复杂，怪石林立，终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和野兽臊臭味。这里易守难攻，是血狼帮经营多年的老巢。

此刻，谷内最大的聚义厅（实则是山洞改造）里却是灯火通明，喧嚣震天。十几条粗豪的汉子围坐在粗糙的石桌旁，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酒水和汗臭混合的刺鼻气味。桌上，赫然摆放着两个闪烁着寒气的玉盒——正是从龙家车队劫来的寒玉髓和新鲜月见草！

一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袒露着毛茸茸胸膛的独眼壮汉，正是血狼帮帮主“独眼狼”屠刚。他一手抓着一只油腻的兽腿猛啃，另一只手则得意地拍着身边一个精瘦汉子的肩膀：“哈哈哈！老四，干得漂亮！龙家的东西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咱们手到擒来！有了这两样宝贝，咱们兄弟去‘黑市’一转手，够快活好几年了！”

被他拍打的精瘦汉子“鬼手”老四，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反而带着一丝忧虑：“大哥，这次…动静是不是太大了？那可是龙家！龙华那老东西…听说最近为了他儿子，都快疯了！咱们…”

“怕个鸟！”屠刚满不在乎地灌了一大口酒，喷着酒气道，“龙家？哼！以前是老虎屁股摸不得！现在？为了个病秧子崽子，四处求爷爷告奶奶买药，家底都快掏空了！纸老虎一只！再说了，咱们手脚干净，黑风峡那鬼地方，死无对证！他龙华敢咬我？老子背后…” 他话未说完，但独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和得意，显然有所依仗。

然而，他得意的狂笑还未落下，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骤然从谷口方向传来，瞬间划破了山谷的喧嚣！

“啊——！”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如同被掐断脖子的鸡鸭！

“敌袭！有敌袭！”谷口的瞭望哨终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警报，但声音里充满了无边的恐惧！

轰！

一声沉闷的巨响，谷口那扇由粗大原木捆扎而成的厚重寨门，如同纸糊的一般，轰然爆碎！漫天木屑纷飞中，一道幽蓝色的、裹挟着刺骨寒流的身影，如同来自九幽的魔神，踏着破碎的寨门残骸，一步步走了进来。他手中那柄龙纹长枪斜指地面，枪尖所过之处，地面迅速凝结出一层厚厚的白霜，寒气弥漫，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在他身后，二十名如同地狱使者的暗甲武士，沉默地涌入山谷，冰冷的杀气瞬间席卷全场，将所有的喧嚣和酒意冻结！

“龙…龙华！”屠刚手中的兽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独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脸上的刀疤因恐惧而扭曲。他万万没想到，龙家的报复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龙华的目光如同极地寒风，瞬间锁定石桌上的两个寒玉盒，以及屠刚那张因惊骇而扭曲的脸。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死神的宣判，清晰地响彻在死寂的山谷：

“血狼帮，劫我龙家之物，伤我龙家之人。今日，除名。”

“杀！”龙战双目赤红，早已按捺不住胸中杀意和兄弟殒命的悲愤，一声怒吼，如同惊雷炸响！

“杀！！！”二十名龙牙卫齐声咆哮，声浪震得山洞顶壁碎石簌簌落下！二十道暗青色的身影如同出闸的凶兽，裹挟着冰冷的杀意，瞬间扑向那些刚从惊骇中反应过来、慌忙抓起武器的血狼帮众！

战斗，瞬间爆发！不，这根本不能称之为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龙牙卫，龙家耗费巨资、以近乎残酷的方式训练出的家族死士，单体实力或许不及灵印境，但彼此配合无间，战阵娴熟，悍不畏死！他们手中的龙纹战刀，更是掺杂了特殊金属打造，锋利无匹，专破灵力护体！

