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第一指挥官 第34章 归零碑

李焚到的时候，庆祝仪式已经接近尾声。

原本堆满尸体的填埋场，如今只剩下一片颜色稍微深重的沙子，李焚被捕入狱期间，刚好错过填埋场的尸体是如何被一辆辆搬运车运走，在烈火的炙烤下变成骨灰的。

但她可以想象，这两个瘦了两大圈的人在这段时间是如何辛苦的。

一阵热风吹过，打在脸上，暖烘烘的，她并不觉得烫。

“尸体已经清理完了，还是这么难闻。”人群中，一个精英打扮的男人不着痕迹地擦过鼻子，今天的典礼很受上级重视，相关部门都抽出人手见证这一光荣时刻，他好巧不巧就是这个倒霉蛋，被拉过来凑人头的。

李焚闻言，眉头不悦地蹙起。

他爹的，最烦这种扫兴的傻逼，她正感动着呢。

“你怎么不嫌自己拉屎难闻？”她翻了个白眼。

身穿西装的男人反应了一瞬，才明白这句话是对他说的，他向四周望去，发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正常。

到底是哪个没素质的人在内涵他？

没素质的李焚在大人中穿梭，不消一会儿就挤到了前排，这个位置很好，有周围的大人给她挡着阳光的直射，但不会阻挡她的视线。

巨大的纪念碑下，锅炉工0号的获奖感言正发表到最后：“感谢卡沙家族的慷慨捐赠，大家可能认为这只是一座普通的纪念碑，但是这座碑承载了无数3998公民的灵魂和归宿。经过与平通·卡沙大人商量，这座纪念碑正式命名为归零碑，里面为中空结构，所有焚化所得的骨灰都收纳于此。”

“今天有风，大家一定看到了沙漠里的痕迹，闻到了空气里的味道，这些味道并不好闻，但这是我们家人的味道，是我们的父母、兄弟、朋友、爱人、仇敌的味道，他们走了，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人世，又因为什么原因曝尸荒野的，今天都有了归宿。”

老人这话出来，围观的观众集体噤声。

他们大多岁数不大，出身也不错，死亡离他们似乎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填埋场上这种不体面的死亡更是天方夜谭，但这也不能否认一个事实——每个人都会走向死亡，只是早晚的区别。

不管死后是衣不蔽体，还是穿金带银，归零火葬场都是他们最终的归宿，一抔骨灰则是他们最终留存于世的形态。

锅炉工0号心中也感慨万千，眼眶有些红，苍老的声音被话筒扩大后，敲击着每个人的鼓膜。

“最后，我想用归零火葬场对死者的祷告词结束。”

“人的寿命有长有短，有人七老八十，寿终正寝，有人正值壮年，天降横祸，有人懵懂年少，重病缠身，人来这世间，往往没有理由，说来就来了，但离开之情形，往往千奇百怪。”

“我不知你因何而来，又因何而走，但人活一世，生老病死，皆难以自控，无论是活一百岁，还是一分钟，都完成了这一世的使命。”

“走吧，安心地走，体面地走，那些未了的心愿，自会有人帮你实现，那些放不下的人，也会安安稳稳地活着。走吧。”

不对，最后一句不是这样的。

李焚从锅炉工0号开始念祷告词的时候，就在下面跟着他念。

“你运气好，小小年纪就受完了苦，走吧，安心地走，体面地走，下辈子，哪怕当首都星贵族抱在怀里的宠物，也别来这炼狱当人。”

这是老人当初给她的祝福，只是这些祝福似乎离她远了点。

李焚明白这些不利于星际团结的话不适合在这种场合说，爷爷才改了最后一段。

主持人接过老人的话，再次赞扬归零火葬场做出的贡献，表达对卡沙家族慷慨捐赠归零碑的感激，这次仪式正式落幕。

大部分观众一哄而散。

还有一小部分留下来，走上前去，触摸着归零碑流泪。

“我的孩子，对不起，如果不是妈妈太穷，你也不会在填埋场发烂，请你原谅妈妈。”瘦的皮包骨头的女人贴着归零碑跪下，这里面有一小抔骨灰，是她那早夭的孩子。

另一个同样面黄肌瘦的男人跪在归零碑另一边：“爸爸，您的灵魂安息了吗？”

“老师，是学生的错，外出求学几年，没想到您家里发生这样的巨变，可恶的卡……他们竟然还有脸做好人！对不起老师，如果我早两个月回来，绝不会让您和师母死后还……”一个面色白净的女孩恨恨地抓着归零碑，指甲扣出了血也仿若未觉。

像这样的人还有许多，但他们在归零碑矗立起来的当天就来祭拜过自己的家人了，今天这些都是还来得及祭拜的。

有人离开，有人留下。

混乱的潮流中，陆鹿一眼就看见了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妹妹！”小男孩几乎是在李焚出现的瞬间就捕捉到了她的身影，妹妹没主动上前，他也没好意思喊她，跟在爷爷身后安静地听着。

