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汉西流夜未央 第6章 消融

每每见他和郑婉玉那般情深意切，我又怎没有自知之明，亦觉得没有必要让自己陷入为爱所囚的地步。

我的人生可能会很短暂，仅仅牺牲在一个并不爱自己的男人身上，简直是浪费光阴。

一路上我都背对着他，辇车很快就驶回了东宫，下车之时他将手伸向了我，想扶我，我撇了眼一甩袖提起裙摆便踩着脚凳自己下了辇车去。

一入宫门郑良娣就扑进他的怀中嘤嘤啜泣撒着娇，我被她迎来的风狠狠挤兑了半步，余光里只见他轻抚着郑良娣的后背。

我轻嗤了一声，就带着芸奴赶紧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可能也就芸奴现下还开心着，毕竟她可能根本没听见我和刘戬方才在吵什么。

芸奴高兴的像个迎亲的娘子一样，安排着：“快去备好洗漱用具，待会殿下要来！”

我瞧她难得欢喜也就没打断她且让她开心会儿，一来二去以后就不会再有这般高涨的期待了。

我和都兰拉着两个小宫女玩着六博棋，我吃着蜜饯瞟了眼芸奴无奈摇了摇头，越望她越比我还像望夫石。

果然夜风都呜呜告急了也不见刘戬的身影。

我伸着懒腰连连打着哈欠，不免困乏了，说：“芸奴我困了就先睡了昂！”

“太子妃～再等等吧!太子殿下还没来呢！”芸奴又着急打发人去请。

我将她做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纵然芸奴总跟我说在这深宫里不要轻信任何人，这宫中没有真心可言，可是她却又是那般真情实意的真心待我。

我拉过芸奴的手宽慰着她，我说：“他不会来的！”

我刚说完，门外的宫女也慌慌张张回来。

见此芸奴这才认命的垂下眉梢，嘀咕：“殿下不来了！”

那宫女还以为在与她说话，埋着头应声：“是，半路遇上太子殿下身边伺候的九内侍，说殿下已经在宝玉殿歇下了，叫太子妃这边早些休息！”

芸奴命人将洗漱用具撤走，我耸了耸肩，安心的躺在大床上滚来滚去，舒心道：“这么大的床一个人睡才舒服嘛！”

我抱着熏满了花香的褥子猛吸一口，心满意足。

我睡在最里侧，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芸奴离开前夜夜不忘嘱咐一声：“太子妃，若是不舒服了一定要唤奴家的！”

说完就放下了床榻前的青烟色罗帐，帐中黑起来的瞬间我也就合上了眼睛，慢慢沉浸在了梦乡里。

我怕黑，很怕很怕，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以往都有都兰陪着我睡，自从来了中原就不能了，没有人再陪我睡了。

半夜里我迷迷糊糊醒了下，感觉要热死了，难受的将一旁的人往外挤了挤，不舒服的说了声：“挤着我了！”嘀咕完我又困得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

白天芸奴掀起罗帐，瞧着我还躲在褥子里无奈摇着头，扯起我说：“太子妃都日上三竿了，该起了！”

我睡眼惺忪的看着门外透进来的日光，舒展着了下身躯，打着哈欠连想起昨夜的那一霎的画面不免质疑，莫非是做梦了？

“今日可有什么事宜？”我问道，仍然带着几分困乏。

芸奴督促着宫女熏衣不忙回话：“今日无事，不过明日是明昭公主生辰宴。”

“明昭的生辰？”我脑子恍然一清，整个人都醒透了，“是是是，差点给忘了，那那生辰礼备好了吗？”

“备了，按照太子妃先前的吩咐，奴家已经将那套粉金薄胎水晶琉璃盏酒具和备好的几匹西梁摩云金锦一并先送了过去！”

我摇着芸奴的胳膊撒娇：“芸奴最棒了！”

未时一刻，我听着墙头的寒鸦嘎嘎嘎是的叫着，半撑着脑袋坐在书案前企图放空了自己。

这日子真是一天比一天难熬了。

这时都兰走来，手里拿着一根崭新的马鞭，她将马鞭递到我的跟前说：“公主～，我们去骑马吧！”

“哎～，这个好，这个好!”我瞧着这马鞭欢喜的紧，说起骑马我就又来了精神，我麻溜的换了骑射服就和都兰往马场去。

才走到宫门下就被前来的人挡了去路，我一气之下看清来人气了下。

“太子妃，这是秦嬷嬷!”芸奴示意我。

我说：“我知道也认识！”

秦嬷嬷见罢朝我行礼道：“奴家见过太子妃！”

趁她低头之际，我的眼神与芸奴和都兰交汇了一番，本想叫芸奴将秦嬷嬷糊弄过去我好脱身离开。

可我那脚才往外迈了一步，秦嬷嬷便就与我对上了眼，她老人家两脚一横双手一展整个人横在了门下。

我蹙眉咬着牙往左挪一步她也紧着挪一步，我明白了她是故意的。

“嬷嬷这是做什么？”

瞧她盛气凌人的模样，我也挺直了腰来。

“太子妃这是要去何处？”秦嬷嬷反问我。

我向她逼近一步，斩钉截铁的告诉她：“我要出去，你挡着我了！”

