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月明星稀。茅屋里,克达额头滚烫,面颊泛红,昏昏沉沉地呢喃着。阿雅忙着熬草药,却发现水罐已经见底。
“水用完了。”她急得直咬唇。
戴溪起身拿过水桶:“我去井边。”她语气冷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果断。
井边静悄悄的,月光洒在石壁上,泛着一层冷光。戴溪正要提水,忽然听见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追兵的吆喝,火把的亮光也越来越近。
她立刻闪进井旁的阴影。
只见一匹快马疾驰而来,马背上的黑衣人摇摇欲坠。就在逼近井口的一瞬,那人竟翻身坠地,却在落地前猛抽一鞭,骏马嘶鸣着冲入黑暗。远处追兵的火把随即跟着转向,疾驰而去。
那人强撑着坐起,肩头血流不止,眼神却冷厉如鹰。井边安静下来,唯有男人的喘息与血腥味交织。
他身上满是血迹,艰难撑起上身,唇线紧抿。
“水。”他声音嘶哑,却带着傲慢,“给我水,你要多少金子都行。”
戴溪没有立刻上前,只静静看着。她很清楚,贸然靠近一个受伤的武人,等于把命交到对方手里。她的目光扫过他和远方的火光,声音平稳:“我为什么要靠近一个浑身是血的陌生人?临死前的承诺,没什么价值。”
他的眼神骤然一沉。自小到大,他从未被如此冷漠对待。
他呼吸更急促,却仍强撑着死死盯着她,语气更冷:“你真不给我水?就算不信承诺,总该相信这口水能救命。救一人,如救天下。”
戴溪保持沉默,却也不离开。
他虚弱道:“我被他们追了一夜,又受了伤,口渴得很,你给我水。”
戴溪却仍不为所动,直至远方追兵的吆喝声彻底消散,火把远得再也看不见,她才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地面上仔细聆听,确认附近没有追兵后,她慢慢走近,将一瓢井水递给他。
黎昂接过水,但眼神冷硬,右手始终藏在身侧,指节紧绷。等水入口,他喉结上下滚动,贪婪吞咽,但手指并未松开。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喝下,却随即皱眉,低声道:“太腥了。”
戴溪面无表情:“你要命,还是要好味道?”
男人怔了一下,随即哼笑,眼神中却透出几分惊讶。
戴溪忽然出手,干脆利落地夺下他右掌中的匕首。
黎昂心口一震,眼神骤冷。血气方刚的傲气让他瞬间怒吼:“放下!”
可伤口撕裂,他的身子却动弹不得。
戴溪握着匕首,居高临下,神色冷峻。月光下,那双眼睛漠然得像冰。她缓缓俯身,匕首的寒光在黎昂眼前一闪。
黎昂胸腔起伏,唇角却挑起一抹冷笑。他猛然踢起一脚,沙土扑面扬起,直扑向戴溪的眼睛。
戴溪反应极快,头微一偏,身体顺势一旋,避开了沙土,反手将他死死压住。匕首贴在他颈侧,冰冷彻骨。
黎昂急促喘息,心中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反击的余地。他缓缓闭上眼,咬牙道:“动手吧。”
空气凝固,月色冷白。
片刻后,刀锋并未割破肌肤,而是“刷”地划下,割下一块他衣襟上的布料。
黎昂猛地睁眼,却见戴溪已收起匕首,把布条叠好,紧紧地按在他的伤口上,再绕着绑好,打了个非常专业的结,动作干脆而熟练。
“别动。”她的声音十分平静,“我不是要你的命。”
黎昂生出一丝错愕,睁开眼,盯着她半晌,眼底的怒意与防备渐渐淡去。他没想到,在这荒漠渔村,竟会有这般冷静的女子。淡淡的月光洒在她年轻的脸上,她美得刺眼,只是一直面无表情,颇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架势。
黎昂盯着她许久,忽然低低笑了一声:“你面瘫吗?”
戴溪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抬眼冷冷看他:“救人时应该笑嘻嘻、乐呵呵吗?”
黎昂唇角勾起,带着刻薄的意味:“那真可惜了。长了这样一张脸,却冷得跟石头一样。”
戴溪淡淡回击:“冷,总比蠢到被人追杀,快要死掉强。”
男人愣了片刻,心底莫名被刺痛,厉声道:“嘴倒利!你该知道,今天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
戴溪眼神一冷,反问:“你是谁?”
男人沉默,目光深沉,却没有回答。
戴溪轻轻嗤笑:“不敢说?你怕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带着寒意。
男人一震,勉强挤出一丝冷笑:“你少试探。你能做的,就是替我止血,其余的,不该问。”
戴溪神色不动,语气冷静:“不说也好。今天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男人盯着她的侧脸,心底第一次生出一种奇怪的错觉——这个面瘫女,不是寻常人。她很聪明,牙尖嘴利,但有一种奇特的吸引力,让他想跟她说话斗嘴,想看看什么能戳破那冷静的外壳。
戴溪将匕首还给男人,又给了他一瓢水,确认血已止住后,起身淡声道:“我得走了。” 便拎起水罐转身离开。
有人说命运像潮水,会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拍上岸。
今夜,井边的风很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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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2章·中 井边的陌生人