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见她回来,向她招手,叶星澜绷着嘴角上前,祖母便颤抖着手把信交在她手里。
“此次奉旨北巡,预备恶战。岂料贼人慑于天威,闻风胆裂,其酋首便自缚来降......兵不血刃,而边患已平。”
镇北大将军出征,不战而胜。
这不是天大的好消息么,怎么一个个还哭起来了。
“陛下派公公到府里传旨,说哥哥这次立了大功,不仅平了动乱,还收复了许久未攻下的北境一地,特允二叔回京探亲,和哥哥一起回。”
穆岚风都难得对她好言好语,她回以笑容的同时在暗暗吐槽:但凡她们哭得再大声点,她都准备吃席了。
祖母遣了众人回屋歇息,叶星澜跑得最快,眨眼就躺在了床上,一个人霸占两个绣花枕头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等穆随回来,她又要睡哪儿,虽然他睡着之后一动不动,可长时间躺在一张床上,难免躺出邪念,躺出感情。且不说她有没有心生邪念,她这副小身板还没成年,指定是遭不住的。
叶星澜抬手挠了挠眉毛,“还是等人回来再说吧,说不定将军会带回来一个女人。”
睡意朦胧时隐约听见算盘珠子的碰撞声,叶星澜“蹭”地一下就从床上坐起,大声道:“大姐,你老公都要回来了,就不能放过我吗!”
来不及叫阿宁穿衣,她拿起外衣往胳膊上一套,赶在门被推开前,踩着凳子从窗户外翻了出去。
果不其然,年纪轻轻的婶母不睡觉,拿着账本和算盘珠子神采飞扬地闯进她的屋子里,没有一点边界感地掀开床上的被子,四处张望道:“人呢?大清早地又上哪儿去了......”
生怕被瞧见,叶星澜扒着窗的两只手赶紧收回,脑袋压得更低。
以为找不见她自会离开,谁知婶母大大方方坐在书案前翻起了账本。
有屋不得回,有床不得睡,叶星澜无奈地叹了口气,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走出后院。
原想着绕到阿宁的屋里去躲躲,可迎面就撞上似曾相识的崔家小姐,看崔家小姐身边的丫鬟手里拎着满香斋的纸袋,想来是找穆岚风的。
崔家小姐见了她先是一惊,又赶紧垂下眸光,行礼道:“灵婉见过少夫人。”
长发没梳理,就穿了衣服,衣服还因为翻窗的时候东扯西歪,怎么看都不觉不正经。
况且她来的方向还是鲜少有人经过的后花园,这后花园可是话本子里男女偷奸的首选地。
叶星澜紧忙摆手:“你别误会,我刚刚晨练来着。”
为了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她擦了擦脸上不存在的汗,一会儿高抬腿,一会儿转呼啦圈似的扭腰,把崔灵婉看得连连后退。
这副身板实在差劲,才做了几个动作就喘得不行,叶星澜抚着胸口给人让路:“你去忙你的吧,我再练练。”
崔灵婉点头,没走几步又回头看着她:“不知满香斋新出炉的玫瑰酥少夫人可尝过?”
叶星澜一脸茫然,崔灵婉走到她面前,笑脸盈盈:“不如少夫人同我们一起尝尝,我还带了上好的春茶,配点心最是解腻。”
这崔灵婉也是自来熟,拉着她的手就往穆岚风的院子里走,想拒绝都难。
穆岚风一见脸没抹,发没梳的人,脸上的嫌弃都快要溢出来了,冷着脸的样子倒和穆随有几分相似,道:“你来做什么?”
“我瞧少夫人清晨锻炼便邀她一同来尝尝点心。”崔灵婉柔声柔气道,一边让丫鬟把茶泡上,还热情地把第一块玫瑰酥拿给叶星澜。
叶星澜冲崔灵婉笑笑,抬眸对上穆岚风那双不满的眼睛,快速敛起笑容。
好闺蜜凑在一起就有讲不完的话,穆岚风和崔灵婉东一嘴西一嘴的谈天说地,叶星澜就趁两人没注意时,多吃了两块玫瑰酥,以填满心中艳羡。
“你可还在与国公府的那位纠缠?”