噗嗤！噗嗤！

刀光如同死神的镰刀，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道冰冷的弧线。血狼帮的乌合之众，平日里欺负商旅、打家劫舍尚可，面对这支真正从血与火中淬炼出的精锐，根本不堪一击！残肢断臂横飞，滚烫的鲜血喷溅在冰冷的岩石和地面上，迅速冻结成暗红色的冰坨。凄厉的惨叫声、绝望的求饶声、兵刃碰撞的刺耳刮擦声，瞬间充斥了整个恶狼谷！

龙华没有动。他如同风暴的中心，持枪而立，冰冷的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死死锁定在试图带着寒玉盒向山洞深处逃窜的屠刚和鬼手老四身上。

“想走？”龙华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他手腕一抖，玄冰龙纹枪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是极其简单的一记直刺！

咻！

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化为实质的幽蓝色枪芒，如同洞穿虚空的极寒流星，瞬间跨越数十丈的距离！所过之处，空气冻结，留下一条清晰的白色冰痕轨迹！

“大哥小心！”鬼手老四目眦欲裂，猛地将屠刚向前一推，自己则怪叫一声，双手泛起诡异的灰黑色光芒，交叉格挡在胸前，试图硬撼这致命一击！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那幽蓝枪芒如同热刀切牛油般，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鬼手老四那双泛着灰黑光芒的手掌，紧接着洞穿了他的胸膛！恐怖的寒气瞬间爆发！

鬼手老四的动作瞬间僵住，脸上的惊骇凝固。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个碗口大的透明窟窿，没有鲜血喷涌，因为伤口连同周围的皮肉内脏，在瞬间被彻底冻结！一层厚厚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幽蓝色坚冰，以那个窟窿为中心，迅速蔓延至他全身！

咔嚓…哗啦！

仅仅一个呼吸，这个在血狼帮以阴狠毒辣著称的灵印境高手，便化为了一地闪烁着幽蓝寒光的碎冰块！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

“老四！！！”屠刚回头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独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他再也顾不上什么寒玉盒，怪叫一声，将手中沉重的盒子狠狠砸向追来的龙战，自己则爆发出全部灵力，如同丧家之犬般扑向山洞深处一条隐秘的岔道！

龙战一刀劈飞砸来的寒玉盒（盒子坚固并未破损），正要追击，龙华冰冷的声音已然响起：

“清理干净，一个不留。药材带回来。”

话音未落，龙华的身影已然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迅速消散的冰寒残影，朝着屠刚逃窜的岔道追去。他要知道，这只鬣狗的背后，站着的是谁！

岔道狭窄崎岖，弥漫着浓重的硫磺味。屠刚亡命奔逃，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身后那股冰冷刺骨、如同跗骨之蛆的杀意越来越近！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

“龙华！你不能杀我！是刘…” 求饶的话语还未喊完，一道幽蓝的枪尖已然从他前胸透出！恐怖的寒气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生机和声音！

龙华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屠刚僵硬的尸体旁，缓缓抽出长枪。看着屠刚那凝固着无尽恐惧和一丝未及出口的惊愕的独眼，龙华的眼神冰冷如万载玄冰。

刘？刘刚？

果然是他！或者说，刘家！

龙华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意料之中的冰冷。四大家族的平衡，终究是因为他龙家的“变故”而被打破了。刘家，第一个忍不住跳了出来，用这种下作的手段试探他的底线，妄图掐断他儿子的生路，削弱龙家的根基！

他俯身，从屠刚冻僵的手指上，抠下一枚造型奇特的、刻着扭曲狼头的黑色铁戒。这是血狼帮主的信物，也是…某种交易的凭证？

当龙华提着屠刚那被冰封、如同冰雕般的头颅走出岔道时，外面的战斗早已结束。整个恶狼谷如同修罗屠场，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刺鼻的硫磺味，令人作呕。地上横七竖八躺满了血狼帮众的尸体，大多残缺不全，死状凄惨。龙牙卫正在沉默地清理战场，检查尸体，搜寻漏网之鱼。龙战捧着那两个失而复得的寒玉盒，快步走到龙华面前，眼中依旧燃烧着未熄的怒火：“家主！药材无损！”