主持人一宣布典礼圆满结束，他就冲下台，将妹妹抱了个满怀。

“你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早知道你今天要回来，我就不参加这个典礼了，一点意思都没有。”

压抑多时的情绪在见到李焚的这一刻爆发，他眼眶通红，像只话多的小兔子，拉着李焚叭叭叭地说着：“你瘦了妹妹，这一个月是不是受了好多的苦。”

肯定受了很多很多的苦，妹妹何止是瘦了，她看上去还憔悴了很多。

“没有。”李焚笑道，“监狱的饭可丰盛了，我每顿饭都有蔬菜吃，每隔两天还能吃一次肉。”

这些在她入狱之前，对祖孙三人来说都还是奢侈品。

“真的吗？可是你为什么还是瘦了这么多。”陆鹿眼尖，看见她脖子上的伤口，“这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洞？”

那是她输营养液时的深静脉通路，昨天注射完第七次晶核提取物后，三利姐姐刚给她拔掉，伤口很小，大概就五六颗黑芝麻那么大，眼下已经结痂了，过两天血痂就会掉。

原本就是怕陆鹿多想，才请求华康医生拔掉深静脉置管的。

现在看来，拔也是白拔。

这家伙的观察力有些过于敏锐了。

李焚信口胡诹：“被蚊子咬了吧，你都不知道监狱那边有多少异兽，我就是被一只厄酊库蚊咬的，所以伤口比较大。对了，异兽潮爆发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受到伤害？”

这时锅炉工0号应付完想为归零火葬场投资的几个人，也走过来加入他们的对话。

“归零火葬场的工作有政府部门保护，我和陆鹿都没事，边缘城区虽然遭受到了异兽攻击，但是听说卡沙监狱的典狱长大人伏特加派了监狱那边的人过来，这次异兽潮造成的死亡人数比二十年前少了一大半。”

锅炉工0号刚好心里还有疑惑，关于李焚的：“有一天晚上我和陆鹿从填埋场回来，遇到一只B级沙果刺猬，同行的护卫人员吓的乱跑，最后是一个叫蛋黄的家伙救了我们，陆鹿说那个家伙和你认识，帮我们是因为，把你当妈妈了？”

陆鹿立即朝李焚使眼色。当时命悬一线，他一看见蛋黄来救命，太过激动，一时之间说漏了嘴，爷爷问起来他就胡诌了一句，妹妹可千万别否认啊，要不然他就穿帮了。

“是。”李焚恰好捂住嘴咳嗽，一时之间说不出更多的话。

陆鹿这家伙，竟然误打误撞说出了她和蛋黄关系的真相。

“好孩子，这一个月瘦了。”锅炉工0号一把将她抱起，坐在自己臂弯上，朝不远处的平板车走去，“我们回家，陆鹿学了不少菜，今天他掌勺。”

肚子恰好咕噜噜地叫唤，今天忙着往家赶，她只在卡沙监狱吃了早饭，眼下已经快两点还没进食。

一坐上平板车，李焚立马感觉到了不一样。

陆鹿又对平板车进行了改造，如今的平板车，不仅发动机的声音更小，速度更快，还多了许多附加功能。

“你按这个，妹妹。”

李焚按照陆鹿的指示按下平板车车兜右侧的一个蓝色按钮，一道透明油布就从车位升起，向车头的方向撑开，直到油布盖住整座平板车后座和前座。

“你要是不想看车外的景色，还可以把颜色换成蓝色。”陆鹿按下蓝色按钮旁的另外一个黑色按钮，油布的颜色果然变化。

前排老人也满是笑意：“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陆鹿可是没少学，家里都快被他改造得认不出来了。”

吃上午餐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

说是陆鹿掌勺，但他忙着跟李焚介绍自己最近的成果，做饭这项艰巨的任务还是落到了老人身上。

“好了，睁眼吧。”小男孩放开捂在她眼睛上的手。

李焚缓缓睁眼，看见眼前的场景，不免为之一动。

原本她和陆鹿共同居住的地方焕然一新，有了两张新床和两个木制衣柜，尽管两人还是在同一个房间里，但是他们之间的空间被大片布隔开，两边互相看不到对方，就像两个小房间一样。

“这都是你做的？”李焚迟疑道。

她不仅有了自己的床，还有了自己的房间，自己的柜子，自己的桌子。

做工粗糙，但是看得出来很用心。

“当然！”陆鹿骄傲地挺直胸膛，他可是哥哥，哥哥生来就是保护妹妹的，没有什么是哥哥不能为妹妹做的，“以前我们太穷，只能两个人凑合挤在同一张木板上，连个床垫都没有，被子也是用尸体的衣服拼接而成的，但妹妹始终是女孩子，爷爷说了，女孩子有自己的**，女孩子需要自己的空间。”

“你喜欢吗妹妹？”他满怀期待地看着李焚。

“喜欢。”李焚重重点头。

这就是被家人珍视的感觉吗？

原来家人和血缘没有关系。

“哼哼，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我可是动手小天才。”陆鹿狡黠一笑，“我还有个惊喜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