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将醒 第34章 诬陷

邬柠在飞行器上昏昏沉沉的睡了好几个小时，最后在重重落地的疼痛中醒来。

手腕上的镣铐不见了，但手臂上的针孔却十分刺眼。

邬柠揉了揉忍不住发疼的背，从地上爬起来。

四周是一片被黄土覆盖着的荒地，黄沙漫天，犹如沙漠。

“这就是斯卡星吗？”她低声喃喃道，走到一块大石头边蹲下，双手紧紧环住膝盖。

几个小时前，她认罪了。

那位审讯员叫来了几位身着军装的男人，当着她的面商量如何给闵席城定罪。在审讯员拨通光明星皇室接待处通讯按钮的同时，邬柠忍无可忍，认罪了。

如果事情是奔着她来的，那她就不应该拖累别人，特别是……闵席城。

这片荒地上寸草不生，既无房屋，也无可食用的蔬果，甚至没有生命存在过的痕迹。

她忍受不了荒地上毫无阻挡的大风，沙子几乎令她睁不开眼。于是她起身，往远处那片天地一般黄的方向走去。

脚下的黄沙在流动，风好像变大了。

邬柠抵御着风沙走了几步，忽得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脚，一下子摔倒在了地上。但地上还有更硌人的，是那种硬硬的、形状细细长长的东西。

她起身后定睛一看，吓得猛地往后一跳，惊叫出声。

那是一副人形白骨，被日积月累的风沙侵蚀成了千疮百孔的模样。而她刚才，正正好和这具白骨撞了个满怀。

邬柠捂住自己的嘴，心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她想大口呼吸，但满空气的沙尘让她不敢张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甚至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

腿有些发软，但她还是坚持着，一步一步往远离白骨的方向挪去。

***

闵席城收到邬柠被流放斯卡星的消息时，已是深夜。

他被温霖碧强制带去了基因改造中心，当他的吸血鬼基因被完全改造完成的时候，几个小时已经过去了。

“准备飞行器。”闵席城匆匆对通讯手环命令道。

几秒钟后，机械音响起。

“抱歉，总指挥官闵席城，您的飞行器使用权限被暂时冻结。”

闵席城额间的青筋忽得浮现了一下，又很快隐匿在白皙的皮肤之下。

***

远处小山丘后面若隐若现出现了一个房顶的边边。

邬柠在长途跋涉后终于看到一丝希望，愈发加快了前进的步伐。

那果然是个房子！

邬柠怀揣着激动的心情，爬过那座山丘，站在这幢建有两层的黄色房子前面。

手在即将落到门上的时候停住了。

斯卡星是流放罪犯的地方，而且是那种穷凶恶极的罪犯。若这幢房子里真的有人，那这个人会怎么对待她呢？她不得而知。

就在犹豫的间隙，她忽然感觉身后一直肆虐着她的风沙停住了。不是缓慢停住的，而是突然。

不好！

她在转身的瞬间迅速躲闪，下一秒，一阵刀影出现在她原本站着的位置上。

一个头发长长卷卷的男人佝偻着背，脸是黑黢黢的，眼里正泛着凶狠的绿光，直勾勾地盯着她。

“去死！”他咕噜着喊了一声，抬起手上的刀又要砍过去。

邬柠再次闪躲，速度快到只剩下一阵残影。

这是她刚进赤鹰队时发现的怪象，她的速度变快了，而且是那种不正常的快。

“您冷静一点！我不是坏人！”邬柠边躲边喊道，企图靠语言改变这男人的残暴行为。

“去死！去死！”

男人丝毫不理会邬柠的解释，只如机械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刀，在空中划下一刀又一刀的光影。邬柠眼尖的发现他背后跟有一条长长细细的无毛尾巴，随着他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不知这局面持续了多久，终于，他累瘫在了地上。他那头蓬乱的头发随意埋进沙土里，任由沙子洗劫着。身上的衣服亦是破破烂烂的，早被灰尘沾染成了乱七八糟的模样，也不知多久没换过了。

邬柠捏起他的刀扔的老远，这才敢在他身边蹲下。

“您没事吧？”她低声问询道。

男人的脸上全是岁月的褶皱，只一合上眼睛，就几乎分辨不出来它们的位置了。

他微微睁开眼，眼里是混沌的墨绿色。

“你赢了，房子归你……”他的声音一下子苍老起来，似乎已经受够了人世间的种种，停留在弥留之际了。

邬柠对他的话有些惊讶，但此时最该关心的并不是这个。

“您累坏了，我扶您进去。”她伸手想将他扶起，却被他超高的体温吓了一大跳，“您发烧了吗？”