“我与他不过学堂见过几面,何来纠缠之说,你再要拿我寻开心,小心我......”
崔灵婉刚抬手,穆岚风就捂着笑脸往旁处躲。
叶星澜不知道她们聊的是谁,正准备走,崔灵婉突然叹气道:“大姐出嫁一年有余,与我那姐夫早不及新婚时如胶似漆,前些日子便纳了妾,说是远房表妹,正是前些日子你离京时发生的。”
穆岚风放下手里的短木剑,叶星澜也竖起两只耳朵,八卦得很。
“只因那新进府的表妹怀胎三月,而我大姐迟迟未有身孕。”
“太过分了!”穆岚风挑起两道秀气的眉毛,“怀胎三月岂不是进府前就好上了。”
崔灵婉又叹一口气:“这出嫁的女子大多如此,若不能为夫家开枝散叶,定是要被人议论排挤的。”
话落,几人齐齐看向听得津津有味的叶星澜。
叶星澜尴尬一笑,崔灵婉自知这话冒犯,连声道歉:“少夫人莫怪,言到此处心有感慨,并非有意——”
“不怪不怪。”叶星澜顺着人给的台阶道,“你继续说你姐夫。”
“饶是这妾有了身孕,可正妻两年都未有,她婆婆便笃定是我大姐自个儿的问题。妾没进门前,还成天给我大姐请大夫把脉,煎药,这妾进门后,连正眼都不瞧我大姐。”
这古代的女子哪怕是再高门阔府,天之骄女,嫁与人妻之后便只有生育的职责,生不出来,那便无用。
叶星澜听完也跟着崔灵婉连连叹气抱不平,穆岚风问:“那大夫真断定是你大姐的问题?”
“寻了多少方子都没效果,哪家大夫都说好生调理,总会有的。”
叶星澜随口问道:“你大姐的月事是什么时候?”
“每月上旬,和我一个时候,我记得清楚。”
“次月月事的前半月开始才是易孕期,你回去让你姐试试。”叶星澜本来不想管,但吃了人家的点心,多少帮一点,才不会吃人嘴软,况且要是真按她说的怀上了,也算是无意中做好事了。
穆岚风脸颊泛起红晕,眉心一蹙:“你怎么懂得这些?”
“看书呗!”叶星澜翻了个白眼,“哪像你大字不识。”
只听府里的下人们谈这二小姐打小不爱读书,但字都是识得的。叶星澜这么说,无非就是故意要气气她。
穆岚风朝她扔手里的短木剑,边喊:“你才不识字呢!”
短木剑掉在叶星澜的脚边,她努着鼻子冲人做了个鬼脸就转身跑出院子。
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婶母早已不在,叶星澜怕再被婶母抓个正着,待阿宁为她理好衣服和头发后立刻就去了祠堂,路上碰见刘嬷嬷,她也聪明地说自己去祠堂叩谢祖宗保佑。
这一谢又是一个月。
皇宫来了公公传话,说穆随和二叔回京首先要去皇宫复命,接风宴结束再回府。
眼看着其他将士们都各回各家,只有穆府唯二的男丁被皇帝老头唤了去。叶星澜虽没什么感想,可天不亮就开始梳妆打扮的婶母等公公走后就变成了怨妇似的,字里行间都在控诉皇帝之举。
刚开始祖母还能附和着,可婶母像吃了炫迈似的,一张嘴根本停不下来,和院子里的蝉有得一拼。
祖母也忍不住说道:“好了,这自古武将都是忠孝难两全,你又不是刚进府,早就该晓得这些了。这皇帝的接风宴怕是要些时间,大家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离晚上还早着呢。”
盼夫心切的婶母隔三秒就要捋一把头发,隔五秒就要理一下衣褶,整颗心都扑在盼夫回家的事情上,想来今天不会再教叶星澜当家管事。
府中池塘的荷叶开得正盛,叶星澜路过,顺手就摆了一个莲蓬,剥着莲子吃。阿宁说前些日子让衣铺做的衣服好了,问她要不要去试试。
闲着也是闲着,叶星澜拍拍手就带着阿宁出门逛街去了。
定做的寝衣比先前穆随赔的料子更薄,更贴身,晚上就算盖着薄被也不觉得闷热,叶星澜怕热,对新衣服爱不释手,走时又让铺子里的老师傅再做两件,换着穿。
