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荣耀 第17章 练习

“那些只有柳医生能做到的事，并不是那么容易做到。医疗兵也并不如世人想象的那么安全，某些情况下甚至比深入战场的机甲兵更危险。”

季明川凝视着他，神色冷淡，眼底却藏着不容错辨的认真，“霍清野，你还想学医吗？”

霍清野抬眼望过去，沉默片刻，眉眼间忽然绽开一抹笑，并非平日客气疏冷的模样，而是全然纯粹的、亮起来的笑意:“季明川，你若真想劝退我，刚刚就不应该斩断我的精神力。”

“只有真正被虎豹的精神力所攻击，我才会明白你所说的危险，究竟是怎样的处境。”

“是，我应该这样做。”

季明川颔首，语气却沉了沉，“但医疗兵，从来只有救人，没有眼睁睁看着他人受伤的道理，哪怕你被伤到精神力本源的概率只有千分之一。”

“医疗兵从来只有救人。”

霍清野低低重复着这句话，抬眼时眼底只剩坚定，“季明川，我要学医，绝不后悔。”

“那就继续。”

季明川说，“再给你三次机会，摸清这虎豹的精神力走向。”

“要是不成功……”

霍清野有些忐忑，他此前从未将精神力直接探入星兽体内，实在是没什么自信，“你就不教我了吗？”

季明川今日教给他的，他从未在医疗系课程中见过。

“怎么可能？”

季明川眉峰微蹙，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耐心，“不成功你就先解剖，把虎豹的血管流向和经脉分布背下来，下次再练习探查精神力走向。”

“学医没那么简单，需要大量重复枯燥的练习，怎么可能几次就会？”

季明川顿了顿，低头看向终端上的时间，“今天是没时间练那么多，我们明天要返校，今天必须得赶回去，最晚的穿梭舰是傍晚六点，从这去舰桥还要一个小时，现在是十二点四十，你还有四个小时，记得抓点紧。”

霍清野不再说话，回忆刚刚把精神力探入虎豹体内的感觉，指尖跃动着精神力，重新送入了虎豹体内。

这次他的动作比先前更慢，却也更稳。

他甚至让自己的精神力先绕开了虎豹的脑部，而是自虎豹的颈部直接探入其肩背，然后他的精神力就又被斩断了。

霍清野愣了。

他并未察觉自己探入的精神力有触碰到虎豹体内的精神力，也不曾感受到虎豹苏醒的迹象，故而用眼神询问正在取出第二针麻醉针的季明川。

季明川未作解释，只从工具栏取下那只唯一的金属盒，随手掀开，抽出一支泛着冷光的蓝色药剂。

他拿着麻醉针，精准吸入里面的蓝色液体，针尖随即悬在虎豹颈侧。

与此同时，他左指尖窜起一抹青光，精神力如无形探针，瞬间探入虎豹躯体。

不过眨眼间，霍清野眼睁睁见那昏迷的虎豹骤然发出痛苦嚎叫，猛地弹起半尺高。

季明川右手的针管已如闪电般刺入，跃到半空的虎豹呜咽一声，重重摔回解剖台。

而他指尖的青光始终未断，精神力仍牢牢锚在虎豹体内。

直到虎豹彻底瘫软，季明川才收回精神力，指节泛白的手抓起一旁的解剖刀，声音淡得像冰：“开终端，录像。”

霍清野抬眼时，才发现季明川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些。

他没多问，沉默地点开终端录像功能，镜头稳稳对准解剖台。

季明川的动作快得几乎出了残影。

解剖刀从虎豹颈侧划开第一道利落的弧线，顺着腹部一路剖开，内脏、四肢、脑部被逐一分离。

不到五分钟，整只虎豹的骨骼与血管便完整地摊在眼前——更惊人的是，血管旁那些本该空无一物的经脉位置，此刻竟浮着一层青而透明的流体，像被冻住的光河，正缓缓流动。

那颜色从浅青到深青，像是精神力实体化呈现出的模样。

可霍清野心头剧震：无论是人类还是星兽，体内的精神力向来是以流动的气态存在，一旦死亡更是会瞬间消散，怎么可能像这样凝成看得见的实体？

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眼花，刚用力眨了下眼，就见那些青色的流体像是被风吹过，倏地碎裂成漫天光点，转眼便消散在空气里。

“怎么会？”

霍清野终于按捺不住开口。

季明川随手晃了晃空了的药剂盒，金属外壳碰撞出轻响，语气没什么起伏：“是这支药的作用，但只能维持五分钟。”

说罢，他扯过一把椅子坐下，眼帘半眯，声音里透着倦意，“你先看录像，记全了再喊我。”

