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会！成亲？ 第18章 人间危局

还未等她深究，扑面而来的困意便将谢云初顷刻淹没。

看书果然是对她来说最好的催眠方式。枕着这部厚重的《大雍国记》，谢云初一觉便睡到了自然醒。

她神清气爽地收拾好推开门，笑盈盈地与院中正侍花弄草的孟荼打了个招呼。

“早啊阿荼姐姐！”

孟荼看了看一旁的漏刻，意外道，“这才寅时，怎起得这般早？”

“多亏了姐姐的茶汤！昨夜真是一夜好眠！”谢云初高兴道，快活地转了个圈。

孟荼勾唇一笑，叮嘱道，“你这伤可还没好全，今日上职可得悠着点。”

“知道啦！”谢云初笑答，她轻轻挥了挥手中的锁魂链，“我先去演武场练鞭了！阿荼姐姐回见！”

孟荼笑着摇摇头，小阿珮还是这般一如既往的乐观向上、充满干劲儿呢。

一走出门去，谢云初便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雾气呛了个正着，猛咳了几声才缓过劲来。

今日的地府不知为何竟笼上了一层浓浓的白雾。平日里的熟悉街道沉寂在朦胧里，渗出几丝微凉寒意。

谢云初搓搓手臂，摸索着朝演武场的方向挪去。

“七哥？黑哥？”

经过审判司门口，她看着两只熟悉鬼影，有些讶异地唤出了声。

“你们怎么也来得这样早？”

“你没收到审判司紧急传讯吗？”黑无常挑了挑眉，抱着手臂凉凉出声。

“紧急传讯？”谢云初疑惑地歪了歪脑袋，这又是什么？

“啊呀！怪我！”白无常一拍额头，目露尴尬道，“我忘了给你办传讯令了。”

“一刻前司中紧急传讯，说是人间有异，尸横遍野。亡魂乍然激增，需要我们抓紧时间入凡拘魂，迟则生变。我们刚领完名单，正要去找你。”

“今日任务颇为繁重，即刻启程吧。”白无常捏了捏眉心，瞥了眼手中那一卷望不到头的勾魂名单，紧紧闭上了双眸。

真的不敢睁开眼。

看到那长长卷牍，谢云初蓦地心中一紧。人间有异，尸横遍野……怎么会这样？

白无常拍了拍她的肩，眸色复杂地沉声道，“准备好了，我们出发。”

目的地是——青莲城。

呼啸过境的北风卷来鹅毛大雪，漫无边际的雪原之上银白一片，裹住了生息，裹住了杀孽，裹住了血光滔天、恶贯满盈的昭彰罪业。

这个地方，谢云初从小便知道。

坐落于朔北边陲，青莲城是羌国最靠近大胤的地盘。易守难攻，它是羌人最牢固的根脉，固若金汤，就连大胤最为骁勇的镇北军也无可奈何。

四周安静死寂，只闻雪片坠地之声。

“全城人，都死光了。”

谢云初不敢置信地看着白无常，却听他继续说了更为荒谬的话——

“不日前羌国与大胤于边境决战，镇北军攻破青莲城，屠戮军民数十万，无一人幸存。”

“怎么会？！”谢云初惶从失色，脱口而出道，“镇北军决不会做这种事！”

白无常目光复杂地看向她，幽幽叹了口气，“生死簿上如是记载。”

谢云初摇头，第一次产生了生死簿亦不可信的念头，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不相信！镇北军怎么可能会屠城呢……”

白无常能理解她的心情，一支向来如英雄般的正义之师，又怎么会让人轻易相信他们真的做了这些腌臢事呢？

但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现下最需要做的，便只是将这些惨死之人尽快安置入地府，好让他们早早投胎了。

“那镇北军呢？他们在哪？”谢云初有些焦急地问道，看着这一眼望不到边的辽阔雪白，哪里还有军帐的痕迹。

白无常顿了顿，涩涩开口，“被埋伏在城外的羌国人瓮中捉鳖，亦全军覆没。”

谢云初身形一晃，镇北军没了，那大胤又还有几个平安日子能过呢？

“我们是已死之魂，人间事皆为修行挂碍，还是早日放下的好。”黑无常在一旁淡淡道，眸中却带着丝罕见的关切。

谢云初沉默地低下头去，缀在了他们身后。

青莲城不小，他们挨家挨户找寻着失落之魂，很快便到了暮色时分。

“还剩多少？”

“还有西城这一片。”

黑无常颔首，转头看向一边的谢云初，沉声道，“你的锁魂链已练得够格，接下来我们便分头行动吧。”

谢云初点点头，按照他们的吩咐独自前往西城以北。

越往北走，寒意越甚。谢云初拢了拢衣袍，将帷帽带起。照理说，她作为一只鬼魂，应该感受不到人间的凉意才对，怎么还会越走越冷呢……

谢云初出神地想着，耳边传来一道低低的呜咽。

“你……你是谁？”

蜷缩在墙脚的小小姑娘露出戒备的神色，害怕地往里缩了缩。

“别怕，我不是坏人。”谢云初极力放柔声音，朝她伸出手，“我是地府拘魂使，跟我走吧。”

