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千帆舞 第22章 前世吻别①（内含小刀）

【诛仙台】

天正下着细雪，诛仙台的青铜锁链上凝着冰棱。白希握着斩仙剑的指尖泛着青白，剑锋在雪光里明明灭灭，像极了三个月前简也替他摘流萤时，指尖晃动的烛火。

“家主，吉时已到。”云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星修特有的冷冽。

白希下意识望向台下，三千白家修士已跪成雪色的海，云生、血屠、莫崖分立三台，每人手中都捧着一只青铜托盘——托盘中盛着的，是简也历年送给白希的礼物：半块碎玉、褪色的香囊、还有那只从不离身的噬心铃。

“此人以魔功惑主，弑兄杀长，罪当诛灭。”莫崖的毒纹在雪光中泛着青黑，他抬手抛起托盘里的香囊，蛊虫咬破布料的瞬间，空中浮现出细密的血线，“请家主以斩仙剑断其魔脉，以儆效尤。”

雪粒扑在白希脸上，他却感觉不到冷。记忆突然回到三年前的暮春，简也翻墙时不小心跌破膝盖，却举着偷来的蜜渍樱桃冲他笑：“白希，甜吗？”那时她裙摆上沾着草屑，发间别着他送的玉簪，像只偷喝了酒的小兽，眼睛亮得能映出漫天星子。

“家主还在犹豫什么？”血屠的第三只眼泛起红光，阴魂在他身后聚成狰狞的鬼面，“难道要等她魔功恢复，屠尽我白家满门？”

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杀”声，如重锤般砸在白希心上。他忽然想起昨夜在白洛书房看到的血书，那潦草的字迹里浸透了恐惧：“阿弟，莫信云生...星图是假...”

“家主可还记得，上月您灵脉剧痛时的情形？”云生指尖划过星图，雪地上突然浮现出二十八星宿的光影，“正是此人暗中种下噬心蛊，欲将您炼成魔修炉鼎。”

白希猛地一颤，剑柄重重磕在石阶上。他想起那夜简也冒雨赶来，浑身湿透却捧着温热的药汤：“快喝，这是我求了药王谷三天才得来的解药。”那时他疼得意识模糊，却清楚看见他眼中的泪，像落在青瓷上的雨珠，碎得让人心慌。

“不可能。”白希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破帛，“他若想杀我，何须等到今日？”

莫崖冷笑一声，袖中飞出一只青铜蛊盒：“因为他要等您登上家主之位，以白家气运为引，成就他的魔尊大道！”

盒盖掀开的瞬间，数百只噬灵蛊振翅而起，每只虫背上都映出简也的虚影——那是用禁术炼制的“窥心蛊”，专吸人魂魄中的记忆。

“看清楚了，家主。”血屠挥手扯开简也的衣领，锁骨下方赫然有一枚狰狞的魔纹，“这是魔尊的契约印记，他早就将您的生辰八字刻在魔器上，只等今日取你心肝！”

台下的“杀”声突然变了调子，惊怒与恐惧如潮水般漫上来。

白希的视线却无法从那枚魔纹上移开——他记得去年冬至，简也曾笑闹着要他在自己锁骨上画梅花，说这样“冬天就不会冷了”。此刻那抹红色刺得他眼眶生疼，恍惚间竟看见梅花在雪地里凋零，化作点点血珠。

斩仙剑突然发出悲鸣，剑身上的太阿剑意剧烈震颤。白希这才惊觉，自己的指尖早已被剑柄刺破，鲜血顺着剑身滴在雪地上，竟凝而不化，宛如一串暗红的珍珠。

“家主，剑心不稳，必遭反噬。”云生抬手抛出三道符篆，分别贴在诛仙台的三根立柱上，“此乃初代家主留下的‘清心阵’，可助您斩去心魔。”

符篆亮起的瞬间，白希脑海中突然炸开一片强光。他看见简也跪在乱葬岗的枯骨堆中，浑身是血却死死护着一个玉匣——那是他遗失的生辰礼物；他看见白洛临终前的眼神，那不是仇恨，而是解脱与愧疚；他还看见自己昏迷时，简也跪在祠堂里，以身为祭，替他承受了三道雷罚。

“都是骗你的！”简也的声音突然穿透混沌，他不知何时挣脱了锁链，红衣染雪却依旧挺直脊背，“白洛的死...是他自己求的！”

莫崖脸色骤变，袖中飞出数十道毒针：“魔头休要狡辩！”毒针在半空化作血雾，却被简也抬手挥出的魔气震散。

他望向白希，眼中的泪终于落下：“你以为他为何要杀你？因为...因为他中了噬心咒，必须以血亲灵气为引，否则整个白家都会被魔修控制！”

台下一片哗然。白希感觉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想起白洛临终前微动的嘴唇，原来那不是“对不起”，而是“活下去”。

云生突然掐诀，星图中代表简也的命星骤然爆裂，化作无数血点洒向诛仙台：“家主请看，他的命盘已现崩毁之象，若不及时诛杀，必引动天魔降世！”

白希抬头望去，只见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九道漆黑的魔影在云层中若隐若现。那是传说中的天魔七宗罪，每一道都代表着世间最极致的恶念。

“杀了他！杀了他！”台下的呼声震耳欲聋，就连一向沉稳的长老们也开始动摇。白希感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崩溃，是信任，是希望，还是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简也忽然笑了，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苍凉与释然。他缓步走向白希，每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鲜红的脚印，宛如一朵朵盛开的红梅：“白希，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在街角救了被欺负的我，那时你说...‘以后我护着你’。”

白希的喉间泛起腥甜，他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穿着青衫的少年，那个在阳光下对他笑的少年，那些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现在，换我护着你了。”简也停在剑尖前，雪花落在他发间，宛如撒了一把碎钻，“杀了我，他们就会放过你。杀了我，你就能成为真正的家主。”

斩仙剑在风中轻颤，白希看见自己倒映在剑身上的脸，苍白如纸，眼中满是痛苦与挣扎。

他想起白洛的血书，想起简也的眼泪，想起那些被谎言包裹的真相。可如今，真相重要吗？重要的是，他即将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