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穿越的那片沙滩捡回的一块护目镜碎片,一直被她小心保存着。那是潜水装备的一部分,透明度极高,边缘虽破裂却仍保持着弧形。
她用陶片与石头将碎裂的边缘打磨光滑,然后将鱼油加热,薄薄地涂抹在玻璃边缘,既防止割手,也增加了聚焦的稳定性。为了便于操作,她又找来一根废弃的木柄,把磨好的玻璃片固定其上,自制成简易的放大镜架。
她选了一处背风的空地,在地上铺上混合了棕榈纤维屑、椰核壳末与少量干鱼鳞的引火堆——这些都是村民日常丢弃的废料,却是天然的易燃物。
正午时分,她举起那枚粗制的透镜,缓缓调整角度,让阳光从顶端直射至引火堆中心。阳光很快在镜片下聚成明亮的光点,不到三分钟,纤维开始冒烟,随即窜出细细火星,小火苗在沙地上抖动着跳了起来。
就在那时,三个正在捡贝壳的小孩经过,他们好奇地盯着戴溪看。
“她……没拿火石就把火点着了!”一个孩子惊叫。
“她的眼睛会点火吗?”另一个看着她手中的放大镜碎片,小声说:“那是不是神灵的眼泪?”
年纪最小的孩子立刻掉头狂奔,一边跑一边喊:“她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火女神!她用阳光召唤火焰!”
那天下午,全村都在窃窃私语。
有的孩子模仿她拿着块薄薄的石头对着太阳比划,有些大人装作不信,却躲在墙角偷偷观察她的动作。
风从海边吹进屋里,吹动墙角那张老旧的渔网。
戴溪正整理那枚用鱼油修补过的放大镜时,阿雅坐在门边,整理着网线,动作比平时慢了一些。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其实……我以前也有过一块燧石。”
戴溪停下手中的活,抬眼看她。
“我丈夫那时常出海,怕我没火做饭,特地从北市带回来一套生火用具,有一块燧石、一块铁,还有一小罐干骆驼粪。”
阿雅说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粗茧,眼神渐渐飘远。
“他说那是给我的‘女人的火种’。”她微微笑了一下,神色温柔,“听起来傻得要命,可我那时真的很珍惜。那会儿他打鱼,我给人看病,克达出生后,日子虽然苦,却也安稳。”
她停了一下,垂下眼,声音低了些:“他去世那年闹饥荒,我拿去换了一袋米和一壶油。因为……克达发烧,三天没吃东西了。”
她的声音几乎淹没在火苗的轻响里,手在膝头下意识地轻轻一抹,像是在擦去不存在的灰。那一瞬,岁月的痕迹仿佛都浮现在她的脸上——温柔,又带着深深的倦意。
屋内静默良久,只有陶灯里的火苗在轻轻跳动。
戴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那支粗糙的放大镜。
片刻后,她轻轻把它递到阿雅手中,语气平静却坚定:
“我们现在,不再只是活下来。我们要开始活得像样一点了。”
阿雅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砰”的一声巨响,什么东西狠狠砸在门上,震得屋子都晃了一下。
外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与怒骂声,门板被拍得震天响:“妖女!出来!”
阿雅惊慌起身,正要去开门,戴溪一把将她按回去,低声道:“你和克达留在屋里,别出来。”
她快步走到窗边,探头望去——门外黑压压一群人,火光在风中摇曳,映出一张张被恐惧和愤怒扭曲的脸。有人举着石头,有人握着棍棒,低语与咒骂声此起彼伏。
戴溪深吸一口气,抓起自己绑制的小火把,就着火种点燃。
她一把推开门,站到院子中央。
正拍门的大汉愣住了,眼里闪过惊惧。下一瞬,他嘶声大叫:“妖女出来了——!”
火光猛然亮起,映出她挺直的身影。
那一刻,整个院子死寂。几十张脸定格在火光中,气氛紧张得像被拉紧的弦。
沉默只持续了一瞬,窃窃私语便爆开:
“她能呼唤火……”
“是火神下凡!”
“胡说!天上掉下来的星落者,多半是灾星!”
有人扑通一声跪下,朝戴溪磕头。有人却狰狞大喊:“妖女!这是妖术!她若留在村子,迟早连累我们!”
火光摇曳,争吵声此起彼伏。人群开始相互推搡,女人急忙护住孩子后退,男人握紧棍棒,空气里弥漫着压抑的危险。
阿雅冲出门,瘦弱的身子勇敢地挡在戴溪身前,声音颤抖却响亮:“够了!火是她点的,不是妖术,是救命的光!要是你们真怕,那就把火熄了,再回黑暗里!村里有人能点火不好吗?!”
她的声音沙哑却坚定:“她给了我火,也给了我干净的水!她是恩人,不是妖女!”
人群一时僵住,火光晃动,那一张张脸在光与影之间摇摆不定。
拍门的大汉忽然怒吼,从同伴手里夺过棍子猛扑过来。
阿雅尖叫:“住手!”
戴溪眼神一冷,脚步一错,火把横扫,另一手夺下棍子,反手一顶,将那人掀翻在地。
“砰!”一声闷响,大汉重重摔倒,口鼻流血。
人群先是一片死寂,接着爆发出惊呼。
“她打人了!”
“她有邪力!”
人群慌乱后退,但也有人眼神凶狠,紧紧攥住手里的石块。气氛紧绷到极点。
戴溪昂然而立,冷冷环顾四周。火把在风中噼啪作响,她的目光一寸一寸掠过人群,每一张面孔都在火光里显得扭曲而陌生——恐惧、愤怒、怀疑、狂热,交织成一片躁动的漩涡。
她的手紧握着棍子,掌心早已被木屑扎得生疼,却没有一丝颤抖。她的脑子反而异常清醒,像战场上那种致命寂静的前一秒。
冷静!冷静!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此刻她若退后半步,这些愚昧的人就会把她撕成碎片,再编个关于“火妖女”的传说去安抚自己的良心。
可若她不退,他们就必须在恐惧与敬畏之间作出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下巴。那一瞬,她的身影在火光中拉得笔直,像一柄出鞘的长刃。
她的声音低沉而狠厉:“想试试的,就上来。”
寂静。只有风卷着火光,在她脚边的尘土里旋转。
她看着那些高举的石头一点点放下,看着男人们的呼吸从急促变得犹豫,嘴角微不可察地抿起。
那不是笑,而是一种审视战场的冷意。
火光在她眼底跳动,那股镇定与掌控的气势,更像见惯生死、不惜搏命的战士。
人群哑然,没人敢再动。
阿雅哽咽着喊道:“她救了我和孩子!你们若还认我是药女,就该听我一句——她是恩人!”
火光下,村民们面孔半明半暗,犹豫、惶恐与敬畏交织。人群终于缓缓退去,可窃窃私语仍像阴影一样蔓延。
就在混乱散去之时,一个瘦小的身影悄然转身,钻入夜色。
——他要去哪里?无人察觉。
“火女神”篇是本章的**。
她用理性点燃了火,但迷信点燃了纷争。
这一幕的火,更是人心的火。
下一章: 危险的人,终于要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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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3章·下 她用阳光召唤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