“地府？姐姐，我是死了吗？”小姑娘疑惑看向谢云初，眼神中满是单纯真挚。

这样才不过总角之年的孩童，镇北军怎会残忍杀害？！这其中，必有隐情。

谢云初想着，朝小姑娘露出一个友善的笑，温和道，“别担心，很快你就能重新轮回到人间的。”

而小姑娘却将头摇得像拨浪鼓，眼中满是抗拒，她的身子剧烈颤抖起来，带着哭腔道，“我不想回这里。爹、娘、阿姐，都死光了！我……是最后一个。”

谢云初的嘴角僵在原处，心里蓦地涌上一阵悲戚，“难道……真的都是镇北军做的吗？”

小姑娘沉默了一瞬，一双纯真眼眸扑簌着，她既未点头亦未摇头，嗫嚅道，“是，又好像不是。”

谢云初一顿，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柔声道，“能将你看到的都告诉姐姐么？”

小姑娘点点头，细声细气地回忆道，“那日，镇北军攻破了青莲城，大将军死了。族长就带着我们投降了。”

“大将军在的时候总说镇北军是敌人，是坏人。但我们投降之后，他们不仅没有打杀我们，还给我们这些贫苦人粮食衣物。阿姐说，他们才是真正的好人。”

“可就在昨天傍晚，不知道为什么军里就乱了。”

小姑娘的脸上闪过一丝茫然，继而换做一片惶恐，“我听到外面到处在喊杀人了，接着，我们屋里也冲进来两个士兵……他们的眼睛很红很红，剑上也全都是血！爹娘和阿姐让我快逃，然后……我就在这儿了。”

谢云初握住小姑娘战战兢兢的手，温柔安抚。她心中陷入沉思，这前后截然不同两种模样，莫非……是中邪了？

还未来得及深想，谢云初只觉腕间一凉，似有什么如触角般攀上了她的手。

“救救我……”

竟是女子冰凉纤长的指节。

谢云初回过头去，却看到了一个面目全非的瘦削鬼影，全身皮肤皱缩可怖，显然一副被火灼烧后的狰狞模样。

“救救我……救救我……”

这女子口中还在不断含着，声音沙哑粗砺，眼中留下一行血泪来。

谢云初正想出声询问，乍然间，地上的小姑娘尖叫了一声，口里不住大喊着“妖女”，她挣扎着站起身，拔腿就跑。

匍匐于地的女子歪了歪头，脸上无端勾起一抹阴恻冷笑，手脚并用地朝小姑娘迅速爬去，“想跑？？你们！都得死！！”

谢云初一怔，手中锁魂链已先她一步不受控地飞了出去。

而就在快要触碰到那女子背影之时，锁魂链猛地一振，将谢云初狠命拽向前方，直直撞上了这道凶煞鬼影。

两重身影在虚空之中层层交叠。

再醒来时，谢云初已置身于一全然陌生的环境里，就像飘在空中一样，她感到异常轻盈。

这是一间极为简陋的小木屋，除几件常用的家具之外，随处安置着形形色色的药材。

桌前端坐着一青衣女子。

“柳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儿吧！”

磕头声砰砰在门外响起，柳惜柔轻叹一口气，终是站起身，走去将门拉开。

“柳姑娘，柳姑娘！”跪在地上的村妇哭得歇斯底里，叫喊道，“求求你了，救救我儿吧……”

“王大娘，快请起。”柳惜柔将人从地上扶起，语气清冷果诀道，“我说过了，令郎的病，我真的没法治。”

“怎么会没法治呢？！明明昨日之前人都还是好好的，怎么就会突然一下瘫在床上呢？！”王大娘满脸不信，用力摇晃着柳惜柔纤瘦的小臂。

“令郎的病非寻常病症，我已试过最烈的方子亦无用……我治不了，请回吧。”柳惜柔眼中亦隐隐有无力与不忍，她面上依旧淡漠的样子，心里却又长叹了口气。

王大娘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忿恨，她狠狠往地上“呸”得一啐，“庸医！”

看着王大娘愤然离去的背影，柳惜柔单薄的身子在风中轻轻晃了晃。

谢云初心有戚戚地看向这位如蒲柳般无奈的医者，莫名涌上一种不祥的预感。兀地恍惚一阵，眼前瞬间如被白雾笼罩，等她再看清时，已又换了一片天地。

只见方才这位大娘拉着一身强体健、满面红光的壮年男子，正聚在菜市口和一大帮子人热火朝天地激扬愤慨着。

“大家伙儿可都看到了吧，我儿这病分明就不是回事儿，都怪那姓柳的危言耸听才叫我老婆子担心了这许久！”回想起柳惜柔那假清高的臭模样，王大娘又啐了一口，“我看啊，你们往日就是把她抬得太高了，这才让这么个黄毛丫头也骑到了我们老一辈身上！”

“王家的，可不兴这么说啊。她一个孤女没爹没娘的，到底也不容易。”一村妇讪讪开口辩驳道,“况且她也实打实帮过我们许多，这几年我们家家户户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不都也仰仗她吗？”

王二回想到柳惜柔那张清丽面容，眸中闪过混浊邪光，出言不逊道，“孤女，我看并不尽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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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人间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