阿宁说外头晒得很,叶星澜又带着人进了酒楼,她不喝酒,就馋酒楼里的新品,琥珀冰,是梅子、桃子、荔枝加了蜂蜜煮熟,再盛入刨碎的冰碗中,酸酸甜甜,开胃又解暑。
原是这一碗就要五十文钱,贵得很,偏阿宁跟了个大方的主儿,才能坐在桌前和叶星澜一人吃一碗,阿宁笑得眼皮都快黏在一起。
叶星澜是喝过奶茶的现代人,这一碗根本不够过瘾,准备再要一碗和阿宁分着吃。
可店里的小二忙得落不下脚,没办法,叶星澜只好下楼去点菜,经过隔壁包厢的门口,就听见门内的人正在议论她所认识的人
“翰林学士的女儿也不过如此,大的成亲那么久都没能生一个半个,被一个远房表妹抢了先,真是没用!还有那个小的,你们以为她崔灵婉是端庄自持,有礼有节,要我说根本就是假正经,自视清高。”
“我看世子说得对,那崔灵婉真是给脸不要脸,世子的帖子都递了几回了,次次都趁病。”
“她根本就没病,上回都让我在书肆装个正着。”
“这京城就没有世子得不到的姑娘,世子若真想要,一句话我们便给你把人绑来。”
“若不是看在她爹是翰林学士,我一早就想绑来了——”
......
没等人门内的说完,叶星澜模仿电视剧里英雄救美的大侠,一脚踹开门板,幸好这门也没关紧,她才能顺顺利利地站稳脚跟。
两扇门“咚”的一声响,一众穿着打扮不俗的男子纷纷扭头瞪着她,其中站着手握酒杯的男子指着她问:“你谁啊?不知道这间是只供男子用的吗!”
“男厕啊,怪不得臭味熏天。”叶星澜嫌弃地捏着鼻子,抬手挥散开浓重的酒气。
金冠束发,身穿玄色蟒纹衣裳,腰挂瑞兽玉牌的男子起身径直走向叶星澜,叶星澜难得心里毫不畏惧,一步都没动。
男子边走边上下打量她,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她发髻间的一根金簪上,沉声问:“你是穆府的人?”
叶星澜环住双臂,哼声道:“是啊。怕了吧,怕了赶紧就求饶,我今天心情好还能放你一马。”
“穆府还有你这样不长眼的,想来你就是那个重岳县来的乡野丫头。”
“我是乡野丫头,你是什么?地地道道皇城根下的龙?”
龙是皇帝的专用词,饶是英国公世子也不敢认这名分,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你个没文化嘴巴又臭的,骂你你都听不懂。”
男子一下就被叶星澜的话激怒,快手抽出腰后别着的短刀,银色的刀面抵在叶星澜的脖间。
其余男子纷纷上前劝说道:“世子息怒,她若是一般人你大可杀了泄愤,可她是穆将军——”
“穆随又怎样,不过是一介武夫,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叶星澜也来劲,歪着脖子指给他看,“来来来,我看看你有多大的胆子,怎么个不轻易放过我。”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世子恶狠狠地盯着叶星澜,手里的刀却一直没有移动半分。
“臭□□废话多。”叶星澜料定他不敢动手,也懒得和他墨迹,一掌拍开他握刀的手,转头就走。
刹那间,一把泛着刺眼银光的利物擦着她的箭头闪过,接着身后传来一声凄惨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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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