秦嬷嬷脑子一紧，哎呦呦喂，她老身子骨一怔精神瞬间抖擞起来：“奴家谨遵皇后殿下嘱咐，前来为太子妃您调养身子，好为太子殿下尽早诞下嫡子，为皇室诞下嫡孙！”

“我身体好得很，邦邦硬！”我锤了下胸脯反驳。

明明最该调养的是那废物太子才是。

“奴家算是知道太子妃为何身子寒重了，大冷天穿的如此单薄怎不叫寒气侵害，东宫的人就是这般伺候太子妃的？”秦嬷嬷话音还未落下，在场中人皆都跪下请罪，除了我和都兰。

秦嬷嬷毕竟是皇后的人又比在座的官品都高上许多许多，自然敬重!

以免落得个怠慢不敬的下场。

我被秦嬷嬷拽回殿里去，她老人家一只手力气大的很，拽着我的手十分紧，我怎么推搡都推不开，态度很是强势一瞬间就将我压制住。

秦嬷嬷嘴里念念有词：“奴家照顾皇后殿下几十年，当初殿下也如太子妃一般体寒怀嗣艰难，得奴家日夜悉心照料和调养才有了反转。御医奴家已请，咱们先把脉待确诊了病因方好对症下药！”

我被秦嬷嬷压在几案前几次欲起身都被她摁下，见我迟迟不伸出手，一旁的女医似乎很是为难，见此我也不好过分刁难于旁人，只能咬牙切齿的乖乖配合。

左手把完右手把，舌头瞧完了，问题又接二连三层出不穷，便是一些私话也问了出来。

“不知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上一次同房是在何时？”

同房？

真是可笑，他在我这过夜次数简直是屈指可数，次次一来活似那疯狗拦路乱吠一通，吠完了又灰溜溜的离开，像被人灌了几十斤呛药跑我这来开炮了，简直莫名其妙!简直是有病!

依我看，最该瞧病的就是他，看看他那脑子到底有没有被驴踢坏掉！

“就十日前，殿下每一次来我都命人记在了册子里。”说着芸奴将那本册子递去。

我讶然竟不知芸奴还有这种癖好？

可惜芸奴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和刘戬自始至终不过是盖着一床被子的纯友谊，友谊都不算，我和他顶多是那林子里大难临头各自飞的鸟。

女太医翻阅着册子字迹不过短短四五页纸，而这四五页纸就已是这三年的全部，女太医那诧异的表情，我早已所料，就这破册子，若非芸奴每日拿出来翻翻通通风只怕都放生霉了！

女太医尴尬的望向了秦嬷嬷，秦嬷嬷也是不可置信夺过册子连连往后又翻了几页就沉默了，肉眼可见的沉默了！

“这事我要禀报皇后殿下！”秦嬷嬷似乎傻眼了。

三年太子在太子妃处过夜统计共不过二十次！

这还是夫妻嘛?

“殿下昨夜又在何处歇息的？”秦嬷嬷又问道，芸奴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我知芸奴不好得罪，立即接茬：“他？谁知道他又在哪处卧下的？”

“将各姬妾册子都拿来？”秦嬷嬷声线明显提高了些许！

芸奴奉命又将其余册子全部递上，不用翻看，一高一低就已足够明显！

显见殿中气氛微妙，我扶额开始装模作样起来，疼的喊着：“芸奴～头疼，头疼！” 我故作难受的咿呀哀嚎了两声。

我扶着头，说的难受：“我的头，芸奴我的脑袋刺疼刺疼的，快扶我回去歇歇，我想要躺一躺！”

芸奴应了声，急忙搀扶起我离开：“太子妃，奴婢回去给你揉揉，舒缓，舒缓!”

芸奴搀着我往寝殿走了一段距离，瞧着身后无人我松了口气，我是真的头疼了。

“芸奴，怎么连这种事都要一笔一划记的那样清楚?”都将我弄得害臊了。

芸奴解释：“各宫妃嫔每人一册以便推算日子，确保殿下和妃嫔们尽快怀上皇嗣！”芸奴解释。

“算了，既然是你们中原的规矩我也不好说什么！”

“错了太子妃，是我们中原而不是你们中原，如今太子妃已经嫁给了太子殿下那就是中原人，中原此后便是太子妃的家！”

芸奴每次都会纠正我的错误，我听的久了自然也不厌其烦起来。

虽然三年了我好像也没融入进中原里，但是芸奴也没说错，往后几十年生老病死，除了生不在此，其余皆在这。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敷衍的回应着芸奴。

我偷偷打量了一圈周围拉过都兰的手，转头同芸奴说：“我和都兰去马场骑马解闷，秦嬷嬷你盯着些，她可烦了，我真不想同她呆一起可就交给你了啊！”

边说我边拉着都兰飞奔离开，生怕芸奴临时改变主意，逮住我不让我去。

“那太子妃早去早回!”芸奴无奈摇了摇头。

我回头看着身后像只小鸭子一样追着我们跑了几步的芸奴，朝她甩了甩手示意她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