男人疲惫地摇了摇头，干裂的嘴唇微微张着：“我是杂种人类……体温本来……就很高……”不知道是不是邬柠的错觉，她好像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局促和卑微。

“我知道了，我扶您进去吧。”邬柠温声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毫不在意的。

男人的眼睛睁大了一瞬，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屋里并不比屋外好受，空气里飘着的灰尘很多，到处都是灰扑扑的，除了少了风沙的肆虐，其他都与外边无异。

“您就一直住在这？”邬柠吃了一惊，觉得这样的环境实在是不适合人生存。但当她看向那个躺在床上的男人的时候，她惊奇的发现他与这里奇异的融为了一体，是非常和谐的。

男人轻咳一声：“这里是几个月前，我从别人那里抢过来的……”

邬柠与男人交谈了很多，也因此知道了斯卡星上不成文的生存规则。

简单来说，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所有的食物、住房等等都是靠蛮力抢夺的，只要杀死了上一个拥有者，你就可以顺理成章占有他的所有财产。

这个男人叫克特，五十多岁，是十几年前从光明星流放到斯卡星的。他当时也是因为星际开放月所以乘坐飞行器到达光明星进行参观，结果被光明星居民指控犯下杀人罪，最终被流放到了斯卡星。

“我是报案人，我只是发现了那具尸体，他们就……”克特悲伤的时候，脸上的五官全都皱在一起，身后那根细长的尾巴就蔫蔫的挂在床边，一下一下微微晃着。

纯种人类对杂种人类的偏见邬柠是能感受到的，面对被诬陷以致流放的克特，她第一次为自己是纯种人类而感到惭愧和不安。

“我替他们向您道歉……”邬柠面露羞赧，明知道自己这所谓的道歉毫无意义，但还是做了。

克特低笑一声，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我刚到这里的时候，浑身怒气，只要遇到纯种人类就会冲上去撕打，以此泄愤。这么多年来我杀了不少人，论罪恶，也应当扯平了。”

这话听起来是安慰她的，但邬柠怎么样都好受不起来。

一个原本毫无罪责的人，被硬生生逼成了两手满是鲜血的真正的罪犯……

“我看你年纪轻轻，也不像是个会做坏事的……你应该也是被诬陷的吧？”克特盯着邬柠看了半晌，忽得问道。

邬柠轻轻点头，给他简单讲了讲自己的事。

听完，克特大笑。

“原来你们纯种人类连自己人都诬陷，这样听来……我心里好受多了！”他笑了会儿，又捂住自己的胸口大声咳嗽起来。

“您没事吧！”邬柠冲上去查看他的情况。

克特只是摆了摆手，无所谓道：“老毛病了，上了年纪啊，就会这样。”他顺了顺胸口，舒舒服服地继续躺下。

邬柠的手悬在半空中，纠结了很久，还是收回来了。

她的能力不能随便展露，这一点她一直牢记在心。

她四处看看，心知这里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帮忙，索性不拘泥在床边，撸起袖子开始收拾起来。

“小姑娘，差不多收拾收拾就行了，可别累坏自己！”克特的声音从床上传来，这会儿听起来精神好多了，声音也洪亮了不少。

“好的好的！”邬柠从一堆灰尘中抬起头，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喷起一大片灰尘。

收拾这样的屋子可真不是一个好干的活儿啊……她在心里默默吐槽道。

她在几个木箱子连成的“床”上将就了一夜，第二天，克特说要带她去人多的地方抢点东西吃。

“一定要用抢吗？就没有买卖东西的地方吗？”邬柠对抢东西实在是不在行。

“一定要用抢。”克特斩钉截铁道。他的身上挂上了昨天被邬柠扔远的那把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去捡回来的，总之她一见到他，他身上就挂着了。

“好吧……”邬柠回答得不情不愿。

她接下了克特交到她手里的一把刀，那是个小一些的小刀，但被磨的很锋利。

“你应该会打架吧？”克特看着她问道，“昨天看你躲的身法很灵活，好像受过训练。”

“呃……算是吧。”邬柠并不想暴露自己之前是赤鹰队队员的身份，这也是为了避开不必要的麻烦，“我以前住的地方治安不大好，我就学了些招式防防身。”

“那可真是太好了，走吧！”

一路上克特心情愉悦，甚至哼起了小调儿，俨然不像是要去抢东西的人。而他现在这怡然自得的模样，与昨天凶残地向她挥刀的模样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