龙华接过寒玉盒，冰冷的触感透过玉盒传来。他看了一眼龙战臂上崩裂的伤口渗出的鲜血，又扫过那些沉默伫立、甲胄染血的龙牙卫，以及地上几具属于龙家护卫的尸体（从黑风峡带回的），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大战后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令：血狼帮劫掠龙家，罪不容诛，今日伏诛，以儆效尤！将屠刚首级，悬挂于华景城南门示众三日！放出消息，凡敢觊觎我龙家、敢动我儿救命之物者，血狼帮便是榜样！”

“是！”龙战和所有龙牙卫齐声应诺，声震山谷，带着铁血的肃杀。

龙华的目光越过血腥的山谷，投向华景城的方向，眼神幽深如寒潭。刘家…这笔账，暂且记下。眼下，震慑宵小、稳固后方才是当务之急。经此一役，那些躲在暗处的豺狼，应该能消停一阵子了。

他需要这短暂的时间窗口。因为，他心中那个关乎儿子生死、关乎家族未来的疯狂计划，已然成形！

回到龙府，将药材交给翘首以盼的药师，看着儿子在新鲜月见草炼制的更强效药液和寒玉髓药浴下，痛苦终于得到更有效的缓解，沉沉睡去，龙华心中并无多少喜悦。他屏退左右，独自一人回到书房。

灯火下，他展开一张特制的、坚韧的妖兽皮，提起笔，蘸饱了浓墨。笔尖悬停在兽皮上方，龙华的眼神在烛光下明灭不定，最终化为一片磐石般的决绝。他手腕沉稳，笔走龙蛇，一行行铁画银钩、力透纸背的字迹在兽皮上显现：

“遗命：吾若身陨沉星大泽，龙氏家主之位，传于吾妻柳氏，待长子龙耀成年，由其继之。龙氏全族，当竭尽全力，护佑双子平安成长。次女龙雨涵，天赋异禀，若精灵圣殿使者至，不得阻拦，由其接引，此乃其造化，亦为龙家结一善缘。”

写到此处，他顿了顿，笔尖的墨汁滴落，在兽皮上晕开一小团墨迹。他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痛楚和眷恋，但随即被更坚定的光芒取代。他继续写道：

“吾此去，为取玄水冰魄莲，解耀儿之厄，纵九死无悔！若事有不谐，此卷即为遗命，龙氏子孙，当谨遵勿违！”

最后，他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龙华！并咬破指尖，将一滴滚烫的心头精血，重重按在落款之处！血印殷红刺目，带着一种以身殉道的惨烈气息！

写罢，龙华轻轻吹干墨迹，将兽皮卷起，用特制的火漆封好，印上龙家的家主徽记。他走到书房一处极其隐秘的暗格前，将这份沉甸甸的、如同托付了全部身家性命的遗命卷轴，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仿佛背负上了更加沉重的宿命。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东方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鱼肚白。清冷的晨风带着露水的湿气拂面而来。

他望向儿子居住的暖阁方向，又望向女儿所在的小楼，目光深邃而温柔。最后，他的视线投向西北方——那沉星大泽所在的、被无尽死亡阴影笼罩的方向。

“耀儿，涵儿…等爹回来。” 低沉的自语在晨风中飘散，带着一个父亲最深沉的眷恋和破釜沉舟的死志。

当第一缕金色的晨曦刺破云层，洒向华景城时，龙府深处，数道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鹰隼的身影，在龙华的亲自带领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府邸，如同水滴汇入晨起的市井人流，朝着西北方，疾行而去。他们的行囊轻便，却都带着一种一去不返的决然。龙府最高的瞭望楼上，柳氏抱着依旧沉睡的龙耀，身边安静地躺着呼吸均匀的龙雨涵。她望着丈夫消失的方向，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衣襟，却死死咬住嘴唇，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知道，他踏上的，是一条用生命为儿子搏取生机的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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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暗流与死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