话音落，他便彻底闭上眼，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容打扰的气场。

霍清野满肚子疑问哽在喉咙口，目光扫过解剖台上脉络分明的残骸，落在终端跳动的录像进度条上，又瞥见铁笼里仍昏迷的另一只虎豹——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凑得更近了些，视线在屏幕与解剖台间来回切换，连流体碎裂时的光点轨迹，都不肯放过。

终端屏幕的冷光浸在霍清野眼底，他手指悬在进度条上反复拖拽，既要盯紧季明川解剖刀划开的每一道肌理走向，更要牢牢记住那些青流体在经脉中的分布规律，以及从浅青到深青的颜色变化。

他看得近乎出神，指尖无意识跟着屏幕里的轨迹虚划，可要记的细节实在太繁密，流体与血管的缠绕角度、颜色的深浅变化……

短短几小时，那些信息像没装订的书页，在脑子里翻得杂乱。

但他还记得，下午五点前必须离开这里。

四点整，霍清野按灭终端，轻手轻脚喊醒季明川。

后者被扰了休息，眉峰拧得极紧，眼底积着未散的倦意，整个人都散发着不耐烦的气息，却依然在霍清野探寻精神力走向出错的瞬间干脆利落的斩断了对方指尖的精神力。

三次机会用完，霍清野收回手，转而拿起解剖刀。

金属刀柄抵在掌心时，他忽然攥紧了。

自学医疗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亲手解剖星兽。

刀刃触到虎豹微凉的皮毛，紧张混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从心口往上涌。

他深吸一口气，刀刃划出第一道弧线。

这不仅是他解剖星兽的第一刀，更是他真正成为医疗兵的开始。

霍清野的开始显然不怎么顺利。

解剖刀的走向偏了，皮肉与骨骼的分离一塌糊涂，不该破的血管也破了，血溅的到处都是，幸而季明川的实体屏障立得及时，才免了被溅一身血的遭遇。

解剖完毕后，霍清野放下解剖刀，整个人都很是窘迫，低着头不敢去看季明川。

可季明川却说:“你天赋不错，比我第一次做的好多了。医疗系的模拟舱可以模拟解剖，你回去记得练习。”

如果季明川第一次解剖做的比他还差，那他究竟是练习过多少次，才会有如今的娴熟流畅和迅速？

而季明川如今谈起医疗，说的做的都是他从不曾在书中看到的知识。或许，从前那些只有柳医生所掌握的医疗理论与技术，他如今也已能信手拈来。

可他究竟是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能在十八岁的年纪，达到如今这样的高度？

霍清野不敢去想。

两人戴上面具离开房间走向电梯的时候，之前的黑衣人仍笔直立着，见他们来，立刻欠了欠身。

季明川道:“九支麻醉，一支S7以及现场血迹清理。”

黑衣人笑容款款，指尖在银制袖口轻点:“星辰冰萃先生，您今日消费一共两千九百八十八万，贵宾优惠八折，减去预约金三百万，尾款还有两千零九十万。零头给您抹掉，您再付两千万就好。”

霍清野这一天习惯了付款，闻言就拿着终端要去扫，却被季明川按住。

季明川用自己的终端刷过对方的银制袖扣，一直到两人出了门，拐过好几个巷口将面具取下之后，方才对霍清野道:“刚那是地下黑市，违法的，没人用真身份。”

“还有，三千万，记得转给我。”

霍清野刚想直接把钱刷过去，可想起上午在首都星舰桥星尘家等待的那四十分钟，还是加了一句:“我没加你好友。”

“转账不用加好友。”

季明川这么说着，却还是打开了自己的终端好友界面，“现在就转。”

霍清野加了好友，很快把三千万转了过去。

他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以后每次放假都要来这里吗？一次三千万的话，我钱可能不太够。”

“你不是姓霍？”

季明川一怔，皱眉道，“霍家要破产了？”

“不是。”

霍清野解释，“是……”

季明川只听了前面两个字就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季明川怎么会关心霍家会不会破产？

霍清野盯着他的侧脸，问出心中的猜测:“你买了霍家的股票？”

“买了一点。”

季明川说的漫不经心，语气随意的像是买了星尘家的招牌冰饮，“所以霍家要是真不行了，你记得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好及时止损。”

这像是句玩笑话，所以霍清野忍不住回了句玩笑:“内幕交易可违反经济法，属于金融犯罪。”

“哦。”

季明川并不在意，话说的轻描淡写，“我违反联邦法案的地方多了去了，不差这一条。”

霍清野愣住。

季明川会对他说这样的话，是真的毫不在意，还是对方开始信任他了？

霍清野抬头看向季明川，对方的姿态一如既往的散漫，眉眼也是一如既往的漫不经心。

他握紧链坠上的手术刀，不论季明川如何想，他期望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